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上没有爱情

文/厕所所长

杉树林，新疆巴里坤草原

七个萨满在旃帐前旋舞

鬼影憧憧

那瞬间的锋芒

割裂了地平线

黄昏涌出在牧人的影子上

缝合喉管努力

没有成功

于是，死亡有了新鲜的血液

在整个种族中流动

唯有咒语和火堆穿过时间

马队很遥远

故乡也远

你只有把琵琶抱得更紧——

北风吹过杉树林

风是千年的声音——

吾家嫁我兮天一方

远托异国兮乌孙王

我多么崇拜太阳

可雨水像一道白屏风

在梦的顶上化作雪线

而湖泊是高山的蓝眼泪

天鹅是迁徙的欲望

在鹿纹石上

我为你写下无字的诗歌

鹿如飞翔的鸟儿

鹿如酒杯和马刀

候鸟的羽毛纷纷脱落

羊群飞上了天空

为了你

我戴上面具

金箔和致盲的红宝石

使飘起的发辫不再能

落回到肩上

大雾中我走向你你走向我

在草原上

呼唤彼此的名字

视线里一无所有

当爱情在太阳形的墓葬上显现

只有鹰能认出它们

鹿纹石，木垒博物馆

鸟纹石，木垒博物馆

新疆伊犁州昭苏县的乌孙山夏特大峡谷谷口，有一座汉白玉雕像，嫁与乌孙的汉朝细君公主就葬在这里。元丰六年（前105），汉武帝为抗击匈奴，钦命刘细君为公主，和亲乌孙，为猎骄靡的右夫人，地位在匈奴公主左夫人之下。刘细君万里远去，其中辛苦，自不必说，到乌孙后，一年只得几次与猎骄靡相会，汉书中说她“昆莫年老，言语不通，公主悲愁，自为作歌”，便是著名的悲秋歌——

吾家嫁我兮天一方，远托异国兮乌孙王。

穹庐为室兮旃为墙，以肉为食兮酪为浆。

居常土思兮心内伤，愿为黄鹄兮归故乡。

但是刘细君终究没能回到故乡，猎骄靡死后，刘细君又依部落习惯，嫁与其孙军须靡为妻。由于语言不通，生活不惯，加之思乡情切，刘细君于太初四年（前101）病逝，在乌孙只生活了五年。据说乌孙的贵人去世时，都会戴上一个金箔面具下葬，面具上镶有各色宝石，想来脸上盖了面具的乌孙公主，大概不会瞑目。

乌孙金箔面具，新疆昭苏

我在新疆哈密的巴里坤地区听说了这个故事，那里有一处乌孙岩画遗迹，当地人说，刘细君唱歌时所用的乐器，叫阮，就是我们说的琵琶。巴里坤县城北邻天山山脉，山脉上遍是雪岭云杉，风过树梢，似巨兽浑然作啸，声音粗狂渺远。于是我写了这首诗，希望终有一日，戏细君公主能够魂兮归来。

巴里坤岩画

木椁画，新疆自治区博物馆，乌鲁木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