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振清：白云深处

黄河流出府谷境内的最南端的一个地方叫白云乡。这个小山村紧靠黄河岸边，地理位置也很特别，属于鸡鸣两省三县之地。黄河东岸是山西兴县，万家川以南是神木县马真乡。现在沿河公路已经开通，大大改善了白云乡过去与世隔绝的闭塞环境。在政府扶贫政策的帮助下，白云乡村民们的生产生活水平大大提高了，奔小康的劲头更足了。

第一次听到白云乡这个村子的名字的时候，我还以为是乡镇呢，可见我的孤陋寡闻了。四十多年前，我上高中的时候，我的同一寝室的室友白玉明同学就是白云乡人。记得他每次回家得走两天才能到了家里，来校时也一样，所以他是不经常回家的。

他长着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白净的脸，高高的个子，说起话来总带着腼腆的神色，地方口音浓重，例如说我是欧（ou），桥头是求（qiu）头，有调皮的同学常常是学他说话，这时他就更加难为情了。他的学习成绩不是很好，父母老早就给他定下了娃娃亲，看出他对她还是很有感情的，常常带她来县城玩，碰见同学谎称是他姑舅。

转眼就高中毕业了，他高考失利，我也名落孙山。当我再次背着铺盖来母校补习的时候，听补习班的同学说，他已经结婚了。从此，失去联系，音讯全无，但是我还是常常会想起他。此后的人生坎坷，工作挫折，家庭艰辛，让我确实也变得麻木了，但在不如意中，常常会安慰自己，“我比起我的同学玉明还是可以的，他已经几乎变成原始人了。”

十几年以后，我和另外两位高中时的同学去看望了白玉明。那时，王家墩乡已经通了公路，一条简易的石子铺成的便道，只能通到乡政府所在地。我们坐上一台破旧的大班车，摇摇晃晃，在坑坑洼洼的简易公路上缓慢前行，走了多半天才到达乡政府所在地，又翻山越岭，步行了十几公里才到了白云乡村。记得那一天是一个阴雨天，其时正值暑期，三个人艰难地在弯弯曲曲的山路上向东南方向行进着，雾气笼罩着山野，路面湿滑，每人拄着一根木棍，防备滑倒。快进入村子的时候，看到黄河了，浊流倾泻，涛声不绝，黄河水在大峡谷深处奔涌激荡。漫山遍野，是碧绿的枣树林，青色的枣子缀满枝头。

玉明的家在山上，他家的四孔大石窑座北向南，位于一座山的半山腰，周围被茂密的枣树林环绕，看上去很隐蔽，如果不是走近，很难一眼看出来。

我们去了的时候，他正在烧砖，烟熏火燎的，我握住他那一双生满老茧的大手，相互激动得说不出话来。他已是三个孩子的父亲了，紫铜色的脸膛，高大结实的身材，纯粹是地地道道的一个大山里的农民了。

他种着三十多亩地，养着四十多只羊和十头猪。一年到头，忙忙碌，有干不完的活儿，幸亏他的妻子也是一个好劳动，是他的得力助手。

白玉明见老同学到访，就停了手中的活儿，招呼老婆做饭招待客人。

我们坐在他家石窑洞的土炕上，谈论过去，谈论现在，有拉不完的知心话。我问他为什么不到山外面闯荡去，现在是商业经济时代，窝在老家挣不来钱。他只笑笑说，上有老下有小出不去。他说他已经习惯了这种田园牧歌式的生活。我问他的经济来源，他说主要依靠卖猪和羊，种地的粮食卖不了，主要用来做猪羊的饲料。他说，山里到处都是宝，只是运不出去，很难变卖成钱。例如，大枣、山杏、小果子等山果，每年有大量烂在地上……

拉话中间，他的妻子已经做好了饭，是豆腐干、粉条和红烧肉烩酸白菜，再加金黄的黄米饭，让我食欲大开，玉明又拿出自己酿造的窖藏白酒招待我们。记得我那天喝醉了，一直睡到第二天上午才醒来。临别的时候，她妻子又给我们拿了好多种山货……

过了几年，听说他当了村支书，带领乡亲们发家致富奔小康。我调回城里学校以后，见过几次他到县城来跑项目，一次是为人蓄饮水工程筹款，一次是农电低压输送项目，还有一次是关于沿黄造林的事。老同学见面，总免不了到小酒馆畅饮几杯。他喝多了的时候，总是十分健谈，对他们村子的发展也信心满满。

转眼又二十多年过去了，白玉明早已成长为成熟老练的农村基层干部，他为乡亲们办了许多实事，赢得了大家的尊敬和拥戴。

2017年以来，随着沿黄公路的开通，白玉明带领白云乡村的村民积极发展扶贫产业，着力打造以乌龙山景区、万家川古渡口、水上乐园等为主的休闲旅游设施，并通过注册“白云乡”红枣商标，扶持开办农家乐等项目，有力地带动了当地农特产品销售，促进农业产业结构调整和农民增收致富，取得了较好的社会效益和经济效益。

去年，我随府谷县诗词协会采风团到白云乡采风，老支书白玉明同志热情地接待了大家。他亲自当导游，给大家介绍各个景点情况，介绍白云乡的多种农特产品。在总结会上，他深情地说：“我生在深山里，长在深山里，也深刻明白，宝贝就在深山里，有待于人们去发现和开掘。”他举例介绍了一款新的农特产品——花椒，他说，“王家墩人利用大山里温暖的小气候，大胆地引进，成功的种植出来花椒，打破了中温带不能种植花椒的禁区。现在，王家墩花椒市场价涨到每公斤180元。”他又说，过去自己带领乡亲们平整土地、打坝造地，植树造林，绿化荒山，兴修水利，干了些耗力不赚钱的事，但也为村子后续的发展打下坚实的基础。现在着力打造旅游设施，发展旅游文化，包装和推销农特产品，就是要积极发展扶贫产业，带领乡亲们脱贫致富，让深山老林中的老百姓也搭上时代发展的快车。最后马会长总结说，王家墩白云乡村充分利用黄河沿河观光旅游公路的开通，利用这里的区位优势，努力打造府谷新的旅游景区，希望会员们多写诗赞美这里的美丽风光，讲好这里百姓脱贫致富的故事。大家拍手表示欢迎。

午饭的时间到了，白支书把我们带到一家新近开张的农家乐饭店——三三鱼庄。远远望去，显赫的饭店招牌映入眼帘，红底黄字，十分醒目。农家乐饭店背山面河，蓝墙碧瓦，掩蔽在茂密的树林里。院中垂柳依依，花坛牵牛花盛开，娇妍欲滴，碧绿的菜园里，黄瓜、豆角、西红杮挂满枝头。房屋宽敞明亮、干净整洁，主人热情地招待，给人以回家的感觉。席间上了两道本地特色菜，大家觉得味道不错，一道是地椒炖羊肉，另一道是铁锅炖绵鱼。白支书告诉大家，他下一步要带领村民多挖渔塘多养羊，让前来白云乡旅游的游客和沿黄公路上过往的客人都能吃上天下闻名的黄河绵鱼和王家墩羊肉。

吃完饭，大家坐车上了乌龙山景区，再次饱览这好山好水好风光。我突然间想到，年青人创业不一定必须在城市，农村有广阔的天地，在那里是可以大有作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