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树云作品：户口

上世纪八十年代末，花儿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她高中毕业，一米六五的个子，一双好看的杏核眼，身材匀称，走到哪里都引人注目。

到花儿家说媒的很多，她有一个要求，那就是男孩是城市户口，凭这个条件，好多人只能观望。

花儿心里早有一个人，是个帅哥，也是城市户口，她在学校主动接近他，暗送秋波。毕业时，主动送礼物给帅帅，日记本上写满祝福的话。

帅帅毕业后，分配到电影院工作，那是个轻松的活，穿的干干净净，收拾的利利索索，穿着时尚。有一天，花儿主动到电影院来找帅帅，她向她表明心意，让他定夺。

帅帅家还有一个姐姐在棉纺厂上班，对弟弟的事知道一些，她直接反对。帅帅向他的父母亲提起花儿，一家人都投反对票，表示儿子结婚要找城市户口。

说实话，对花儿的容貌帅帅是满意的。“我工资不高，咱家也不是什么高干家庭，在城里找对象找个工作好，能挣钱的媳妇那可能吗？”

“我们好不容易全家从村子里出来，不当泥腿子，你找个农村媳妇，那不是又打回原形！说什么也不能再走回头路。说个农村媳妇，没有城里户口，工作无法安排！”帅帅无言了，姐姐对他说“你是不是傻了？娶个村妞多掉价？亏你想的出 ，你还得想想父母的脸往哪里搁？醒醒吧！花儿再漂亮也是个土妞！”

帅帅向他的同事说起娶什么样的媳妇？同事们异口同声 说当然娶城市女孩，谁还想再回到“解放前”？

帅帅下定了决心，花儿说什么话，他也不能听，就说自己的婚姻父母做主，自己是树枝，父母是树根，自己白摇晃，不管用。

花儿，失望地走了，她下定了决心，就算赌气 也要找个城市户口的。一年又一年，她还没有找到合适的，但她不灰心 ，终于有人来敲她家的门了。

帅帅的媳妇也不好找，他的工资不高，条件好的女孩不愿嫁，他想到了纱厂女工。

纱织厂女工工资高，活累，她们凭自己的双手挣钱，下班爱睡觉，还是三班倒，好多男人不愿找纺织女工。自己工作清闲，在家多干点活也累不着，他的条件只能找个纺织女工。

他见了好几个纺织女工，都没有花儿好看，有好看的一提他的工资低，直摇头。帅帅一米七八的身高，找个矮个觉得不好看，心里过不去那道坎儿。有人给他说当上门女婿，条件很好，可家里就他一个儿子，说什么也不能去当上门女婿。

一年一晃又过去了，帅帅还没有找到合适的，和他同龄的同事都差不多结婚了，有人说他不要再挑肥拣瘦，人长的好坏，晚上关灯睡觉，是个女的就行。帅帅也不再坚持了，有人告诉他“好汉无好妻，赖汉娶花枝”

他和一个不到一米六的女孩谈起了恋爱，有时，眼前还晃动着花儿的影子，哎！谁让她是农村户口？赖谁呢？帅帅和纱厂女工结婚了，花儿还没有订下来。

她下决心去县城上班，要她的姐姐们给她攒钱让她进县城一家集资的纺织厂。她虽然进了县城上班，但还是农村户口，找个城里帅哥，如登山一样难。她也降低了条件，只要是城市户口，丑点不算什么？哪有丑到男人的？

乐乐不到一米六高，是个矮胖子，长着一张巧嘴，能说会道，把花儿说成月宫里的嫦娥，让花儿很有自豪感，可乐乐的身高、长相，让她觉得拿不出手。她心想:难道自己就这样的命？好多人都说“赖汉嫁花枝”这是真的？

她这几天夜里一直睡不着，自己岁数也不小了，还没有遇上一个自己满意的，好多人劝她过日子讲究实实在在，有副好看的皮囊 又不能吃他喝他？

乐乐是司机能挣钱，将来在城里买楼房，自己就是城里人，总算不在村子里刨坷垃，不当泥腿子，好多女孩不都是想走出村子，往城里跑吗？钱才是实实在在的，才是真的，它比什么都管用。乐乐能挣钱，还有一张好嘴，到哪里都能吃得开！

花儿不在纠结，和乐乐结了婚。结婚后如她所想，乐乐能挣钱，不到十年，他们买车买房，她成了名副其实的城里人，走娘家大大方方，让好多人羡慕。

花儿虽然过上了不愁吃穿的日子，但是，她的男人越来越发福，大腹便便，睡觉呼噜震天响，浑身像个大肉球，她看她几眼就生厌，没有办法，有了女儿还在一个屋檐下生活。她也在想:当时自己赌气非找个城市户口，是否值得？她又想起帅帅，他如果不是城市户口，不在乎户口，该有多好！

帅帅也结婚好几年，电影院的生意越来越不景气，她的媳妇也越来越生他的气，他不能挣钱，每个月都不够花，还想妻子伸手要钱。后来，电影院倒闭了，帅帅下岗了。他的工作不好安排，就那么个小县城，就那么几处用人单位，自己没有文凭，没有技术，工作很难找到，他也去学驾照，开车养家。

几年后，他的日子也越过越好，他的妻子所在的国营纺织厂越来越不景气，妻子还经常说活累，后来干脆在家当家庭主妇。时间一晃快二十年，他们的同学组织聚会，帅帅和花儿都来了，同学们都谈笑风声，花儿和帅帅都觉得不自在，还是友好地客气了几句。

花儿还是那么漂亮，帅帅身材很好，岁月的痕迹在他们身上没有多少变化，同学们都说“如果他们能在一起是多好的一对？”

帅帅也在想这个问题，城里户口到底值多少钱？为了它，放弃一段深厚的感情，值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