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岁的少年在拉萨遇到已婚女子

拉萨的阳光照得人睁不开眼，高原的天空和大地拉近了距离，似乎站在那光秃秃的山顶就能摸到天上的云。

因为日照过于强烈，所有的事物看起来比别处更亮堂，心胸也显得更开阔。

我是在这样一个多么特别的城市有了第一份工作，就在北京路中段的一家小饭店作服务生，到布达拉宫十来分钟的步程。老板娘是我老乡，在她19岁的时候和她师傅在这里学厨，整整待了近二十年，等到师傅岁数大了，再也使不动大铁锅的时候，这家店也就传给了她。

盘下这家店做了老板娘，就再招一个厨子两个伙计。学徒这些年有师傅在，一直没机会在厨房独当一面，等于给师傅打了二十年的下手。如今师傅退休了，自己也跟着告别了厨房，在前台做起了收银。所以这些年在湿漉漉的厨房耗尽了青春，到底为了个什么，她怎么想，我们不知道，她也从未对人说起过。

那个女孩是在一个大雨磅礴的午后，打着一把点缀着暗青色小菊花的雨伞，踩着急促的水花进入我们店里。还剩最后一桌靠着玻璃窗的客人，大声地聊着天气，吃完饭也不离开，似乎在等这场雨的结束。我们也围着旁边的桌子坐下了，等着他们，也等着雨。

她和老板娘说完话，回过头来望着我们，长发上有几颗雨珠滑下来，在她的白衬衫上面染出两点水痕。

她是过来上班的。加上我和卓玛，就有了三个服务员，我们都暗地里高兴这档子好事情。

雨停了，最后一桌客人也走了。老板娘让我带她回宿舍安顿一下，其它人都不回去，只有我每天会走十分钟回那个小房间睡个午觉，他们觉得路太远，倒不如在桌子上趴一会儿，省得腿脚遭罪。

其实拉萨白天不怎么下雨，就算是雨季一个多月的时间，也是在每个夜晚一准儿要来上一两场倾盆大雨，以显示雨季的尊严。可是到了白天，几乎都会放晴。所以现在又是烈日当空，好似不存在刚刚那场雨。

因为我带她去宿舍的缘故，除了老板娘，我算是她在这里认识的第一个人，我们的关系便要比她和其他人更亲近一些。况且其他人中午都不回家，每天我就用店里那辆破自行车带着她，穿过满是泥土和碎石的小巷，来来回回，晴雨不分。

那年她才二十二岁，羞涩的脸庞上面还泛着青春的梦。但是她已结了婚，老公在千里之外的老家不知做什么营生，她又是如何来到这座小城，我不问，她也从来不谈。任这轻悠悠的时光缓缓地来来回回。

又是一个大雨磅礴的夜晚，刚好是下班的时间。对于晚上的雨，就不要期待它会多么快地停下来。我们都没有犹豫，撑开她那把小雨伞就冲进被黑暗包裹的雨里。共用一把雨伞，越走越近，最后抱着她的肩膀跑回到家中。我们站在屋檐下，淡黄色的路灯打在她满是雨水的脸上，那双动人的眼睛温柔地看着我，好像在等一个答案。

我把雨伞交给她，从湿漉漉的裤兜里掏出钥匙开门，一双手从我的腰间缓缓伸过来，结结实实地把我抱住。她的头靠在我的肩上，微微急促的呼吸吹过我的脖子，她前胸的温度传到我的背上，我竟没有力气转动手里的钥匙。

那把雨伞落在墙角，伞口正对着我们，茫然地看着一场情景剧。

我抬起头深呼了一口气，终于有了打开门的力气。在脑袋一片空白之下，轻轻推开她的手，那么冰凉，那么柔软的一双手。靠着惯性走进自己的房间，摸着开关打开灯，再轻轻地关上门。在惊慌失措之下，总是习惯性的动作引导我们做正确的事情，或者是解救我们免于尴尬。

我们房间挨靠着，此刻却离得越来越远。直听到她关上门，我才脱掉湿透的衣裳，打开淋浴由内而外浇灌着身体。

我把她丢在雨里，黑暗之中，一切都是沉默，她不言，我不语。没有勇气最后再望一眼她满脸的雨水，没有最后再看一次她的眼睛。

天亮后，照列又是晴朗的天气，阳光已经吸干了雨水，在上空得意地俯瞰大地。我去了店里没见到她，一上午都没有看见，我也没有问起。

午饭过后卓玛叫我去喝甜茶，穿过马路就是八廓街，没几步就能走到光明茶馆。五毛钱一杯，三块钱一壶，再来两盘炸洋芋，这就是藏族同胞的下午茶时光。她告诉我女孩走了，走得太突然，走得莫名其妙让人禁不住气恼。卓玛少了一个帮手，她自然不会高兴。

我没有感到惊讶，也没有多说什么。毕竟暑假快完了，我也是要走的。对于我这只是放假的一次暑假工，到这社会上经历一场，又要回到学校进入既定的轨道中去。

那年我十八。隐约触摸到一点说不清楚的东西。时光缓缓从指尖流过，那些模糊的印象又渐渐熟悉起来，那张被雨水模糊的脸又变得清晰。我想知道你去了哪里，又在经历着怎样的人生。

风飘过，雨落下，岁月滴滴答答.......

唯有祝福送给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