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田守望者:那些收麦后“看场”的经历,是上一代农民永远的记忆


麦田守望者:那些收麦后“看场”的经历,是上一代农民永远的记忆

  满天星星下,白天炙热的空气开始因为夜晚的到来而慢慢变凉。巨大的平原农田里,到处都是割倒的麦子,平时空着的“场”上,堆着一堆堆或脱粒的麦秸、或尚没脱粒的麦子。

  一个小女孩儿躺在巨大的麦秸堆上,眼睛望着天空的星星,对天上的银河带很是好奇,并且努力地在天上寻找和辨识着星斗。不远处,是围坐的大人们,他们漫无目的说着闲话,大多是围绕着今年天旱还是天涝,明年地里可以种点什么而展开。

  男孩子们如皮猴子似的在场里乱跑,或捉迷藏,或玩机器灵,砍菜刀。还有个别孩子撅着屁股,努力在麦秸堆上掏着,掏出一个容的洞后就会拱进去,完全不管自己热得满身是汗,坐在洞里左顾右盼,如同自己有了房子似的洋洋自得。

  偶然,一个村民讲起了故事,躺在麦秸堆上的小女孩儿赶紧跳了下来,蹲在他们面前,如同面对着佛祖般虔诚。大人们讲的大多是一些野史传说,但惩恶扬善,护国爱家必定是第一主题。

  这是我故事的启蒙,这是我对新鲜世界的碰触,还是小女孩的我托着下巴听得认真,对于这些世界很是好奇,于是暗暗种下了想要写故事的心思,但却羞于跟别人讲,只能暗藏心底,留待长大后再来实现,并且发誓为之努力一生。只可惜长大后琐事繁多,当年发过的誓言还会想起,想要写出故事的心思偶尔燃烧,可心情焦躁,久不成文,竟差点成为永远无法实现的愿望!

  这是我对那时候农村“场”的记忆,也是很多农村孩子共同的记忆。但是,这个场是什么呢?干什么用呢?

麦田守望者:那些收麦后“看场”的经历,是上一代农民永远的记忆

  一、场是什么

  上个世纪,我们农村每个村每个队都有“场”,一大片空地,用来让村民堆放收割后的麦子,因为那时候农业生产并不发达,不是收割机,也不是打麦机,而是靠牛或者驴拖着石碾子给麦子脱粒,这需要一片大空地,另外农民麦子脱粒后也需要晾晒,所以“场”就应运而生。

  这片空地不是某个村民的,而是大家共同的场,所有人收割的麦子都要向里堆。同样,这就成为了村民们共同劳动的场所,平时各干各家的活,到了这个时候,你帮我,我帮你,大家在场上开着玩笑。

  这些玩笑只属于已经结婚的成年人,比如某个男人突然跟某个女人说:“嫂子,你地旱了,该浇了!”

  嫂子并不害羞,笑着骂回去,看似粗俗,却是生活。

  但是有一点,这些玩笑是分着辈分开的,也分着人来开。假如边上有孩子和未出嫁的女孩子,这是绝对不能开玩笑的,孩子连听也不能听到,故意让孩子听到就是个龟孙不要脸,是不是想当扒灰头?得要脸!

  孩子们才不管这些玩笑,他们没有兴趣,男孩子唯一的兴趣就是洗澡,村边地头,到处都是流着活水的沟渠,如果可能,孩子愿意整天泡在里面,可大人们不允许,怕孩子出意外,总是黑着脸揍他们。男孩子们都皮,为了洗澡不被发现不惜刮光头,为的是防止头发沾水被看出来。对于挨揍这件事,他们根本就不在意,你打归打,我该玩还是要玩的,农村的男孩子,有几个不是挨着爹的鞋底子长大的?没挨过打能叫个男孩子?

麦田守望者:那些收麦后“看场”的经历,是上一代农民永远的记忆

  女孩子则会坐在场里的树荫下,看似想了很多,但其实什么也没想,只等着挨过这炙热的时间,然后喊一声:“娘,天不早了,我回家做饭吧?”

  娘答应了,女孩子欢天喜地回家做饭。娘不答应,就嘟着嘴装肚子疼想拉屎,娘哭笑不得,只能喊一句:“你是懒驴上磨屎尿多!”

  黑嫂小时候想得比较多,总是会联想出很多东西来,所以我对做饭是不感兴趣的,我只想坐在这里静静地观察他们劳动,看他们的生活百态,看他们脸上的笑脸,看他们对生活迸发出的无限热情。

  当时的黑嫂并不会知道,这种热闹的场面,马上就会成为记忆。

麦田守望者:那些收麦后“看场”的经历,是上一代农民永远的记忆

  二、场的延续

  农村人口越来越多,原本的地也需要重新划分。一些自留地被收走,但还是不够分,怎么办?场需要消失了,因为每一个场都是一大块地,平时不用,太浪费了。

  所以,场被划成了耕地。

  场成为耕地后,收过的麦子该怎么办?只能在自己家地头现做出一个小场来。到了麦子快成熟的时候,先把地点一片给收割了,然后把土推平,用石碾子压实,这样就做出了一个场,自己家的麦子可以堆在里面。

  这个时候,已经开始用打麦机,也就是脱粒机。我小的时候,最害怕这件事,太热了,也太扎了,麦芒会向衣服里面钻,越挠越痒,挠出血道子,汗水又流进去,痒变成了痛。

  空气都是炙热的,刮的风都是热的,身上是又痒又痛,眼睛被汗水蜇得睁不开。于是又开始肚子疼,坐在地头的树荫下不愿意动,嘴里不停的喊:“娘,井里的西瓜能吃了吧?娘,俺想吃冰袋儿。娘,俺不想喝热水,热死了!”

  娘不理,娘忙着呢!不理拉倒,你们不理我,我躺在树荫下把自己喊睡着了。

麦田守望者:那些收麦后“看场”的经历,是上一代农民永远的记忆

  树荫下,脸上满是黑道子的孩子横七竖八的睡着,身上爬了蚂蚁,脸上盘旋着苍蝇,但只要能忍是绝不会睁眼的,一睁眼就会传来恶梦一样的声音:“妮儿,你醒了?快来干活!

  我对收麦和场又恐惧又热爱。恐惧的是每到这个时候就如同下炼狱,热爱的是收麦子时能喝到点好的,麦子收过后能吃到好吃的。躺在树荫下的黑嫂虽然闭着眼,但脑子里想的全是一件事,我想写故事,我不想割麦子。

  写故事无法实现,不割麦子很快就实现了,这些躺在地头树荫下装睡的经历,也注定要成为记忆!

麦田守望者:那些收麦后“看场”的经历,是上一代农民永远的记忆

  三、场的消失

  当联合收割机刚出现时,黑嫂是怀着震惊和虔诚的,这样的钢铁巨兽,张嘴吞进了麦子,后面吐出了麦粒。不用人弯腰割麦子了,不用做场了,不用打麦子脱粒了,这是什么样的神仙工具?

  最初的时候,农民们是排斥收割机的,这并不奇怪,农民对于新生的事物总是会有一段短暂的排斥期,他们说用这个收麦子会掉麦粒。所以,有多数人是不用的。

  用的人家孩子喜气洋洋,不用的人家孩子垂头丧气,甚至嚎啕大哭,人家都用了,人家很快收完了,咱家一直收不完,还得热,还得干活,我不干。

  娘扶着腰,看着别人家地里的收割机,边叹气边看爹,眼里分明也有期盼,但是不敢说话。

  黑嫂很多年后才明白,什么排斥呢?什么害怕掉麦粒呢?不过是爹心疼那些雇佣人家收割机的钱罢了!生活并不艰难,但绝对不能不节俭!

  那个时候,有几家用啊?

  联合收割机出现的第三年,人们再不用镰刀割麦子,孩子们不用哭天抹泪的求大人用这个,他们会自己找来用,完事儿给人家钱,一亩地12,涨到15、20、25、30,直到现在的80。

  过去需要延续二十天的收麦季,现在只需要一个小时,一个小时,干了过去二十天的活,农村再没有孩子躺在树荫下装睡,再没有孩子跳进沟渠里洗澡,再没有孩子坐在场上听大人讲故事,再没有孩子弯腰撅屁股的掏麦秸堆。

  过去的永远过去,永远成为了记忆,深刻在上一代农民的心里,成为他们嘴里的“过去”,变成他们向现在孩子讲述的故事。

  现在的孩子们张嘴听着,似乎在听一个遥远到大禹治水时代的神话故事,但他们并不知道,这些事才刚刚过去了二十年,刚过去了一代人。

麦田守望者:那些收麦后“看场”的经历,是上一代农民永远的记忆

  农业生产的巨大变化,是我国农业的飞速发展,其实又何止是农业一个方面?生活的方方面面,都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所以我们可以回忆那些艰苦的日子,但决不应该惋惜那些日子,也不应该排斥如今的发展,只有发展,才会效率更快,只有效率更快,才能更好的发展。

  有些劳作注定要成为记忆,

  有些辛苦注定要成为往事。

  今天,我写下这段回忆的文字,

  跨过并不太久的空间,

  越过看似很长的距离。

  只为,

  给那些将要被遗忘的过去,

  留下一个,普通平凡的印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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页面更新:2024-05-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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