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 丁作品 ‖ 合唱

“让歌声展开翅膀，轻轻地展开翅膀。”

这是神的比喻。只有从上往下、从外向里看的神灵才能比拟得出。

合唱正在展开它的翅膀。

在缓慢高起的山岗，在透彻里渗着凌冽的黎明，最先被翅膀惊醒的是高亢嘹亮的女高音。女高音唤醒了更加嘹亮的男高音。接着，柔和的女中音和低沉深厚的男低音跟上来了。整个合唱的队伍启程飞翔了。

这时，灵性渐次醒来了。小雏菊，蒲公英，苦苣菜和狼毒花醒来了；雨燕、山鹰、灰兔和狐狸醒来了；茂盛的庄稼和高大的乔木醒来了，洋洋洒洒的河水早就醒来了，现在万古不易的山峰也醒来了，甚至沉睡的石头也醒来了。

一切的一切，都竖起他们精神的耳朵在谛听。

歌声的翅膀舒展地回旋在天地之间。

女高音在星宿间游弋，不断刷新歌声所能达到的华丽高度，而男低音则保持着沉静，在大地最坚实的地方提炼金属。

这是合唱。这是许多嗓子在同一时间的描述、放纵和狂欢。

起初，只有一个嗓子在试探，它谨慎、节制又坚定。“上穷碧落下黄泉”，接着另外一些嗓子加入了寻找。同样保持着谨慎、节制和坚定。

但在明显的节制中，包含热情和热烈，就像宽大的叶子饱含水分，重量增加而在空气里微微颤抖。

所有的声带也在颤抖。

颤抖在这里是个理性的词，它细腻地形容诸多的生命感受。

过了不长一段时间，所有嗓子接近了，靠拢了，协调了，满足了，它们自觉地排列，成为波动的天际线。

所有的情绪在这条线上达到了微妙的平衡和空前的自由。

自由在无穷时空中旋转和蜿蜒：从太阳初升的山岗到落日溶溶的江海，从天真烂漫的童稚到白发苍苍的老翁，从百花吐蕊的春天到雪飘万里的岁暮……

在这自由的旋转里，黑暗深处一颗心极其温柔地向往着火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