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富汗战争黯然落幕 撤军带来巨大打击 拜登面临“卡特时刻”

在喀布尔机场执行撤离任务的美军C-17运输机

2021年8月30日深夜23时59分，在阿富汗展开大撤退行动的最后一架美军C-17“环球霸王”大型运输机从喀布尔国际机场（KBL）快速起飞，并载走美国驻阿大使罗斯·威尔逊与亲自上阵指挥断后的陆军少将、第82空降师师长克里斯托弗·多诺霍。

自此，对华盛顿而言，这场持续20年（美国史上最久）、耗资2.4万亿美元（美国史上最贵）的“无尽之战”，终于在多诺霍少将借着头盔夜视镜的绿色微光踏上军机的那一刻，象征性地黯然落下大幕。在他身后，留下的却是早已全境落入塔利班之手的阿富汗。

几乎20年前，美国向阿富汗大举派兵清剿策划“9·11恐怖袭击”的基地组织。20年后的8月31日，美军才全部离开了这个在历史上就享有“帝国坟场”可怕名声的中亚山国。

与此同时，美军中央司令部司令肯尼斯·麦肯齐上将通过视讯在五角大楼举行的记者会上，正式宣布美国在阿富汗的军事使命已经终结。他说，最后一架美军飞机在当地时间30日午夜前从喀布尔机场起飞，比拜登总统下令完成撤军的截止时间早了一分钟。

麦肯齐说：“这项使命依法惩处了本拉登以及他领导的基地组织的许多同谋”，但美国也付出了高昂的代价。他说：“2,461名美国军人和文职人员殉职，2万多人受伤”，并赞扬在阿富汗战斗和工作过的几十万名军人与文职人员。

麦肯齐还说：“我无法用言语完整描述在那里奉献过的人们作出的牺牲和取得的成就，以及他们此时此刻的心情。”过去18天的努力是美国军事史上最大规模的空运行动，但“我们没有将每个我们希望救出的人撤离那里。”甚至连最后的撤离也是苦乐交织。

自8月15日晚间起，美军从喀布尔机场最终撤离了7万9千多名平民，包括6千名美国人和大约 7万3千名阿富汗人及其他国家的公民。美国及其盟国总计帮助12万3千多名平民逃离了阿富汗，但仍有众多的人没能离开。

奉命在喀布尔机场负责断后收尾的多诺霍少将，是美军在整个阿富汗战争中的最后一位地面指挥官。原本美国军方与白宫的计划，是希望能够尽可能把疏散行动展延到8月31日的“最后一刻”，但由于机场周边不断遭遇恐怖组织“伊斯兰国呼罗珊省”（ISIS-K）袭击，使前方美军不得不做出判断：“应该要提早撤收。”

美军在喀布尔的撤离行动一直到8月30日上午都在继续，但是从30上午开始，喀布尔机场附近的交通就已无法通行。前沿部队虽苦守一整天，在指挥官下令总撤退之前的12个小时内，竟然没有任何一位美国公民能接近机场，“因此前线部队才决定提前结束撤离行动。”

军方表示，在确定无法于“有限时间内”救走剩下的美国人与阿富汗盟友后，以多诺霍少将为主的前进指挥所就下令启动打包作业：美军一方面全数摧毁部署在机场的重型装备，比如带不走的轮式甲车，或者是阿富汗空军遗留下来的数十架各式军机。

另一方面，负责坚守喀布尔国际机场、直到最后一刻都与美军并肩作战的阿富汗陆军的数百名军人和其家属，也在8月30日的倒计时阶段被C-17撤离出境。

至于多诺霍少将本人，不仅得坐镇处理部队撤离的一切后续，还需要不间断与塔利班指挥官保持联系。除了确认塔利班部队将确保机场周边安全和“不蠢动”外，当最后一架C-17准备起飞前，这位美军王牌师的师长还得硬着头皮拨打那通足以载入史册的尴尬电话，亲口通知塔利班方面：“美军已经履行约定……现在就将全军撤离了。”

直到这架C-17飞离阿富汗领空后，位处美国本土佛罗里达州坦帕市麦克迪尔空军基地的中央司令部才急忙与五角大楼连线召开记者会，由麦肯齐上将亲自证实美军已提前完成阿富汗总撤退。而多诺霍少将“最后一位离开战场”的那张夜视照片，也才由美国国防部发给全球媒体。

多诺霍少将作为最后一名美国军人撤离阿富汗

多诺霍少将的“断后身影”，在某种程度上的确代表了美国军队所强调的军官在战场上必须“身先士卒”的武德传统，但在20年征战落得一场空后，这张孤独的撤军照片却给美国人带来的是更多悲凉感受。

几天前，在8月26日喀布尔机场自杀炸弹袭击中阵亡的13名美军士兵灵柩，在非常哀戚的气氛中被空运返国。而且移灵过程中，前往现场向殉国官兵致敬的美国总统拜登，与多名悲愤难平的阵亡官兵家属发生了尴尬的紧张摩擦。

无法接受儿子—20岁的海军陆战队准下士贾里德·施密茨在喀布尔机场爆炸中身死，成为最后一批阿富汗战争阵亡美军的老父施密茨，极其不满拜登29日在将士遗族见面会上的表现。他认为：总统长期在讲他死去的长子博·拜登，似乎是在说明自己很理解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戳心之痛。但博·拜登是退伍多年后死于脑癌，根本与阵亡将士相提并论，“他是美国的三军统帅……我们需要的才不是他的空洞情感安慰，而是他对于混乱撤军政策的负责交代！”

激动的施密茨爸爸，是总统慰灵会场中让拜登难堪的一环，他一度拿着儿子的遗照对着总统大吼：“不准你忘记这些人的名字！不准你忘记我儿子死去的面孔！不准你此生胆敢忘记我儿子与他身边12名阵亡将士的名字—你起码该了解这些死去年轻人们生前的故事。”而拜登对老施密茨的呛声好像也动了火气，当场直白回应：“我确实知道他们的故事。”

此外，拜登在迎接阵亡将士灵柩时忍不住看手表的动作，也遭来一片痛骂声。美国前总统特朗普的一位支持者在推特上说：“当士兵的灵柩被抬上车时，应对13名士兵死亡负责的人正在查看手表。显然，拜登应该做得更好。恶心。”一位保守派作家嘲讽道：“午睡时间还是吃冰淇淋时间？拜登是错过了什么，而需要在庄严的仪式上查看他的手表？”

事实上，在慰灵现场，每一个阵亡遗族对总统的反应都不尽相同。有些家属与拜登相拥而泣，但更多的人根本不愿见拜登。这种复杂、伤感却又无可奈何的气氛，更是阿富汗战争结束、美军大撤离现实的缩影。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即将统治阿富汗的塔利班在社交媒体上上传了战士们在喀布尔机场朝天开枪庆祝的视频。当最后一架美军飞机飞离机场跑道后，一名塔利班高级官员对美国媒体说，“所有外国占领军刚刚撤离了阿富汗。”

塔利班发言人扎比乌拉·穆贾希德发推称，“喀布尔的枪声是庆祝美军撤离的喜悦之声，人们不必担心。”

此间在美国政坛，有不少评论者指出，充满动荡不安与戏剧性大溃败的2021年阿富汗撤军，或许将成为压垮拜登政治影响力的“卡特时刻”。

这里指的是前美国总统吉米·卡特，在1979年伊朗伊斯兰革命及随后的1980年德黑兰美国大使馆人质危机中，极度失态的灾难式应变，导致民心尽失，让他在当年总统大选惨败给共和党的里根，输掉了连任机会。

8月31日，拜登在白宫为他终结美国在阿富汗历时20年的战争的决策发起大力辩护。随着美军的撤走，2001年被推翻的塔利班又重新掌权，拜登在讲话中说，华盛顿必须应对21世纪的新挑战，“在这场竞争中，大国对手们最希望看到的就是美国在阿富汗陷入另一个十年。”

他此前已于30日晚在一份声明中为维持8月31日撤军最后期限作出辩护，尽管他的政治对手们甚至他的一些政治盟友都对这项决定提出强烈批评。

拜登说：“美军各军种的参谋长和所有战地的指挥官们一致建议按计划停止空运行动。他们认为结束军事使命是保护我们军人生命和确保那些希望在未来几个星期、几个月离开阿富汗的平民有机会撤离的最佳方式。”他并说：“塔利班已经承诺提供安全通道，世界将要求他们遵守承诺。”

8月26日在喀布尔机场爆炸事件中阵亡的13名美军被运送回国

“我们已经没有必要打一场早就应当结束的战争了。”拜登在白宫发表的半个小时的讲话中坚称：“我拒绝在阿富汗开启又一个十年的战争。”

他再次提到这场漫长的冲突给美国带来的高昂代价—2,461名美国军人丧生、还有20,744名军人受伤，每天开支3亿美元。但是他说，现在是集中精力关注来自世界各地的新的威胁的时候了，比如来自非洲和中东的恐怖分子的威胁、来自相关国家的经济威胁或者来自俄罗斯境内的网络袭击。

拜登说：“世界在变化。我们与大国对手正在进行激烈竞争。我们在应对俄罗斯在多个领域的挑战，我们面临着网络攻击与核扩散的威胁。我们必须提高美国的竞争力，来应对21世纪的竞争中新的威胁。我们能够两者都做到，与恐怖主义斗争，并且应对现在和将来继续存在的新挑战。在这场竞争中，大国对手们最希望看到的就是美国在阿富汗陷入另一个十年。”

阿富汗战争是在2001年10月由前总统乔治·W·布什发起的，他派军攻入阿富汗，攻克了“基地”组织在阿富汗的训练场地。“基地”组织在2001年9月11日攻击了美国，致使近3千人丧生。

拜登说，在他1月上任后，他面临是否遵守前总统特朗普达成的在5月之前从阿富汗撤军的协议。拜登把撤军的最后期限延长了五个月。

“选择是：离开或者把这场战争升级。”拜登说。但他又说，可以从其境外监视阿富汗的局势，以“确保它永远也不会被用作”袭击美国的根据地。

对拜登持批评立场的共和党人，猛烈抨击了拜登在结束阿富汗冲突期间的工作表现。

来自内布拉斯加州的共和党联邦参议员本·萨斯，8月29日在美国广播公司（ABC）播放的本周（This Week）节目中表达了很多党内同仁的预计，让塔利班在阿富汗重掌政权会给国际恐怖组织制造一个天堂。

他说：“后果将是过去愿意为恐怖分子提供安全避难所的塔利班又回来了，”“有如此多的不同组织希望把阿富汗变成圣战的全球首都城市，本届政府对此没有一个计划。”

萨斯参议员31日又针对拜登讲话称，“拜登总统不得体的祝捷脱离了现实。他对被他抛弃在敌后的美国人的冷漠是可耻的。”

对于在结束对阿富汗的军事参与时出现混乱及人员死亡，拜登宣称他对此负责。上星期，一名“伊斯兰国呼罗珊省”组织的杀手发动自杀炸弹袭击，有13名美国军人遇难。

拜登誓言，“对希望伤害美国的人，我们将追捕你们，……让你们付出代价。”美军则声称打死了策划这次炸弹袭击案的一名恐怖分子。

拜登承认有100到200名希望撤离喀布尔的美国人仍然留在阿富汗，但是他说，90%希望离开的美国人在过去17天来搭乘军机撤离，总共大约有5千5百人。

他还说，美国和世界各国将坚持让塔利班信守承诺，允许余下的美国人如果希望离开便可离开，并允许支持过美国战争努力的阿富汗人离开。他说，在帮助其他人撤离阿富汗方面，“我们远远没有结束”。

几个星期来，拜登行政当局讨论了延长美军留驻的可能性，在通过大规模撤离行动把更多美国公民和阿富汗平民转移出境的挑战和好处与可信的安全威胁之间进行权衡考量。

“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和我们在实地的所有指挥官的一致建议是，按照计划结束我们的空运使命。”拜登31日在白宫发表讲话时重复了他前一天说过的话。“他们的观点是，结束我们的军事使命是保护我们军人的生命以及今后几个星期和几个月里为那些希望离开阿富汗的人争取到以非军事方式离境的最佳方式。”

目前，在美国驻阿富汗首席外交官威尔逊乘最后一架C-17撤离喀布尔后，华盛顿在阿国再无外交使节。塔利班曾要求美国和其他国家保留在阿富汗的外交使节，称会保证他们的安全。

不过，美国国务院官员们说，他们会继续为那些希望在8月31日之后离开阿富汗的人提供领事服务。国务卿安东尼·布林肯称，美国驻喀布尔的外交工作将转移到多哈，同时将“在这一地区保持强有力的反恐能力”。他还为未来在喀布尔重开大使馆的可能性留出了空间，称那将取决于塔利班的表现以及当地整体的安全局势。

布林肯说，美国在阿富汗的军事行动结束后，“新的外交任务已经开始”，今后若与“塔利班主导的政府”进行任何接触，只能从“我们至关重要的国家利益”出发。

英军8月28日结束喀布尔撤离行动

欧洲方面，英国首相鲍里斯·约翰逊表示，英国“万分亏欠”曾替北约组织（NATO）军队效力的阿富汗人，承诺将提供“重要支持”给在英国展开新生活的阿国人。

同拜登当局一样，约翰逊政府的阿富汗撤离任务也饱受批评，因为据信数以千计曾协助过北约且符合“阿富汗安置及援助政策”（Afghan Relocations and Assistance Policy）计划、具移居英国资格的阿国民众，被抛弃在阿富汗，如今只能任由接掌政权的塔利班任意处置。

对8,000多名成功抵英的阿富汗人，伦敦31日宣布将立即核发无限期居留许可，另将划拨1,500万英镑作额外学校场地和医疗服务支援之用。

约翰逊谈到这项名为“热烈欢迎任务”（Operation Warm Welcome）的措施时说：“我们万分亏欠这些曾协助驻阿富汗武装部队的人，我下定决心要提供一切必要支持，让他们和家眷在英国建立新的生活。”

“我知道这段时间会极其辛苦，但我希望，他们能从英国民众展现的支持和慷慨中获得些许安慰。”

然而，很多现任和前官员纷纷谴责政府，认为英国本可救出更多阿富汗人。

《观察家报》（The Observer）引述“吹哨人”说法报道，议会议员和慈善机构替在塔利班政权下身处险境阿富汗人请命的电邮，寄到外交部信箱后如石沉大海，连开都没被开来看过。

外交大臣多米尼克·拉布也因在塔利班8月15日重取政权时未立即取消海边度假行程，受到外界激烈批评。

一位匿名部长级官员向《星期日泰晤士报》（Sunday Times）透露，“我认为我们可以额外带走800到1,000人。”

拉布9月1日将出席下议院外交事务委员会听证会，届时将会因撤离行动大乱一事接受议员拷问。

德国总理安格拉·默克尔在8月31日说，预估有1万至4万名开发机构雇员仍滞留阿富汗，他们如果觉得留在阿富汗会有危险，将有权撤离至德国。

默克尔在柏林与奥地利总理共同召开记者会，她表示，大多替德国军警工作的阿富汗雇员已经离开，不过，由于对阿富汗的开发援助并未中止，在这些领域工作的许多雇员仍滞留阿富汗。

她说：“我们现阶段的焦点是当地员工，而且不是300人这种规模，而是大约1万至4万人，我们要看当中有多少人想要离开阿富汗，多少人不想离开。没有人能轻易做出抛弃家园的决定。”

默克尔认为，让喀布尔机场维持运作，攸关生死存亡。数以千计近年来替德国军方效力的阿富汗人，及其他弱势族群仍滞留阿富汗，想办法逃离。她说：“机场对阿富汗有攸关生死的重要性，若没有机场，医疗和人道援助无法送达，那也意味它对联合国的工作至关重要。”

今后究竟应该由谁来营运喀布尔机场，各方还在加紧会商。

在美国与其西方盟国提早撤军后，喀布尔机场能否正常起飞降落？谁将控制机场运作？假如缺乏合理的管理，喀布尔机场会不会一时关闭？

美国国务院发言人内德·普赖斯警告，管理机场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特别是像喀布尔机场。他说，“我们不应该期待美国人离开后的第二天喀布尔机场就可以正常运营”。

8月25日，美国国务卿布林肯建议可以“暂时关闭”喀布尔机场。当然塔利班方面“已经非常明确”，希望机场可以立刻重新开始运作。

除了德国，美国也希望空中运输不要中断，不少欧洲国家领导人都表达了“让想逃离的人有机会离开阿富汗”。

而尽管喀布尔机场现状相当混乱，但接手的塔利班政权与第三国共享管理的前景正变得越来越现实。土耳其很可能接手和塔利班合作管理这个机场。

土耳其总统雷杰普·埃尔多安25日说，“塔利班向安卡拉提出管理喀布尔机场的建议，我们还没有做出决定。”在他表达上述态度的同一天，安卡拉宣布：已完成撤离其在阿富汗的500 名士兵的工作。

但随后就发生了喀布尔机场自杀性爆炸。如双方达成管理机场的协议，塔利班希望拥有喀布尔机场安全管理权。

喀布尔机场是国际前往阿富汗进行人道救援的门户。塔利班不食言的话，还将允许外国滞留者和拥有国外居留权的人通过机场离境。法国一名不愿透露姓氏的在阿救援组织负责人告诉记者，“目前情况还非常混乱。这一切还要等到新政府成立之后才会有安全保障。”

一些欧洲救援组织选择了留在阿富汗。但无法想象，接下来机场没有正常运作的话，不论是物资还是人员还能流动。

根据世界粮食计划署的估计，1/3的阿富汗人，也就是1千4百万人处于难以置信的危机中。8月25日，粮食计划署地区主任约翰·艾利耶夫称，最近几个月，随着生活费用的激增，阿富汗有1,400万人在为吃饭发愁。

他说：“小麦价格在过去几个月上涨了25%，因此，随着经济形势……以及该国陷入的动荡，现在很难看到未来……一个不存在儿童营养不良问题的粮食安全的未来。”而通过喀布尔机场运送人道救援物资，就成为至关重要的枢纽。

据悉，九月份，土耳其航空公司在美军撤走后依然会保有飞往喀布尔机场的商业航班，但航班只会是夜行。

8月30日夜，塔利班在喀布尔开枪庆祝美军撤离。

再回到美国，密切关注华盛顿政治的人广泛相信，美军撤离阿富汗的混乱，特别是13名美军人员的阵亡对拜登总统造成了巨大的政治伤害。一个宣称自己在外交政策领域擅长并具有能力的政府，正在艰难解释为什么美国人过去两个星期会在媒体上看到这些伤心的景象。

现在最后一批美军虽已离开了阿富汗，但专家们对美国公众会在多久的时间内进一步关注大部分美国人早就反对的这场战争的混乱结局持有不同看法。

有些人说，这次撤军对公众的影响会一直持续到2022年美国的选举季节，到时民主党人会设法维持他们对参众两院的微弱掌控。另一些人则说，公众选民的关注期十分短暂，并预计选民在2022年投票时，阿富汗撤军这件事对很多人来说会成为遥远的记忆。

莫宁咨询公司（Morning Consult）在13名美军死于喀布尔机场外面的攻击事件之后所做的民意调查发现，拜登的支持率首次低于不支持率（49%不支持，48%支持）。

共和党肯定不会忘记撤军对拜登的支持率构成的影响，会在未来几年中尽全力提醒美国人不要忘记阿富汗的撤军。

来自北达科他州的共和党联邦凯文·克莱默参议员公开宣布，“拜登总统的撤退是个彻底的失败。他的行为与他所担任的职务不符，让我们国家在国际舞台蒙羞。”

共和党民调公司Echelon Insights的合伙人克莉丝汀·安德森说，虽然外交政策通常不会在美国选举中产生很大的影响，但拜登近期民调的显著下滑可能显示会出现显著的改变。

她8月30日在《华盛顿观察家报》撰文说，“拜登回避争议的策略对他竞选总统发挥了很好的作用。但今天政府似乎决心以只有记者和推特勇士才关心这件事的态度来对待阿富汗的悲剧。”

她并指出，“认为阿富汗问题是二线故事的态度并无法让它成为二线故事。再者，悲剧的演进极大削弱了拜登政府能干并与我们的盟友重新建立美国地位的承诺。民众在一个总统支持率极端稳定的极化时代正在关注这个问题，拜登民调数字的大幅下滑就十分明显。”

民主党民调人士约翰·佐格比也说，拜登需要立即行动来巩固阿富汗撤军的立场。“他必须确保在阿富汗问题变成长期的讨论主题之前来控制阿富汗问题。”

拜登因撤军失误遭受沉重政治打击

在民主党人看来，拜登此刻需要让人看到他正在努力让更多的美国人和阿富汗盟友离开阿富汗，即使有争议，也要增加进入美国的阿富汗难民的数量。

但并不是所有专家都赞同阿富汗的撤军对拜登形成了严重的长期麻烦。

杜克大学政治学教授布鲁斯·詹特森说，撤军“的确引发对他领导力和能力的疑问，可以公平或不公平地被利用。”

拜登和他的民主党的支持者需要非常密切地关注国内政策议题。“他们不会放弃外交政策，拜登不会这样。但是他们希望能够说，一届民主党控制的国会与一位民主党的总统合作，「在就业、新冠病毒、投票权等家庭真正关心的事情上我们做得很好，这要胜过外交政策。」”

福特汉姆大学（Fordham University）政治学教授莫妮卡·麦克德莫特认为，美国撤出阿富汗尽管引人关注并让人警惕，可共和党人作为在野党并在一个非选举年可能会将其纳入一个典型的策略。“我认为他们可以用来说，「我们需要对民主党人和拜登总统进行制约，国会由民主党掌控，我们无法这样做」。”

“我假设这是他们将会运用的策略，在非选举年面对立法和行政由一党掌握的政府，他们通常会采取这个策略。”共和党人会说消除民主党人对华盛顿的权力控制符合国家利益。麦克德莫特称，“我假设他们会这么做，这通常会在非选举年发挥作用。这对总统所在的政党不利。”

可是鉴于美国人容易忘记眼前事的这一习性，也有专家不赞同美国人会在“今后14个月里始终牢记阿富汗问题”的观点，理由是美国政治中的议题近年来常会快速点燃并迅速燃尽。

丹佛大学美国政治中心主任兼政治学教授赛斯·马斯克特说：“我不认为这会极大改变政治算计，我肯定共和党人将继续试图将其挂在拜登的脖子上，但我就是不认为这会真的左右很多选民，或真的严重影响明年的选举结果。”

美国选民可能不太可能在14个月后依然在思考这场已经结束的战争的处理方式，或至少不再是大部分美国新闻媒体的报道内容。“我不知道阿富汗的政治局势会是怎样的，但到那时似乎非常可能的是，美国对此已经没有太大关系了。”

那种不能把“拜登与卡特的处境相比”的一派认为，毕竟拜登的4年执政任期才开始；而伊朗危机爆发时，卡特已进入连任选战时刻。更何况德黑兰的灾难性应对，只是加剧了美国选民对卡特政府无能的既有印象，且真正让民主党惨败的主因，是1980年代的美国经济问题。而美国政府的外交与国际战略，从来都很难完全左右总统大选的风向。

以里根总统为例，他对“1983年贝鲁特美国海军陆战队军营爆炸案”的处置，也许比今日拜登更加荒腔走版，“但只要时间对、经济好、下一个战略假想敌的设定明确，当代与后来的美国，也并没就当年被炸死的241美军陆战队大兵，为难里根「作为美国最伟大总统之一」的政治记忆。”

另据皮尤中心的民调，超过半数的美国成年人、也就是54%的人相信，在20年的战争之后把美军撤出阿富汗是“正确”决定。大约42%的受访美国成年人认为，撤军决定是“错误”的。

这项民调在8月23日至29日期间进行，是在撤军完成之前。69%的受访者认为，美国基本上未能实现在阿富汗的目标。

大约四分之一、也就是26%的受访者认为，拜登政府在“处理阿富汗局势”方面工作表现“出色”或“良好”；29%的人说，拜登政府的工作表现“还行”，而42%的人认为拜登政府的工作表现糟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