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老憨妞，你好吗？五一假期，假装给你打个电话……

今天是五一小长假第二天，孩子们去南方旅游了，我在老家陪父母。昨天是五一，娘感冒了，在床上躺着，中午我带父母出去吃饭，晚上又带他们出去吃的。父母八十多岁了，不忍心再让他们做饭，我又不爱做，就出去将就将就吧。

五一假期，我很羡慕一家人能出去玩的人。我们一家三口还从来没一起出去玩过。那时我工作忙，你工作也忙，孩子又读书，一家人的时间很难凑在一起。那时我们的梦想就是等有时间一家人出去转转，或者等退了休，我们四海为家。可你没等到退休就离开了。要说我现在有时间，孩子不用我管，他们生活得很幸福，我没有家庭拖累，可以四处走走看看，去想去的地方，替你看看风景，可父母年龄大了，父亲又每周三次跑医院透析，我怎么忍心游山玩水？所以你走后这五年零一个月，我跟从前一样，节假日就回老家陪父母，从来没有出去过。

随着年龄增长，父母越来越依恋我。每个周末我都得从济南回老家，一个周末就要跑500公里，说实话挺累的。如果周末不回家，娘就打电话问我怎么没回家。我觉得他们对我的依恋有些自私，昨天下午我说了几句重话：“为了你们，我牺牲了太多。等伺候完你们的百年，我自己也老了，哪里也去不了了，看来这辈子我注定为你们打工了……”说完有后悔，父母年龄大了，作为长子，孝敬他们理所当然，干嘛有牢骚？

昨天中午趁父母休息，我跑到家门口那个景点转了转，权作五一旅游了。今天是五月二日，星期天，父亲透析的日子。中午把父亲送到医院，然后我去车库停车，再去医院对面的馅饼店给父亲买馅饼，顺便又在店里冲值600元，这样父母来吃饭方便些。

你好吗？想你了，很想你！在饭店吃饭，看到一块吃饭的夫妻，看到丈夫为妻子夹菜，或者妻子为丈夫倒水，我都忍不住眼泪。对我来说这样的场景再也没有了，我真想再为你夹口菜、再为你倒杯水，真想再问一句：“老婆，这菜好吃吗？”尤其看到在老婆面前撒娇的男人，他们有老婆宠着、爱着，脸上有满满的自信。你走后我五年，我就像冒雨走在雨中的人，一个人走来走去，没有伞，没有屋檐，没有归宿，没有避雨的地方。

有时候觉得自己像幼儿园的馋孩子，看着别人手里有好吃的，我只有远远看着的份儿，只有咽口水的份儿。有时候跟朋友一起吃饭，别人接到老婆的电话，嘱咐他们少喝酒、早回家之类。听到这样的电话，我心里很酸，努力忍着眼泪——你，再也不会给我电话；我，喝不喝酒、回不回家，你再也不管不问……

上个周末我去公园，蹲在一棵树下拍照，起身时被树上一截枯枝把脸蹭去一大块皮，血淋淋的，眼镜片都坏了，当时天旋地转，眼冒金星，站立不稳，换作另一个男人可能受不了，可我用手机当镜子看了看受伤部位，确定眼睛没事后，就拣起眼镜默默上了车。没有老婆关爱的男人没有资格矫情。在车上，看到反光镜里的自己，特别想给你打个电话，想告诉你我受伤了。我找出你的号码，终于还是没有拨出去，但我流泪了……

是啊，没有老婆关爱的男人哪有资格矫情，就像没有娘的孩子跟谁说你冷了你饿了？2017年5月，我做过先天性心脏病修补大手术时，医生先用电锯把胸骨锯开，再把心包切开，让心脏停跳，用机器代替心脏循环，然后开始修补。修补好后让心脏复跳，跳起来，人就活过来了，跳不起来，人就过去了。开胸手术的过程是一样的，但我跟别人不一样的是要修补4个地方，也就是说我承受的风险是别人的好几倍。修补中，我的心脏必须要停跳两次——第一次停跳，修补好三个地方后，让心脏复跳，第二次让心脏停跳，修被最后一个地方。出院记录显示，6个小时的手术时长，心脏停跳140分钟。

这么大的手术，我七天就出院回家了。出院初期我自己睡在房间里，用胸带捆着20多公分长的刀口，刀口渗血，想去洗手间，我一只手抱紧胸膛，一只手当支点，支撑着身体慢慢地挣扎着坐起来，再靠屁股一寸一寸蹭到床边，慢慢下床，一寸一寸挪进洗手间。手术后七八天第一次大便，我坐在马桶上，一只手抱着胸膛，一只手给自己用开塞露，可开塞露根本不管用……

那是盛夏，一次大便要两个多小时，浑身大汗，刀口渗血，眼里有泪。即便如此，我在年迈的爹娘面前也没叫一声苦。手术后21天我开车去了办公室，打开办公室门的刹那眼泪涌出来——我活着回来了，又可以看到亲人和同事了！我打开办公桌抽屉，拿起去北京做手术前写好的两封“遗书”（一封写给我负责的部门同事，写了对当时工作的安排和以后工作的设想，一封写给女儿，希望女儿好好照顾爷爷奶奶之类），一边看一边笑，一边笑一边流泪……

老憨妞，你看，这么大的事我都撑过来了，我是不是不矫情？五年了，一直很想你。这五年你过得怎么样？最近这一段没有梦见你，不知道你过得好不好，很挂念，所以很想知道。五年没有跟你一起吃顿饭了，很想吃你包的饺子……

今天下午，我在医院陪父亲透析，趁这个空，我假装给你打个电话，跟你说说我的情况，不用挂念，我很好，孩子也很好。你也要好好的，照顾好自己，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