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苏鲁的呼唤》丨引领西方近百年恐怖文学创作

如果将笔交给你，你会创造一个怎样的克苏鲁世界？

本文作者慎寒，首发于公众号Pocket杂货铺，欢迎大家的关注~

如果你玩游戏，一定看过《魔兽世界》里的上古众神们，或者用过《炉石传说》里的克苏恩、尤格萨隆。

魔兽世界中的克苏恩，这个长触手的上古之神与克苏鲁一字之差，渊源不难看出

如果你看电影，应该知道《异形》《异形前传 普罗米修斯》《闪灵》《迷雾》《湮灭》；

如果你看美剧，大概知道《怪奇物语》；

如果你看网文，可能知道过《诡秘之主》。

怪奇物语中的异界恶魔虚影

追根溯源，它们的部分甚至全部的创作元素，都是从一个体系中汲取的——克苏鲁神话体系。这是上世纪二三十年代，由美国恐怖小说家洛夫克拉夫特创作的一系列小说发展而来的体系。

在那个年代，美国的恐怖奇幻类小说创作，基本在换汤不换药的状态，标准的主角开着飞船，加速！冲鸭！到一个星球上，轰轰轰把怪物给炸了。在众多阳光好少年打怪兽的剧情中，洛夫克拉夫特完全是一个异类。他的笔下，主角往往是一个经历了恐怖的人类（而且大多精神失常了），而后通过调查、回忆等揭开恐怖的一角。他的作品充满了粗犷的气质，巨怪异种纵横，人类在宇宙面前是无比渺小、愚昧、无足轻重。

在本文中，我将：

①介绍洛夫克拉夫特及其短篇小说集《克苏鲁的呼唤》

②展示其中巨怪异种的形象

③探讨其文学创作手法，还有其他方面的思考

1、洛夫克拉夫特

洛夫克拉夫特

洛夫克拉夫特，全名霍华德·菲利普·洛夫克拉夫特（Howard Phillips Lovecraft），1890-1937，由于叫Lovecraft，我们叫他“爱手艺”先生（后文将称其为“爱手艺”），“克苏鲁神话”体系的开创者。被誉为二十世纪最伟大的恐怖奇幻小说家，对后世同类型小说、影视游戏作品影响最大的作家。在西方，他的知名度很高，不过在中国鲜有人知。

作为作家，他是不幸的。在他生前，读者不多，没看到自己的作品出版，更没能看到自己的作品蜚声世界。

作为人，他也是不幸的。他一生为精神疾病所苦，父亲在他3岁时就因精神崩溃而长期住院，后家道中落被迫搬迁，生活一度拮据。随着生活条件每况愈下、母亲逝世、罹患胃癌、友人去世，爱手艺先生郁郁而终，享年47岁。我始终认为，他之所以能开克苏鲁神话先河，与其经历密不可分。一个人笔下能写出超越时代的人类的渺小、恐惧与宇宙“不可知”，生命所承受之重，也是他人难以承受的。

他的创作理念可以从与友人的通讯中窥见一斑：“我的所有故事，都是基于最基本的前提之上的，那就是：平凡人类的法则、利益和情感在浩瀚宇宙中都是无效的和没有意义的。”准备好渺小面对克苏鲁吧。

爱手艺先生与他的诡谲世界

2、《克苏鲁的呼唤》

《克苏鲁的呼唤》是一本短篇小说集，书中收录了爱手艺先生的九部极为经典的中短篇小说，比如最最old fashion的同名篇章《克苏鲁的呼唤》，公认为文学价值最高的《疯狂山脉》，还有最长的《印斯茅斯疑云》（这个……比较好凑字数吧，当然也很精彩）。克苏鲁体系有很多本书，之所以选择先读《克苏鲁的呼唤》，是因为篇目全部由爱手艺本人创作，而非如《克苏鲁神话》那样经过后人再创作。（其实我去图书馆的时候只剩这本没有借出去了……）

来看看神秘的种族吧～

①克苏鲁

克苏鲁是整个体系的大明星，怪物中的极品网红，出现于《克苏鲁的呼唤》中。克苏鲁从天外星系来到地球，在“当代”，克苏鲁已经死了。但他们并没有真正死去，他们用符咒的力量保护自己，长眠在伟大城市拉莱耶的石屋中。当星位达到正确的位置之时，他们就会苏醒，向信徒发出呼唤，冲破封印，掌控地球。

克苏鲁的模样，我们可以从他从自己星球带来的石雕上看出：石雕大概7、8英寸高，描绘的是一个隐约像人的怪物，长着一颗章鱼一样的脑袋，脸上有好多触须，身体上覆盖着一层胶状的鳞片，前后脚都长着巨大的爪子，背后还长着一对又长又窄的翅膀。当克苏鲁苏醒的那一刻，人们看到了一个黏糊糊、绿油油的身影，“跌跌撞撞走出来的居然是一座山”。他们的身体会被撞破，但是过不了多久就会复原。

据说是爱手艺手稿中的克苏鲁雕像

克苏鲁还有他的邪教（一般克苏鲁迷们推广克苏鲁神话，都说自己在传教，“让我给你介绍一下我们克总”）……长眠中的克苏鲁通过做梦来影响人们，从而引诱人们来到拉莱耶解放他。他的雕像就是克苏鲁教的圣物，雕像上面写着一串咒语：“Ph'nglui mglw'nafh Cthulhu R'lyeh wgah'nagl fhtagn”意为“在拉莱耶城他的家里，死去的克苏鲁在等着做梦”。

后人创作的克苏鲁

②古老者

古老者出自《疯狂山脉》，他们从外星来到地球繁衍生息，是比恐龙还古老的存在于地球的生物。他们具有高度发达的智力与艺术造诣。

古老者长着五角头，头顶五个主要触手的末端有眼睛，头部有菱形纤毛，身体两侧有海百合样的肢体，上面有细长触手。此外，他们还有扇状折叠翼。是不是看文字很麻烦，直接上图！

古老者（想象图）

就是这群古老者，他们飞跃太空来到地球，创造出可以被培育成各种样子的生物“修格斯”；与克苏鲁一族进行了战斗；二叠纪中期平定了“修格斯”的叛乱；侏罗纪时期与冥王星来的半真菌、半甲壳纲类生物战斗；又经历了一系列自然灾害，最终陷入了沉睡。当我们发现并唤醒了数只古老者后，又为再次进化后的“修格斯”所杀。

修格斯就仿佛百变怪 可以成为各种形态

但是，即便这个种族如此多灾多难，还是发展了瑰丽的雕塑艺术，可以说是非常优秀了：

虽然雕刻的纹路都很醒目，但无论是复杂的植物还是动物，哪怕是最细微的细节都雕得惟妙惟肖，让人叹为观止。……虽然刻有绘画的横板遵循着高度形式化的传统，运用特殊的透视法进行了处理。这种设计方法的核心是运用二维轮廓，实现横截面独特的并置，而且表现出善于分析的心里特征。……随处可见的精妙绝伦，音乐暗示着一些潜在的象征和刺激因素，而这一切，只有通过另一种心境，再凭借更丰富或完全不同的感观，才能让我们充分了解其中深远而又深刻的意义。

③伊斯之伟大种族（至尊）

这是一个超级牛逼的种族——彻底掌控了时间，他们出现在《时光魅影》（也作《超越时间之影》）中。

他们掌控时间的方法是这样的：通过组件一个特殊的仪器，将自己的精神投射到过去或者未来的某个个体身上，掌控着这个个体的身体，去学习那个年代的各种知识。而被掌控者的精神则会被投射到他们自己的身体里，被看管起来，然后强迫其将记忆中的知识写下来，存放于大图书馆中（向他们对知识的执着而致敬）。到了适当的时候，再构建起那个特殊的仪器，精神回归。

怎么样，是不是非常眼熟这种操作？没错，这就是“夺舍”！

爱手艺笔下存于地球的伊斯（想象图）

他们通过这种方法获得永生。当种族面临巨大灾难时，他们将最优秀的精神批量投射到过去的一个种族的身体里。他们曾存在于地球，据说当遭遇灭族之危时，他们会投射到水星上的甲虫类生物身上。

（看完以后，我感觉我爱上了这个种族）

④深潜者

深潜者出现在《印斯茅斯疑云》与《大衮》篇章中。在前者中，主人公深入与世隔绝的印斯茅斯小镇，在里面探查了一种人族和深潜者杂交产下的后代。“深潜者”也随之浮出水面。

简单来说，深潜者就是鱼人，长着鱼头人身，其实更像鱼和蛙结合后的人类版本。我们直接看《炉石传说》游戏中的鱼人一族吧，那些好看一些（作者在书中所写的深潜者实在是极尽恶心之能，原因可能是……爱手艺先生不喜欢吃海鲜）。

炉石传说游戏中的鱼人们，啊~~~

深潜者是不死的，他们信仰克苏鲁。深潜者同时还信仰着父神达贡、母神海德拉。

深潜者与部分人类联系，让人类向“魔鬼礁”进献活人作为牺牲品，以此与人类杂交。杂交种初生时为人类的样子，随着年纪的增长逐渐成为鱼人的外形，并最终归于海洋，如果不遭到外力的干扰，他们将永生不死。

在《印斯茅斯疑云》中，人类挫败了深潜者，但是他们没有被消灭。他们与“修格斯（还记得吗，就是它们反叛并杀死了古老者）”达成了协议，并谋划着摧毁人类。

以上就是爱手艺先生笔下几个非常具有代表性的种族或生命，我隐去了种族分类、剧情，和被提到的其他N多种族，如果大家想知道，不妨去看看《克苏鲁神话》或者《克苏鲁的呼唤》。

3、和爱手艺学习写作手法吧

以下一部分，适用于①需要写作应考的苦逼学生党；②和人聊克苏鲁神话时从写作的角度装个逼。

一句话概括：爱手艺的许多短篇小说，从宏观上来讲，是沿着一条线索，多场景落笔，并逐渐深入事情真相；从微观上来讲，爱手艺先生善于运用第一人称描写，通过自白、心理描写等手段营造恐怖气氛，让读者感同身受。

好了，装逼去了~

不行不行，我们还是得来稍微讲解一下的。

以《克苏鲁的呼唤》为例，我首先在叔祖父的遗产中发现了一个神秘箱子，箱子中的浮雕让我联想到章鱼、龙一类的东西在独眼巨人般的建筑前（克苏鲁的隐约迹象）。而后，我看到祖父笔记中记录了一个年轻人的故事，那个年轻人梦到了几英里高的巨怪游荡与“克苏鲁”、“拉莱耶”的声音（克苏鲁的入梦与呼唤）。之后又讲述叔祖父曾看到的，克苏鲁的雕像（与克苏鲁有关的实物）。再后来，描写了警察如何突袭克苏鲁教的聚会（克苏鲁教浮出水面）。最后，从唯一一个幸存的水手那里，听到了一群水手是如何解放克苏鲁的过程（克苏鲁现世）。

微观层面，爱手艺的叙述方法被牛逼的知乎网友学去，改写了一段……红楼梦，膜拜：

”那日弃舟登岸之后，我来到了外祖母和舅舅们居住的荣国府。在拜见了包括外祖母、舅母、表姐妹等在内的女性亲属之后，我第一次见到了那个被称之为懵懂顽童的表兄。一个贵族公子所应当拥有的衣着配饰，以一种确实合乎礼制，但又超出普通士大夫想象到的方式出现在他的身上。表兄在对话中忽然毫无征兆地举起自己的玉佩向地上摔去，发出令人战栗的哭叫。这一景象让我产生了怪异的错觉，仿佛我所处的地方并非钟鸣鼎食的公侯之家，而是一个表现主义艺术家被独身囚禁的疯人牢房。尽管女仆告诉我她对表兄的这种反常狂人做法司空见惯。但今日的情形——他的辫子项圈、墨袜红鞋，和他那痴狂病症的可怖——却在我脑海深处挥之不去。”

阅读着贾府抄家当中找到的一册像是贵族小姐私人日记本的东西，我总觉得一些让人感到不快与恐惧的画面，在眼前一幕幕如走马灯般闪过。‍

——引自知乎 梧台居士

4、阅读中的一些思考

在爱手艺的小说中，不难发现大段大段的画面描写，这让许多想要读他原作的人望而生畏，而他的作品在现世能够受欢迎甚至有越来越强的生命力，时代造英雄不无道理。

石黑一雄曾经说，随着当代多媒体的发展，人们了解的东西越来越多，所以有时甚至只需要说“经过一排老式的乡村铁皮房，就像我们常在电视里看到的那样”，读者就能直观想到那个画面。但是在多媒体没那么发达的年代，爱手艺不得不用大段大段的描写去告诉读者整个环境是怎么样的。

当代，人们有能力把克苏鲁神话体系中的画面制作成图片、电影、游戏，也就会有越来越多的人了解并有机会喜欢上他的作品。

另外，爱手艺对于人类渺小以及种种不可知的思考，在当代依然值得深思。

在他的笔下，出现最多的不是描写怪物本身，而是对于“不可名状”的描述。这种营造不可名状的能力，透露出爱手艺先生对于“恐惧本源于未知”的深刻把握以及写作功力。同样是“夺舍”这一命题，我在当代各种网文小说和动漫中都看到过，本以为是一个老掉牙的设计，但是再看到爱手艺的《时光魅影》中对于“我”被投射了伊斯的精神之后的描写，真是让我鸡皮疙瘩一层层往下掉。

爱手艺的作品中，始终充斥了人类的渺小，而在背后，是他对于这个世界现有规则的质疑。对人类是最高等智能的质疑，让我们看到了克苏鲁这样的存在；对时间并非是单向流逝而可以回溯、跨越的思考，让他创造了伊斯之伟大种族，也让他的作品透露出多彩绚丽的粗犷意味；安逸、守旧意味着退化没落这一思想，也许就是他创造古老者的源头，而当代人又能从中收获对于“人和人工智能的关系应该是怎样”这样的思考……

最后，我希望向这个饱经苦难的天才作家致敬，并以其引领全书的名句为本文作结：

That is not dead which can eternal lie.

And with strange aeons even death may die

死者并不会永远安息，

奇妙永劫亦不以死为终。

希望你没有被本文吓到 我们来出个戏吧

注：部分图片引自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