旧时代女人三从四德，第一项就是未嫁从父。用现在的观点来看，原生家庭里父亲对女儿的影响是非常大的。

我们今天要讲的这个故事，女主人公朱慕菲（英文名Muphia，译作慕菲雅），人称“民国第一女飞将军”，她一生传奇，但悲也好，喜也好，似乎都与一个人息息相关，那个人就是她的父亲父亲朱卓文，不由得让人感叹。

01 成为宋庆龄伴娘

朱卓文何许人也？

他是孙中山先生的挚友，最忠实的追随者，国民党元老级人物。

1912年民国成立后，他任临时大总统府庶务司司长；

1920年11月孙中山整顿军政，建立航空局，他任局长，在1922年孙中山夺取北洋舰队各舰时，是朱卓文亲自驾机轰炸，成功将海圻、肇和、永丰等军舰夺回；

1922年6月陈炯明叛变，身为广东兵工厂厂长的朱卓文立即下令赶制枪支，并组织“中央直辖讨贼军”，驱逐陈炯明。

私下里，他也是孙中山先生最信任的人，他曾协助宋庆龄从上海逃离家庭远赴日本与孙中山成婚。

1925年3月12日，孙中山逝世，朱卓文是为孙中山先生执绋的24人之一。宋庆龄称他为“一位受信任的革命者”。

出生在这样的家庭，朱慕菲注定不凡。

1897年，朱慕菲出生在广东香山（今中山）县。据说这个名字就是孙中山先生亲自帮她起的。

与传统的东方美女不同，朱慕菲浓眉大眼，鼻子高挺，有点像混血，因此有传言说她是父亲朱卓文在美国旅居时与外国妇人所生。

长大后，朱慕菲随父亲来到上海崇德女子学校读书。与别的名门千金不同，她爱骑马，还练得一手好枪法，“不爱红装爱武装”。

“慕菲常佩带左轮，几次在滩边对着水松树头瞄准射击，每枪必中”。

这一手好枪法，曾救了父亲的命。

1923年7月，朱卓文回家乡任香山县县长期间，滇军团长董鸿标攻打香山县城，朱卓文被困县政府内。危急之下，朱慕菲英勇果敢，她手握双枪，左右开弓，痛击来敌。激战之后，只剩下她与父亲及一名卫士成功突围。

1915年，18岁的朱慕菲跟着父亲做了件“好玩”的大事，自此登上历史舞台。

那一年，孙中山与宋庆龄的爱情瓜熟蒂落，他们渴望结为夫妻，但宋庆龄的父母极力反对，把她困在家里。

此时的孙中山先生远在日本，得此消息，他与秘书朱卓文想了个办法。

10月下旬，朱慕菲跟着父亲朱卓文来到上海，朱卓文请宋庆龄为女儿辅导英文。宋庆龄欣然同意，宋家父母也未予阻拦。

于是，朱卓文在家隔壁找了处房子，每周一、三、五，宋庆龄都到朱家“上班”教朱慕菲读书，实则三人在一起，互通消息，商议对策。

真读也好，假读也罢，22岁的宋庆龄和18岁的朱慕菲在接触中成为好朋友，她还曾经把自己心爱的大衣送给朱慕菲。

后来孙中山先生逝世后，宋庆龄欲赴德国考察，还曾邀请朱慕菲同往，只因为朱慕菲身体不适，才没有成行。

“上了几天班”后，当家人放松了警惕，宋庆龄便在朱卓文、朱慕菲的陪伴下偷偷离开上海，他们乘船到神户，然后换火车去往东京。

1915年10月24日，根据书记载，

“下午一点半，孙中山乘汽车去东京火车站，一点五十分同宋庆龄和另一位中国女士（可能就是朱卓文的女儿慕菲雅）返回，她们是从上海来的。三人于两点半到达孙的寓所。”

第二天孙中山与宋庆龄结婚，婚礼上，朱慕菲担任伴娘。

这一场婚礼一定给了朱慕菲莫大的震撼。冒天下之大不韪，也要在一起，这样的爱情何等的壮美。如果有一天，自己的爱情来到，她会不会这么勇敢呢？

02 民国第一女飞将军

1903年12月，美国莱特兄弟发明世界上第一架飞机，“中国航空之父”冯如深受影响，他提出“航空救国”的思想，得到了孙中山先生的认同和倡导光大。

1920年11月，孙中山在国民政府中设立航空局，任命朱卓文为航空局局长，直属大元帅府。

1922年初，为加强空军力量，孙中山在广州大沙头创立航空学校，培养空军人才。

得此消息，近水楼台的朱慕菲毫不犹豫地报考参加。她的表哥张惠长，时任航空队长且拥有“万国飞行师”执照，在他的帮助下，朱慕菲的技术一日千里。

几个月后，她就学会了独立驾机和飞行特技，还掌握了飞机修理技术，成为中国第一个在国内学会飞机驾驶并能独立驾驶飞机的女飞行员。

有人认为她学飞行不过是闲得无聊的富家千金为寻求刺激，但是朱慕菲用自己的实际行动告诉大家，她绝不是“玩票”！

学成以后，朱慕菲被编入航空局为空军正式飞行员，成为中国空军第一个女飞行员。

她参加过多次侦查和轰炸作战，往北进攻过福州，往南讨伐过陈炯明叛变，保卫过宋庆龄的突围，是广东革命政府中出了名的“女飞将军”，北洋政府航空部出版的《航空月刊》曾专文追踪报道她在前线的活动。

“近有朱女士者，为朱兆谟君（译音）之女，现充广东飞行队指挥官。近因广东战事，该女士曾驾飞机救其父出险云。”

并不是所有的女飞行员都有这样的幸运，后来的女飞行员李霞卿要求参战而不得，航校毕业的女学生杨瑾珣只能去航空委做收发。能驰骋、鏖战在天空，是一种幸运。

不过这种幸运是有代价的，你可能随时面临危险。

1922年春，朱幕菲参加航空局的飞机试飞，她驾机来到达虎门附近的莲花山，因遇空气涡流，飞机只得强行降落在水上。

受伤的朱慕菲被渔民送到香港救治，出院后她在香港新界上水加别墅“粟园”休养。

后来，朱慕菲特意将飞机的螺旋桨带回祖居，挂在屋里作为纪念。她的父亲朱卓文在上面题写了一个“戾”字。

戾，罪过也，凶暴，猛烈也，但也有乖张的意思。不知道朱卓文写下此字，是为了纪念那场凶暴的灾难，还是内心叹息女儿不同寻常女儿家的乖张呢？

英姿飒爽的“女飞将军”自然君子好逑。其中一个仰慕者就是蒋介石。

据说蒋介石曾托人向朱卓文提亲。但作为国民党元老的朱卓文并不看好蒋介石，他认为蒋介石羽毛未丰、作风不佳，所以没有同意这门婚事。他还教训朱慕菲不要与其来往，应抛弃儿女私情，“以国为重，为国立功”。

朱慕菲和父亲（右）、男友（左）在一起

在朱慕菲眼里，父亲一言九鼎，拥有不可违抗的权威，所以她自然听从。但实际上，哪个少女不怀春，当年的蒋介石正意气风发，少壮有力，朱慕菲未尝不曾心动过。

据称得知父亲反对她与蒋介石的婚姻后，朱慕菲郁郁寡欢，还大病了一场。后来蒋介石上位后，朱慕菲还半开玩笑地跟亲戚说：“要不是父亲的阻挠，我现在就是蒋夫人了”。

18岁那年目睹并参与的那场富于勇气的爱情，难道没有给朱慕菲触动吗？否则，她那么一个勇敢无畏的女孩，怎么能束手待擒呢？

也许是没有爱过，也许是父亲在她的心里太重要、太不可违抗了。

03 红颜陨落在香江

1932年3月，朱慕菲在香港逝世，年仅35岁。

关于她的早逝，传闻有两个原因。

一个与父亲朱卓文有关。

1925年8月20日上午9点50分，国民党元老、左派领袖廖仲恺在中央党部门前中弹身亡，震惊全国。

不久后，朱卓文从住所离开，他辗转从澳门去往香港，最后隐居新界上水。

1925年8月31日广州《国民新闻》报道

虽然历史迷雾中，各种说法不一，但当时朱卓文是被当做刺杀廖仲恺的主凶予以通缉、捉拿。

这对朱慕菲来说，是个沉重的打击。

她曾经以父亲为荣，因为他坚决地推翻清廷，追随孙中山先生，是反封建的斗士！但没有想到他竟然会为了派系之争，置革命大势不顾，刺杀党内同志，何其狭隘！

如果你一直引以为榜样的人都失去了方向，那么你该往哪里走呢？朱慕菲很迷茫。

作为嫌疑犯的女儿，她再也无法回到她热爱的飞行，甚至再也无法踏上故乡的土地。

她注定像一架无法停落的飞机，只能不停地盘旋、盘旋，直至失去耗尽一切，然后坠落。

还有一个原因，是情伤。

据说朱慕菲与自己的老师，化学教授、兵工厂工程师林炳光是一对志同道合的情侣。

为提高弹药性能，朱慕菲一直跟着林炳光学习化学分析。但不知为何原因，两个人一直未能缔结连理。最后迫于时局，两人分隔两地，竟再未能见面。

从现存的历史资料里，我们可以找到一些碎片的记忆。

1924年，国立广东大学建校，林炳光担任第一届聘任委员会委员。

1932年，广西大学复校，林炳光担任首任系主任。抗战爆发后，1944年11月大学内迁，“学校当局布告全校，暂时停止上课，师生自行到重庆，教化学的林炳光教授就丢了行李。”

看来，林炳光先生一直在内地大学里工作，而朱慕菲自1925年去香港，直至1932年病逝，再未回过内地。

从时间上来看，1925年是他们岁月的最后重叠，之后便分隔两地，劳燕飞分。

所以，情感上，朱慕菲也失去了停靠的地方。

朱慕菲与林炳光

失去了热爱的事业和爱情，朱慕菲郁郁寡欢，加上上次飞行事故留下的旧伤，之后她的身体每况愈下，最后患了肺病，虽经中医名家诊治，也终无效果，最后红颜陨落香江。

1935年5月，父亲朱卓文在中山被捕，被本土军阀陈济棠下令枪决。

而表哥张惠长则历任航空处处长、航空学校校长、西南空军总司令员，被国人奉为“航空元老”。

结语

也许朱慕菲在某一个时刻怨过她的父亲，但是她很快会明白，她的荣辱、得失，一切都来源于她的父亲。没有了得到，自然也无所谓失去。

而她的父亲，在历史的长河里，也只是一朵小浪花，潮起潮落，谁又能永远站在潮头呢？

被时代辜负的人何其多，朱慕菲不过是其中的一个。

参考资料：

《一门忠烈将 两代飞行家》

《她是宋庆龄的“闺蜜”,拒绝过蒋介石的提亲，曾驾驶军机在天空飞翔，号称民国第一女飞将军！》

《中国最早的三个女飞行员》

《廖仲恺被刺案嫌犯朱卓文》

《宋庆龄婚礼实录》

《那些中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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