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军:难以置信,科幻正在走向反科学思潮

1,作为科幻作家,您从小就喜欢写作吗?为什么选择这一领域作为写作内容?


郑军答:我从初中就开始写,但都没写完,弄个开头就放下了。真正从头到尾完成一部作品还是25、6岁的事。


至于为什么选择科幻,可能是有文化差异在里面。主流文学作品我在语文课本里接触过,中外著名主流文学家的名字也能叫出几十个,上百个,对他们的作品就是看不进去。思想感情上有隔膜,但是小学时代一接触科幻,就觉得这是我的菜。

郑军:难以置信,科幻正在走向反科学思潮

科幻作家郑军

2,写科幻作品的素材您是从哪些渠道积累起来的?在科技发展如此迅速的时代,科幻作品又需要进行哪些突破?


答:平时多关注科技前沿动态,在那里面找素材。到快要具体写一部作品时,再去搜索相关的资料。我倾向于从专业网站上找论文专著,而且越新越好,因为科技日新月异,十几年前的就过时了。像我在讲座中介绍的那个有翼的深潜器,现在还是概念机状态。我把它写到了自己的作品里。


当然,最好是能参观科研院所,接触一线科学家。一手资料永远比二手资料好。但以前条件不具备,现在好一些了。每次到哪个大学讲座,我都顺便拜访几个科学家,参观几个实验室。


很多科幻作家只是凭兴趣写作,他们对科学前沿的认识还停留在自己的学生时代,一般毕业后还广泛关注科技前沿的人很少。结果他们写的科幻虽然号称面向未来,关注未来,但写出东西其实很陈旧。好多6、70年代的旧题材还在大行其道。这是需要注意的。


3、在众多的科幻作家里,您最欣赏和钦佩的作家是谁?为什么?


答:科幻大师很多,我主要受凡尔纳和迈克尔克莱顿的影响。凡尔纳的书我小时候并不爱看,觉得想象不出奇。成年以后才发现,他对科技文化的把握,他对科技进步所抱有的热忱,到今天仍然领先。

郑军:难以置信,科幻正在走向反科学思潮

凡尔纳的著作


现在热映的《西部世界》,原著就是迈克尔克莱顿,他的路子和凡尔纳差不多,因为晚了一个世纪,写得素材更新。但对于科技进步的热爱是一脉相承的。知识会陈旧,思想感情能穿越时空。


今天的科幻作家却很少像他们那样支持科技进步,现在科幻里充斥着反科学主题。圈子外面对科幻研究不多的人还没有发现这个问题,以为凡是科幻作品都在歌颂科技进步。以前大部分是这样,但是国外科幻从7、80年代,中国科幻从90年代陆续走向反科学思潮。而我愿意重打这两位前辈的科学旗帜。


4、写作给您怎样的体验?从中您收获了哪些?


答:教育心理学曾经研究过,什么方式能把知识记得最牢?结果是“教给别人”。当我们要把一件事情向别人说清楚时,我们对它研究得最透。我写作科幻最大的收获,就是积累起很多学科的知识。与整个世界本身的信息量相比,我们任何一个人拥有的知识都几乎为零,所以未知是个无止境的过程。每次我开始写新作品时都会想——我又可以学很多新东西了。


5、您认为好的科幻作品需要具备哪些条件?像美国大片中展现的情景中,有哪些您认为是可取的,哪些是不可取的。


答:科幻的根是现实中的科技实践,离开这个文化根源也可以创作科幻,但路子会越走越窄。科幻界有个看法,认为现在世界上科幻创作已经衰落,远不如几十年前。大家看看美国科幻大片,不是续集就是前传。那么,这些系列作品的第一部,也就是最初原创的那一部出现在什么时候?基本就是70年代到90年代这一段,后来就在吃冷饭。说明么?说明闭门造车了,创作源泉枯竭了。


至于说“可取”,我想可能有两个意思,一是科学上可取,二是艺术上可取。我觉得评价科幻片,主要还是艺术上可取。科幻中的科学构思几乎没有原创的,都是同时代科学工作者构思过的,科幻作者是拿别人的科学构思用在自己的创作中。只不过公众不关注后者。作家最重要的创造还是人物、情节、主题这些艺术范畴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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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决战同温层》


6、在您写过的这么多作品中,哪一部作品的创作给你留下的印象最深刻?


答:就是我现在改写的这部作品,最早名叫《时代之舱》,后来不断改名,现在暂时定名叫《旭日重升》。它从1996年底就完成了初稿,2000年曾经出版过其中的一部分,但始终不满意。直到去年才决定大规模改写,从第一稿开始,前后花了20年时间。


《旭日重升》描写科学与反科学势力进行的千年大决战,这个素材完全来自现实。20年前国人还不关注这个话题,现在这一斗争的战场已经遍及各处。


7、在您写过的作品中,读者的反馈如何?您的作品对他们有没有产生影响?


答:读者反馈最多的也就是上面说的这部作品,它出版过一部分,前稿也曾经在网络上发表。还有一部《决战同温层》,也引起了一定的反响,它的主题和前一本相同,也是科学与反科学的斗争

“怀疑探索者”按:我个人觉得《决战同温层》是郑军最具有代表性的作品。

这两部作品反响多,我觉得主要还是它们有鲜明的价值取向,说出了爱什么,恨什么,支持什么,反对什么。价值取向鲜明的作品,思想感情也就充沛。读者可能不接受作者的价值观,但他首先会被触动。


科幻和其他文学一样,主要是去感染人,而不是凭借知识教育人。并不是科幻作品中描写的某种发明创造影响了读者,而是作品的人文关怀激励了读者。可惜的是,文学评论家读不懂科幻,不知道里面有怎样的人文关怀。科幻读者也不知道该从这个角度去分析科幻。


8、今年《北京折叠》获得了雨果奖,随着像刘慈欣这样一批批科幻作家的涌现,您认为我国科幻写作领域的发展前景如何?还需要进行哪些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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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折叠》的作者郝景芳


答:我前面说过,世界科幻,主要是美国科幻已经在走下坡路,类似于中老年状态。而中国科幻还在青春期,所以还有一定上升空间。但中国科幻的创作模式很陈旧,主要题材和主题都是几十年前的,并不像科幻界自己认为的那样能够引领时代,这才是大问题。不少中国科幻作者到了三、四十岁,发现自己没什么可写的,想说的都说了,但他们又不主动去充电。文学创作毕竟是个体劳动,创作主体不思进取,就写不出新东西。


9、未来您的工作计划和目标是怎样的?


答:这段时间最重要的就是完成《旭日重升》。这是一个八卷、120万字的系列,集中了过去200年间各种反科学思潮,并加以批判。作品完成后会狠狠刺激一些人,引发很多话题。它是一个能影响社会的巨大文化工程。


我以前出版过16本长篇科幻,中短篇也有几十个。但是用提升的眼界去评价的话,都有主题不明确这个缺陷。故事还可以,但读完之后,大家不知道作者要表达什么样的爱与恨。这不是上乘的文学作品。所以接下来我会陆续修改这些旧作,提升它们的人文主题。间写一些新的,较短的作品。


至于说商业开发,最近一些影视公司、文化公司找到我,要进行版权开发。不光是我的作品,还希望我介绍其他科幻作者一起做这个事。手头的创作工作告一段落后,我会把精力转过去。

10、此次参加SELF讲坛您有怎样的收获和体会?对于科普领域我们还需要做怎样的努力?科幻作品的科普影响如何继续扩大?


答:我很支持像SELF讲坛这样的活动,除了你们,以前地方院校搞的类似的活动,我也应邀去讲科幻。这些讲坛都有同样的特点,就是把科学与艺术,与生活结合起来,至少是想结合起来。这是科学进一步发展最重要的问题。科学以前是接地气的,但这几十年科学已经拔地而起,高高在上,这不是好现象。


另外,希望SELF讲坛能向科学传媒方面发展。以前我也有幻想,认为大众传媒是传播科学的主阵地,只要给媒体人正确的知识就行。现在发现不是这样,好多媒体人从骨子里反感科技进步。带着这种情绪,他们对科技是鸡蛋里挑骨头。即使正面介绍科技成果,看上去也像在哈哈镜里一样。指望传媒人宣传科学,我觉得不大可能。但现在是网络时代,科技人自己可以办媒体,让社会听到我们的声音。


科幻作为一门艺术主要是讲人的。科幻作家在构思时首先要考虑:面对小说里提到的新发明新发现,我的人物要干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干?动机是什么?背后的价值观是什么?不把这些交待清楚就没法写故事了。所以,科幻一开始就把人与科技绑在一起。这是它比科普作品有优势的方面。


我觉得今天的科普也走到了这个瓶颈。科普是建国后由官方推动的事业,当时人们不用强调科学本身的价值。国家积贫积弱很久,大家都认为科学是进步力量,只是缺乏具体知识。但是今天不同,很多人,尤其是很多有影响力的文化人,他们不仅怀疑科学的价值,甚至怀疑工业革命以后这两百年的人类进步有没有价值。这种思潮在全社会已经造成了极大混乱。

郑军:难以置信,科幻正在走向反科学思潮

吴国盛是国内反科学的代表人物


在这个背景下,多讲或者少讲几条知识作用并不大,科普工作更应该亮出自己的价值取向,用科学精神去影响公众。尤其是网络时代,人们想获得知识,搜索一下就行了。真正缺乏的是科学感情的熏陶。而现在以知识为主的科普在这方面几乎没有办法。


如今好多科学工作者对社会的认识还停留在几十年前,甚至停留在五四时代,认为中国公众仍然尊重“赛先生”,会无条件接受科学的每一点进步。其实,那是科学与中国公众的的热恋期,蜜月期。这时候看科学什么都是好的。现在蜜月期早就过去了,双方在一起过平淡日子。这时候各种摩擦、抱怨就开始了。公众容不得科学有一点负面作用,反科学推动者更进一步质疑科学整体的价值。


这是所有科普人的新课题,希望科幻能在这方面有所贡献。

延伸阅读

《郑军老师谈无神论》

节选:

只接受客观证据,拒绝人证

对于灵异事件所要求的证据必须是物质证据,而不是人证。不管一个人的名气多大、地位多高,其口头言论都不自动成为科学证明,必须拿出实验或者观测报告才行。这是将科学原则贯彻于无神论的表现。

在历史上,由于不具备检验技术,很多事件只能依靠人证。但在今天,科学已经提供了大量提取和保存物证的技术,对灵异事件的检验完全可以拒绝人证。

有神论往往用名人名言作为神鬼存在的证据。从科学角度看,这些都不如科研机构出具的一份检测报告更有价值。反之,宣传科学无神论也不必引用任何名人名言,仅要求科学检验一条足矣。

《对话郑军:国内外的科幻作家为什么总爱反科学?》

节选:

怀疑探索者:

您说的正确。就是一个立场问题。吴国盛、江晓原、田松这些人,虽然有高学历,属于传统意义上的“知识分子”,或者叫做“文化人”,但由于科学精神的匮乏,他们跟不上时代,已经不算真正的“知识分子”。万维钢提出一个“智识分子”的概念。我认为,他们最多只能算“具有保守主义思维的读书人”,还算不得“智识分子”。这个时代不读书人,读书读傻了有何用?我们要做就做“智识分子”。

那么,郑老师,您认为,江晓原这些所谓的“知识分子”,为什么会有这种“保守主义”的世界观呢?您还曾经说过,科学与反科学的本质区别,即是否【反对改造大自然】。您有什么具体的例子吗?

郑军:

是否改造自然是科学与反科学冲突的一种,比较表面化,大家也容易看到。真正的根源就在于,一些人因为科学进步展而受益,另一些人因为科学损失个人利益。当然,只要科学发展,最后所有人都会受益,但是有一些人因此而落在了后边,他们不甘心于这种位置。

至于为什么有些人会有保守主义世界观,这个有多方面的原因。首先是有宗教原因,有些知识分子就是宗教知识分子。科学只要发展,无神论者比例就会越来越多,导致有神论丧失市场,这个事实导致了他们永远在心里抵触。

其二是有些人认为,技术水平越高,人的价值越低,把技术水平拉下来,人的价值才能抬升。而在传统社会里边,技术是低技术,门槛低。他们就觉得,那个时候人的作用更高。到现在很多文化人都是这个立场,他们因此而讨厌科学。好在真正的劳动人民就是工人农民,他们并不反对高新技术。

其实所有这些科学化,工业化,城市化,全球化等等,都会造成一点负面影响。人类社会根本就不存在不产生负面影响的事情。人类决定做一件事,是因为它正面影响更大。但如果有一些人要反对这件事情,就会极力突出它的负面影响。

所以最终问题还是立场,并不是这件事情本身。

怀疑探索者:

是的。得看那些人受益,看那些人支持他们的观点。拿暴利的有机农业利益群体,当然支持反生物基因技术。您说“人类社会根本就不存在不产生负面影响的事情。人类决定做一件事,是因为它正面影响更大。”这个我非常赞同。这涉及“量化”和“取舍”的运用。反科学人士就不懂“取舍”,他们就是要极端。

“取舍”,也是一种典型的思维方式,这种思维方式与反科学人士的“一根筋”截然不同,因为他们总是“非黑即白”,认准了一个东西就永远奉为信仰,却往往忽略了事物的发展性和动态性,犯了严重的形而上学错误。

而懂得“取舍”的人,他们的智力和情商水平显然要远远高出一筹,他们清晰地认知到一个事实,就是世界是复杂的,没有什么是简洁又完美的。也就是说,某一项事物必然带来正负两面的效应。在这时候,是仅仅盯着负面效应所以坚决去消灭这个事物,还是在心里权衡利弊,做出精确的计算,然后寻求一条发展之路?如果是后者,你就是懂得了取舍之道。

比如说,总有人说,“科学具有双刃剑性质”。他们的理由是,军事武器可以毁灭生命,所以科学也具有邪恶的一面。但是,军事武器在本质上属于工业化的产物,即军事工业,也属于技术。科学的本质是原理、理论,懂得了原理、理论之后,就一定要运用它们做坏事吗?做坏事的是自私自利的人类,并不是科学本身。而反科学人士如果不懂得取舍思维,他们就会认为,所有的军事技术都是邪恶的,应该统统的消灭之。

但是,这个现实世界是复杂的,我们可以仔细地想一想,现在我们的国家如果不发展军事技术,将它们统统的抛弃,最终会怎么样?想通了就知道,在现有阶段还是大力发展军事技术带给我们的正面效应,要远远超过发展军事技术带来的负面效应。即使是对于核武器本身,我们也可以在研究比较后发现一个事实,即冷兵器时代战争的死亡率,要远远高于热兵器时代战争的死亡率;核武器、精确制导炸弹出现后,战争带给人类的伤亡率反而是大幅度的下降了。

再比如,一些环保主义分子特别痛恨工业化。他们认为,是人类的工业化活动提升了二氧化碳气体的排放量,造成了全球气温的变暖。在他们的宏伟蓝图里面,必须将所有的工业活动都停掉,然后大家回到1万年前那种没有任何工业污染,土地里不使用任何化肥、农药的“纯天然”时代。他们就是不懂得取舍之道。

中科院还有一个蒋高明博士,极力鼓吹所谓的“六不用”,即不用任何的化肥、农药、地膜,除草仅仅依靠手,但那个仅仅是为了做他本人投资的有机农场生意,与环保没有任何关系。

这些环保主义分子从来就没有考虑过,如果我们消灭掉工业活动,还能在地球上存活多少人?没有工业化,胰岛素疫苗就无法生产,一年得死多少人?

虽然工业化确实给环境带来了一些污染,也可能将全球气温提升了一点,但是相当于工业化带给人类的巨大无量的福利,我们宁愿选择工业化。即使允许环境被污染一些,容忍气温提升个1到2度,也总比彻底消灭工业化好。消除负面影响,得从长计议,而不是极端的一下子把所有的工厂都关掉。

不懂得取舍思维的人,他们在判断事物的时候,总是陷入种种的误区。这样的人,往往会走到反科学的道路上去。反科学的人,基本上就是思维很极端的人。思维极端者,他们不喜欢与质疑自己的人正常交流,其大脑处于“闭路”程序。

关于您说的宗教原因,也是有的。现在世界上绝大多数科学家都已经不再信仰超自然。很多国家的科学院都有过类似的调查统计。

郑军:

确实如此。

《“天堂地狱”只能维系最低水平道德》

节选:

以科氏理论为标准,宗教道德只是A水平的道德。小时候孩子怕父母的惩罚,个头长到父母那样,不再怕成年人了,就得给他们弄个抽象的奖罚者。

举个例子就能看出这种道德的低下和虚伪——我之所以把钱施舍给穷人,不是因为我同情他的遭遇,而是为了在神那里积累福报。我之所以不敢杀人越货,不是因为我意识到这样会伤害别人,而是怕受到神的惩罚。

简言之,如果一个人日常行事仅靠“想上天堂、怕进地狱”来约束,岂不是说明他自己无法分清善恶、是非与美丑?

有没有神属于世界观,遵从什么样的道德属于价值观。如果说在前科学时代,人们知识不足,普遍接受有神论世界观,顺理成章地接受有神论的价值观。到了今天,很多人从知识上已经明确神是不存在的,却认为出于维护社会秩序的目标,不妨假定神的存在,再假定它能够扬善惩恶,这岂不是精神分裂?

儒家是产生于科学无神论之前的朴素无神论,除个别人外,大部分儒家都不假定创世神的存在,他们也就面临着个体以何种力量自我约束的问题。早在《礼记-大学》中,他们就提出“慎独”的概念——不靠别人监督,自觉约束自己,并将此作为道德修养的最高境界。拿科氏理论衡量,至少达到了第三水平。后世儒家不停地研究良知,直到王阳明那里大成,都是在讲自己才是约束自己的最终力量。

所以,宗教道德不仅低于科学无神论,连早期儒家都不如。它在中古历史上确实起了稳定社会秩序,促进社会发展的有益作用,那是为什么呢?一来当时人类总体知识很缺乏,二来,社会上绝大部分人不识字,没法给他们讲复杂的道理。三来,当时人均寿命短,像孔老夫子那样活到“不惑”、“知天命”、“耳顺”、“从心所欲不逾矩”的人并不多。


作者:郑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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页面更新:2024-04-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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