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不足花甲的浅淡岁月中,有许许多多感动着我的巿井小民,时常浮现在脑海里,驱使我去把他们记录下来。前几日与友人共赴大邑,酒后闲聊,言及种种,更坚定了动笔撰写的决心,以市井小民系列集之。今晚开笔,权以此为前言。
一、我的历史老师
上世纪六十年代,我出生在川西山地青衣江上游的一个小农庄。母亲是一名乡村教师,因为生计所迫,连带着我的外婆同未出阁的小姨,由县城落户到父亲所在的乡下。
文化革命开始后,母亲带着我哥和我,住到了离家三里远的小学校,以方便晚上的政治学习。
六九年的七月,虽然已经放暑假了,但全校教职员工仍留在学校办学习班,晚上也得学。只有我们兄弟两跟同在学校住的胡家三姐弟无事可干,白天就到学校坎下的河里去钓鱼,晚上就在校园里胡玩。
跟着胡混了几天,学校分配来了一个怪人,听校长说,是川大历史系的高材生,因性情乖张,恃才傲物,得罪了大人物,才分到了这个交通闭塞的小学校,带有点发配的意思。
刚吃过中饭,人来了。这怪人大概二十四五年纪,一米七十多点的身高,瘦瘦的,面色略黄,戴一副厚厚的近视眼镜,据说两眼都有一千多度,胡子拉喳的,倒是和蓬乱的头发相符,显得比实际年龄苍老了些。身上穿一件半旧的白衬衫,左胸上照例别着一枚伟人像章,个儿不小,比学校其他老师别的稍大些,这倒引起了我们几个小屁孩的羡慕来;下边一条灰色的长裤还算直挺,脚蹬的一双褐色凉皮鞋亮瞎了一众看客的眼。
校验过介绍信之类的通关文牒后,又和在场的员工们相互介绍,包括我们几个小儿。原来怪人祖籍上海,父母均为大学老师,上海沦陷后溯江而上,定居四川。兄弟二人,兄生于上海,名沪生,其生在四川,唤川生。我据此称他为先生,一直到分离,再到阴阳两隔。
因为新成员的加入,校长取消了下午的集中学习,改为自习,大家一哄而散,各干各的事儿去了。先生因为耽误了中午饭,便去离学校不远的供销社打尖充饥,却看上了一副黄秧木车旋的象棋,八公分的棋子有两公分多厚,黄澄澄的煞是爱人,一狠心掏出身上仅有的五块钱买了下来。回校即与另一位跟他同姓,大不了他几岁的老师厮战,棋逢对手,连肚子饿得咕咕叫也不管了,只杀到晚饭请了几道才休战。
(未完待续)
页面更新:2024-03-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