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吉思汗统一蒙古各部的雄才大略

铁木真四十岁时的战略目标,是如何统一蒙古各部,使自己成为全蒙古的皇帝。因此,凡有助于此一目的之事,他都欢迎,凡是有益于统一蒙古之事,他都热心。反过来看,凡是有碍于此一目的之人,都被他视为敌人。所以,塔塔儿部、泰亦赤兀部、札只剌部、主儿勤部乃至突厥克烈部,他都视为可友可敌之间,只不过出于全盘考虑,而把塔塔儿部列为头号敌人,第一个予以打击之敌。

铁木真幼年阅历甚丰,少年时代经过甚多坎坷,受过极多磨难,懂得游牧人群的心理反应,故知如何笼络人心,当然更知采用不同方法,去对付不同的敌人。仇恨不是一旦便可报雪,大事业更不能一蹴而就,必须利用多数人的智慧,设计出敌意料的方法,因人而施,因地制宜,因时求变,因事造势,时刻刻地积累,去争取主动地位。用荣誉可以拴牢勇士之心,用残忍可以镇压懦夫之心胆,然后才能让勇士为自己出死力,向敌人进攻,使懦夫为自己出劳力,助威成势。故其对于智勇之士,推食食之,节衣衣之,而对懦弱之人,也曾伐木燃火,把俘虏的泰亦赤兀部众,投入八十大锅中烹煮给众人看。

主儿勤部人,乃是铁木真的血亲部族,因其关系于事业成败甚大,故必须设法团结之。于是在冬季围猎时,铁木真常常有意让自己部落的人驱赶猎物至主儿勤部的围场中。但主儿勤部领袖仍不肯讲和,于是铁木真就想出一套执行金朝命令,助金讨叛,并为祖宗报仇的策略。铁木真预料在此策略下,用报仇来号召蒙古各部的团结,一齐前来听众自己的指挥。如若不然,就借用违抗朝命,或忘掉祖仇为罪名,在名正言顺之中征讨之。而今主儿勤部已表示拒绝合作,便知其必然叛乱。但同时断定札木合必不敢行动,而泰亦赤兀部与主儿勤部的合作,却不能不防。因此在战略行动上,选定斡难河南岸的奎屯河一带为夹击塔塔儿部的战场,因其位置正临泰亦赤兀部牧地之东南,随时可以攻击泰亦赤兀部的后方,亦使泰亦赤兀部不敢有所行动。

铁木真明知泰亦赤兀部和札只剌部不会听命前来,但还是派遣使者前往诏告,这是一种政治作战的策略,也是一种心理上的威胁。其作用不仅使之不敢再公开援助塔塔儿部,以免被人视为金朝的叛逆之党,更为自己留下随时可以加之以罪名的口实。这样一来,将使塔塔儿之盟友袖手旁观,使其孤立无援,则自己出兵作战,必然用力少而成功大。待自己成功之后,自然声誉复振,事业日隆,威武増加,实力壮大,然后再表达出良好风度,以金朝属国之立场,在适当时机说某一部落未曾助金讨逆,且忘掉了祖仇,以此为罪名,而加以征讨,以便各个击破,逐一征服。

在这种策略下,也可以把不奉朝廷诏命、忘掉祖宗之仇的罪名,加到某一部落领袖头上,使之脱离其所率领的部众,而成为孤家寡人,然后铁木真即可率领其他部落之众,并联合身背此一罪名的领袖属下的百姓,一起声讨有罪的部族领袖。由此就可使得未曾参加讨逆复仇的部落百姓,下怨其上,而注定必然失败之命运。

当蒙古和铁木真施展其借金朝之力打击塔塔儿战略,使金人自毁其活动长城之时,金朝的势力已进入中原,统治中国的北方已近七十年之久。因金朝受中原文化熏陶已久,故对北边诸放牧民族的政策,已不愿采取用兵动武的方式,而欲学习中原王朝对于北部游牧民族一贯的政策,即所谓的柔远怀来的德化政策。在金章宗之前的金世宗,即常以此种政策自足,所以有人称他为“小尧舜”,他改变了其祖先北守南攻政策,而实行南北皆守政策。金章宗以为塔塔儿连年累月入寇北边,是存心为叛,虽或入寇边界者不完全是塔塔儿人,但总是塔塔儿部已不能尽到守御边界的职责,而成为扰边的主角或帮凶。因此不能再事姑息,故命枢密使右丞相完颜襄在临潢建立行省,似乎是要动武的样子,但内心不过是稍加绥靖而已,并不想大规模征讨,所以派出的兵力并不太多,而必须向蒙古各部征调兵力。这种心态与政策,正好为铁木真行使挟天子令诸侯的计谋得逞,最后造成金人非得出兵征讨不可的局面。

完颜襄以塔塔儿部长不肯前来听命,一怒而兴师,而未深一步地考虑讨灭塔塔儿部之后会是怎样一个局面,所谓虑事不周是也。也许他根本就不想再让北方的游牧民族做自己的活动长城,而完全由自己承担防御。这一点可由以下数事得到证明,一是金人不惜重资修筑边堡长城,而在修筑长城时采取了“军民并役”“募饥民以备”的政策,二是金人把长城的范围拉得很宽,从东北地区一直绵延到蒙古地区,几乎是整个北部边界都要修筑长城,完全是全面防御的态势。总之,金人出兵讨灭塔塔儿部的战略,是完全错误的决策,所以后来金朝灭于元朝,其初因实始于进攻塔塔儿部。

蒙古札只剌部札木合,本是一个善于结聚民众之人,他为报复铁木真射杀其弟之仇,一呼之下,马上集合了泰亦赤兀部、亦赤剌思部等十二个部落,应该是有能力与铁木真争衡之人,可惜他未能保住军事机密,未能调动诸部人士的斗志,致使敌人有备,奇袭变成了强攻,所战无功。他回军之后,又不知急其所急,缓其所缓,一味寻求所谓内奸,企图以残暴来威慑民众,结果弄得人们离心离德,可见他只是精于小事,而疏于大略,处处落在后机,时时失掉主动。便给机会让铁木真从容部署,完成各个击破逐步断其手足的大方略,而札木合也只好坐视塔塔儿等同盟部落任人宰割。后来,他虽发动几次联军组织,打算前后夹击铁木真部,可惜其左右就近之人太不中用,每次行动都让军机先期泄漏而使精心准备的打击付诸东流。

泰亦赤兀部长塔儿忽台,主儿勤部长撒察别乞,也都具有野心,想要统治蒙古诸部。塔儿忽台最先取得优势,已具有统治的规模,但因为他勇有余而智不足,故在战略上连札木合也赶不上,所以最后只能成为札木合手下的一支盟军而已。但在札木合也不是铁木真的对手时,他的命运除了失败别无他途。撒察别乞既率其主儿勤部投顺铁木真麾下,但并不能真心忠诚,所以在依依附中暴露其野心,这是他不聪明的地方,尤其是在曾经依附过札木合的铁木真之下,步人后尘拾人牙慧,虽在宣传方面颇能得法,是其一长,但在整个大战略上,比之札木合、塔儿忽台,则又次一等,故也只能是不旋踵而败,并未真正构成铁木真的对手。

突厥克烈部长王罕,其部中实包括赤儿乞儿等六个部落,其中以克烈部落最为强大,而统治其他五部,因统称为克烈部,实则各有其长,不过统一於王罕而已。突厥语中称统制各部兵马最高地位之人为“不亦鲁”,但还不能称汗,相当于金朝封的王,所以蒙古人尊之为王罕。王罕之祖马儿忽思不亦鲁,为塔塔儿部诱捕,而献之于金朝,金朝以叛逆之刑钉他在木驴上而杀之。马儿忽思有两个儿子,长子是忽儿察儿,继位为克烈部的不亦鲁,次子名曰古儿罕,二人曾分别统兵,欲向金朝及塔塔儿部报杀父之仇,但不能成功,不久长子忽儿察儿也死于非命,他的三个儿子之中的脱忽黑勒(即王罕)杀其二兄及侄子数人,夺得部长统兵之权,并向金朝入贡,因而被金人册封为王,故史称王罕。其叔父古儿罕乃西联乃蛮部,常来袭击,王罕也曾一度失利,是铁木真之父也速该替他复国,因此他与也速该成为盟友,而视铁木真为义子。王罕虽然在位年久,但其叔父及诸弟侄,时时欲借其西部乃蛮部之力,来争其王位,故必须联络强邻,做为后援。

王罕因内部不稳,外敌伺隙,自然想要借报祖仇之名,以号召其内部团结对外。又因外敌伺隙,都是由其叔侄勾引招致而来,所以他也可以借复祖仇之名,使勾引外敌之人暂寝其谋。更因金国与铁木真皆来求兵攻敌,以剿叛逆,声势甚大,且塔塔儿部又是那么富庶,作战中更是有利可图,总而言之,由于种种自以为对己有利的原因,王罕也决计出兵相助。至于消灭塔塔儿部之后局势的变化与掌握,则王罕并未尝虑及,故王罕的战略,比较短视,只顾眼前利益而未能远虑。

王罕与铁木真,以保持义父子之名为满足,铁木真见其孛儿帖用一袭貂皮袄,和几声干爸爸,便借来王罕无限的助力,可知王罕一切决策完全是为名利所驱使,眼光短浅,因此铁木真心里有数,总是用一些小名小利就把王罕笼络得服服帖帖。

因此,王罕与铁木真合作,深信铁木真不会让他吃亏,且此次围剿塔塔儿部,更是明言有厚利可图,所以王罕治军三日,立即出师东上,而与铁木真会兵一处,准备远出逐利,却未想到黄雀捕蝉,更有持弹弓之人在后袭击之事,因而前方虽然获利,但却失掉其全部牧地于后。可知王罕的战略,始终为名利所误导,瞻前失后,顾此失彼。故其曾一战而胜得铁木真,但在一战之后,却掌不住继续再战之主动权,所以最终也走向失败,而走死于路途之上,从一个显赫的蒙古之王,成为无人照怜的怨死鬼。如果从道德仁义的角度看,铁木真是对不起王罕的,但从统一与征服的战略看,铁木真又不能顾及所谓的亲情,看来政治与亲情,是水火不相容之二物,一个伟大的政治家或历史人物,二者只能选择其一。王罕之流,似乎对此都不太明白,所以接二连三地败在铁木真手下,而助成了铁木真自小就在心中立下的远大志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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页面更新:2024-05-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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