板桥菊颂(张丙辰)

菊颂

如同一段悠扬的二胡曲,于深秋的薄暮,从老旧的门楼下响起,余音袅袅,在布满青苔的砖巷里飘散;

如同一位缫丝的淑女,把熟茧的丝头扯起,拉长、再拉长,让一种缱绻的情意在缥缈中伸展;

如同一个天真的孩童,扯着一根风筝的长线,在十月的阳光里,笑着,跑着,渐渐远离了惬意的视线......

我站在修武县板桥的田垅上,这里是有名的怀菊种植基地。霜天寥廓,境界高远,浩瀚的花海似乎有袅袅的香气缭绕升起,使我产生了上述似有若无的迷离幻像。

一条笔直的林带把菊海左右分隔。一边是黄色的,如丽沙金浪,在暮秋的晴光里浮动着满眼金黄;一边是白色的,如云山雪涛,在清晨的霜风中摇曳出一派高洁。密匝匝,一望无际。清风拂过,涌动起一片带香的海洋。

在中国传统文化中,菊花是隐士的象征。它从不以娇媚取悦于人,我行我素,临寒自开,不与百花争宠,保持着独特的风骨和气节。犹如一位阅尽沧桑、窥破红尘的智者,林泉之下,策杖而立,听风来疏竹,看雁度寒潭。无所争,无所取,那是一种去留随意、宠辱不惊的潇洒态度。

埙声响起,随之一曲清亮的女高音扶摇而上。如蓝天云雀,石上清泉,吸引了香径徜徉的赏花客频频抬头。表演者是来自小徐岗学校的几位音乐教师,在花海中放歌,音乐更加具有盅惑人心的力量。

附近的几位采菊女很快聚拢过来,随着音乐的节奏轻声应和。这是歌者连夜作词配曲完成的创作,局外人自然不熟悉旋律。但这有什么关系呢?《尧典》中说,“诗言志,歌永言,声依永,律和声。”音乐本身就是为了抒发情怀,表达心声的。

临时参与的女声合唱越聚越多,“云台怀菊香,冰清傲雪霜。寻香入园中,满园飘芬芳。百花黯然凋落地,不慕春色自绽放”。一曲《菊颂》的激越旋律越陌度阡,穿过林莽,在广阔的原野上飞向辽远。

我多次在四月的春色里观赏牡丹,见识了囯色天香的千娇百媚。硕大的牡丹在花圃内争奇斗妍,拼着颜色,比着香味,晒着姿态,互不相让,讨好游人,总让我感到有一种抢镜头、争角色的戏子意味。但牡丹无论如何富贵娇艳,也只是让你从花径上匆匆走过,片刻惊艳。一个个“严禁采摘”的提示牌把它局限在篱笆之内,只可远观,不可亲近。如同被红墙碧瓦隔绝在宫庭之内的嫔妃滕嫱,她的富贵和妖娆与平民无关。而且锁断四季,远离天机,在四围高墙中任美颜消磨,自有一种无以言表的红尘无奈。

然而板桥菊花却是家常的,自在的,逍遥的,如同一个解放了三寸金莲的天足女人,可以在万类霜天中自由绽放。它不屑于春天的拼抢,也不愿跻身宫墙,在紫盖黄旗下作仅供玩赏的尤物,而愿植根旷野,尽享自然的雨露风霜。

菊花知道自己的平民身份,既不自高,也不媚俗,不卑不亢的性格因此赢得了最广泛的人缘和赞誉。隐士喜欢它,“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闲适中彰显出几分古风;词家喜欢它,“东篱把酒黄昏后 ,有暗香盈袖”,菊香中可独享黃昏寂寞;诗家喜欢它,“宁肯枝头抱香死,何曾吹落北风中”?固守着一种高洁的生命格调;黄巢赞美它“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的壮观气势。毛泽东则给菊花品格赋予了铁血背景,“一年一度秋风劲,不是春光,胜似春光,战地黄花分外香”。

菊花美在个性,美在品格,美在淡泊,美在气骨。相比之下,雍容的牡丹不过是盛妆的贵妇,带着太浓的脂粉气刻意招摇。

站在垅头望过去,千顷菊花从坡下铺展开来,满垄满眼,蓬蓬勃勃,浮光耀金,在万里霜天铺陈出一种宏大气势,展示自己风霜高洁的生命强度。霜降已经过去了一段时间,节令进入了农历的十月,在秋冬之交的时节,在云台山下广袤的原野上,有这么一片菊海随风起伏,澎湃着一种强劲的生命律动,歌唱着人生的高贵和壮美,对所有生命的晚秋,都具有深刻的启示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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页面更新:2024-03-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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