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湾邂逅老船长

月亮湾邂逅老船长

何涌泉

龙口东海月亮湾,白浪逐沙滩，沙滩上伫立着一位月亮老人的高大石像。似乎是在眺望出海的船只，祈愿平安归来。月亮湾的场景，意境，情调，特像台湾校园歌曲《外婆的澎湾》……

一天傍晚，我邂逅了一位余晖中坐在石阶上的老船长。同是年逾古稀的闲云野鹤，一种同类相求的亲和感，让我们自然而然的闲谈起来。他说的如数家珍，我听得兴趣盎然。

老船长姓王，是上海远洋公司武汉分公司的一位船长。今年67岁，1976年毕业于武汉航运学校。1976年上船，1998年下船。航迹遍布大西洋，太平洋，经常去的是东南亚和日韩朝。上世纪六七十年代，我国的远洋轮大多数是几千吨的散货船。船上驾驶部（即甲板上的业务）的职称职务是水手（水手还分二水，三水级别），水手长，三副，二副，大副，船长。王先生从水手做起一直做到船长。他还当过舵工，舵工是船上最重要的岗位之一。30多年王先生几乎干了船上的全行当。船就是一座移动的孤岛。但是船上的日子，并不像常人想象的那样枯燥。当班之后的业余时间可以聊天，打牌，看电视，打乒乓球，品茶，喝咖啡，就是不能喝酒。亚洲航线一个航程，一般都是半月20天左右。但是进了港区的外海泊定之后，等候码头的卸货泊位，时间就没准了。有一次进朝鲜最大的不冻港罗津港，等泊位等了近四个月。罗津港只有三个码头，十个泊位。装卸设备又很落后，只好耐心等待。我问，这么长的押船期损失由谁承？王先生说，这是代理方的事。由他们去谈判解决。在外海停泊期间。遇到了大风浪。船还走了一次锚，就是大风浪中的船把几吨重的锚拖跑了，只好用提锚机绞起重 下锚,好在有惊无险。

我问，一条远洋轮上有多少人？

他说20到30人左右。

问：都有什么岗位啊？

答：船上的级别森严，岗位主要有以下几种:

管理级，第一位是船长。是船上最高的业务和行政管理者，决策者。

第二位是大副。协助船长工作。主要负责甲板部的各项业务管理。

第三位是轮机长。负责船上的机械，电气等各种设备的运转，技术管理和一部分行政管理。

第四位是大管轮。 协助轮机长，主要负责机舱的技术和管理。

二副，三副，二管轮属于操作层级，都有具体职责。

还有支持级，水手长，一水，二水，技工，厨师等。

我问，我记得以前舰艇上，还有帆缆兵，远洋轮上有吗？

他说过去较小的老型船上有帆缆水手，靠岸时把缆绳抛到岸上，系在蘑菇钉上。如果岸上没有人接应缆绳，帆缆水手就要跳帮，就是从船跳到岸上系缆，这是个比较危险的活，帆缆水手有时还要爬到桅杆顶端去维修桅杆灯或者整理天线或者挂各种旗帜，必须要手脚灵活才行。现在抛缆绳是用抛缆枪。抛缆枪就是一个二级火箭，现在的船大了。缆绳很粗很重，靠人力抛不动了，必须用火箭把缆绳抛到岸上。

船上挂的那些个旗，五颜六色的是什么旗呀？

答，那叫国际信号通用旗，俗称万国旗。共有四种40面旗，其中字母旗26面，10面数字旗，3面代用旗，一面回答旗。我算了一下，英文字母，正好是26个，阿拉伯数字是10个。那3面代用旗，可能是为了表示其他语种用的吧。人类太聪明了。用旗语就可以表达一切意思。不由得想起了那年的春晚有一个节目，就是去海岛探亲的军嫂由于大风浪阻隔无法登岛。是一个旗语兵，用旗语表达，沟通军人和妻子之间的问候和关爱。

我问你怎么记得这么清楚？他说我当了20来年的船长。这些都烂熟于心。船长除了对船进行行政和业务，技术，安全管理之外，还要保证执行国家的法律法令，和航海方面的国际法。要当一个好船长，学问大了。好在我是专科学校毕业的。在学校这些都从课本中学过。又有几十年的实践。如果政策允许，我现在还可以当船长。

我说你不仅可以当船长还可以到航海学院去当大学教授。

他笑着说，那得有大学聘任我才行。接着说，船长都是聘任制。有了船长的执业资格以后，可以到任何一条船上当船长。往往一个航次结束后，就等待下一条船，下一个航次的招聘。我们是国有企业，公司直接指派到哪条船上当船长。

我问，茫茫大海，靠什么掌握航向和航线？他说过去用六分仪，现在用GPS导航，将来就要用我国的北斗卫星导航，现在已经有的船试点用北斗导航了。

怎么和国内，国外，陆地上联系呢？他说过去用电报，卫星电话，现在用手机就可以。没有这些设施以前，我们一到国外的港口就下船去打长途电话，向家里报平安。

后来我问到了老船长的海员待遇。他说我们那个年代，工资不是很高。单位的工资家里原数照领。出海的时候每月补六七百美元。到外国的港口，上陆之后我们一般都到当地的海员俱乐部消费一番，买点便宜货，当地的土特产和在船上吃不到的新鲜蔬果。现在海员的待遇要高多了。过去我们在船上航行期间，由于冷藏库较小，带的新鲜果蔬很少，经常吃的就是冷冻的鱼，肉，干菜和罐头，最后吃的都恶心了。在船上最想吃的就是新鲜蔬菜。那时候船小，淡水仓容量也比较小。到了航程后期就开始限量用水。下雨天在甲板上摆上大盆小盆接雨水，可以用来拖甲板，拖船舱的地板。靠码头之后第1件事就是要去洗浴中心洗个痛快。把几十天的疲惫，汗渍清洗干净。要能去大江里游泳就更爽了。

我突然想起来，我的堂弟何小泉就是海员。干了10多年了，应该升大副了吧。我问老船长你认识何小泉吗？他说船长船员都是流动的，如果我再干几年也有可能碰上何小泉。

我第1次坐海轮，是上大学串联的时候乗奋斗号，从上海到大连。后来在山东龙口买了房子，每年都要从大连乘海伦到烟台。现在的海伦十分豪华，像三星级宾馆，坐起来很舒服，速度也很快。

疫情过去之后，我还要坐金珠号，银珠号海轮去烟台。

2021年10月13日补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