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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周五晚上十点,中央四台播出纪录片《美食中国》第二期,主题百味江城夜,主角之一是小民大排档。
几个月前,小民一家人还被疫情困在海南,做好了关店的打算,如今,门庭若市,营业额反超去年。
小民姐本人,武汉排档界当之无愧的大姐大,平时低调,像个店员一样晃荡在前厅后厨。
小民大排档不是第一次登上纪录片。两年前陈晓卿《风味人间》第一季的《江湖夜雨》,它也是主角之一。
小民大排档开业于2004年,在武昌新桥街,当年20多平米的狭小空间里,老板靠鸡爪、毛豆和花甲三道烧菜一统江山。
曾有人说它是武汉排档界无冕之王。如今,它不再是少部分人的隐秘角落,在汉口武昌开了六家分店。
外地朋友来武汉宵夜,第一反应就是吃小民,有点像去长沙就要吃文和友。
《美食中国》百味江城夜,现在在央视官网里可以查看。此时的小民江湖已成规模,小民搞后厨,丈夫弄前厅,两位掌门配合娴熟。
它家的鸡爪软糯,一嗦就化,配上烧制的花甲毛豆……武汉人的治愈感,你懂的。
小民没学过做菜,她像个印象派的画家,把甜、鲜、麻、辣泼洒到一道菜里,回味浓郁,也符合武汉人的性格:耍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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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江湖,小民排档自身就像一个江湖门派,没有加盟,小民是每一家店的大股东,厨艺传内不传外,每家店的掌柜都是她的铁哥们。
每家店有一位专门烧主菜的师傅,地位和主厨相当,专门继承小民老三样:鸡爪、毛豆、花甲。全部是小民的亲戚,得她亲传。
主厨负责研发新菜,扩充菜单。
“我一个人就是个厨师团,高峰一个人烧四个锅。”
—— 小民
“三哥随么斯都能聊,小姑娘谈朋友,车子,军事飞机大炮,管你扯么斯他都阔以跟你聊。”
——小民
“我把你们当干爹干妈啊,求求你们教我做菜吧。”
—胖子
11年前,胖子路遇小民排档,吃了一次鸡爪,上瘾,拿5万块到厨房学手艺,小民不教。之后连吃9年,经常到厨房抢菜,和小民成了朋友,合伙开店。
“波波你就跟这个姑娘伢撒,别个对你这好。”
——小民
一个女孩想租小民的房子,偶然认识了老熟客波波,女孩一见钟情。波波和小民打麻将到五点,女孩端过早送来,感动了小民,小民撮合之,两人结婚。
“你要莫昂左?”
——叶磊
二十年前,叶磊14岁,新河街巷仔,小民开租碟厅,叶磊在那和女生约会,和朋友抽烟看武打片。
几年后有人在小民排档“翻翘”,叶磊提凳子就上。
“来,喝!”
——鲁盛洁
体院出身,去老店频率最高的客人,一周三次,一人点六盘莴苣叶子,配两箱啤酒,如今是小民排档年会人人避让的酒神。
“小民姐这好,你不把她找着,未必找别的女人?”
——吴亚琼
三哥的外甥女,小民租碟厅的客人,算半个媒人,读书时作业没做,经常找小民代替她妈妈签字。
“戴个金链子,总跟三哥玩,我先蛮不喜欢,跟别个说:三哥沾上黑社会了啊!”
——小民
小民总店旁的竞争对手,方氏排档的老板,后来被小民“做垮了”。三哥愧疚,叫他去马场角店做豆丝,后来成了合伙人。
作为掌门,小民每天几乎没有休息,但她还是像个大家长一般,关心门人的婚嫁问题,“总店有个叫大刘的员工,二十八了,还不成家,我在屋里焦虑得睡不着。”
小民关心最多的是主菜师傅,她的亲传徒弟,大多是20岁左右的年轻人,每天烧几百份鸡爪。
马场角店的徒弟小胡天赋最高的,21岁,“学几天抖锅抖得飞飞神。“但工资月光,小民把他的工资打到他妈妈卡上。
总店的徒弟鹏鹏是她的开山大弟子,15岁就在她这打下手,鹏鹏年纪小,懂事,端午发的绿豆糕舍不得吃,要带回黄陂给妈吃。小民每次都发给他两份。
软件园店的徒弟是小民的干儿子,小民给他买了件卡宾,给他追女孩用。结果被用于炒菜,沾满油污。小民在家生气好久。
打烊以后,她总包一层麻将室和厨师打牌。小民牌技差,每次都被调侃“发奖金”,但她乐此不彼。
小民不像仙风道骨的风清扬,更像是亲切的张真人。
走进任何一家小民大排档,门口总有一个发烟的老哥招呼你入座,菜的味道还是看厨师心情。
几位主厨研究新菜,概不私藏,一律分享,把小民大排档的菜单从老三样扩张到满满两面纸。
排档菜里该有的,小民这全齐,味道是清一色的“小民口味”,价格便宜,吃顿虾人均六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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疫后的小民排档露天外摆位全满,营业额超过去年,总店店长余飞说,他有点患了脸盲,“每天2000人一年营业350天,再乘3年时间。”每天他眼前都是无数人影来回晃动。
人们坐在店内释放真我,放肆聊天,脚放在凳子上,夏夜深蓝,街灯昏黄,盛满冰啤酒的塑料杯碰在一起,吆喝声成片。酒桌上,打赤膊的学生和隔壁穿鳄鱼的老杆莫名其妙拜了把子。
来自新疆的女孩小陈入乡随俗,嘴里吮着鸡爪,右手拿虾,半小时啤酒下了两扎,丝毫不顾矜持,和朋友疯狂呐喊”别养鱼!“。
她在武汉读大三,去小民排档是她周末最喜欢的放松方式,夜色里,她不必含蓄,脏话也能随便讲,”我们同学都常来,在这里吃饭更多是吃个氛围。“
与此同时,二十来个小民大排档的门人在前厅忙碌着,他们在夜色江湖里扮演NPC的角色,客人在酒杯里快意恩仇,偶尔有极端的人扯横皮,他们立刻化身护法。
后厨里,十来个小伙子身上浸满油烟和汗水,每到周末,他们一晚上要掂锅一万次,手上的肌肉线条比健身小伙还有型。
小民也不例外,她不像传统店老板坐在门口喝茶,偶尔去后厨炒菜,偶尔铺桌布,别人说她是店里手脚最快的“员工”。
看似风平浪静的江湖,是他们在默默维系,城市夜幕降临,他们忙碌的一天才刚开始。
小民排档装载的江湖和城市繁荣无关,是武汉人安放夜色里的不羁。
它开了16年,熟客换了一波又一波,从80后变成90后,00后。三哥还是每天都准备一条1916,在门口等着客人。
时间比什么都狠,小民说,有次一个胖子跟她打招呼,她过好久才认出,“原来好帅,现在好胖。”
“小民能开到现在,都是靠熟客一把抬庄的。”
今年早春,小民困在海南,想过退休。那时候每一天小民都得面对大额亏损,但她觉得一家人聚在一起,日子过得挺清闲。
退休的想法三年前就萌生过,名扬江湖前,小民日夜颠倒十来年。
油锅边辗转操劳,同学聚会上有人觉得她是同学的妈妈。
十几年没出过新桥街,巷外修白沙洲大桥她都不知道,武汉让她这个老武汉陌生。
攒了几百万,她跟三哥说,“我们再不搞这累了,我给你买辆的士开。”
新店生意火爆后,小民扛不住了,“赚钱哪个不想!”她打算和兄弟们一起把小民大排档做大做强。
两年前她说要去跳广场舞,去全世界旅游……现在,还是先赚钱吧。
三年时间,小民在武汉买了两套房,休息时间去奥特莱斯买LV,家里添了一辆别克,一辆雷克萨斯。
但她苦日子过惯了,雷克萨斯舍不得开,国广的LV又不打折,她不买。
有人开玩笑,武汉天地的房子小民随便买,小民说:“还是打牌金顶只要50块钱的人,住一起最舒服。“
她还住在汉阳的还建房,那里离麻将室特别近。
“等我和三哥条件好了,我们也老了,这是件很遗憾的事。”两年前,我采访小民,她说想要做个“平常女人”,去美容院,化妆,保养。美容院她还是没去。
“反正这辈子就是过夜生活了。”小民的世界里,武汉只有夜晚,城市围绕着排档。
排档收摊后,她牵着三哥散步。那时的武汉凌晨五点,没什么车,写字楼和街面是昏暗的。
夜色下泛起一层鱼肚白,即将到来的日出把城市的边际染成红色,特别美。
都市的一天即将开始,小民夜色江湖收尾了。
页面更新:2024-05-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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