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辽阔的藏北高原

中国第一位骑单车进藏的读书人宋词,带你一路感受32年前的青藏。



走在辽阔的藏北高原

这张网图跟当年路遇的军车队很像(网图)


辽阔壮丽的藏北高原,使人的视野一下子变成了广角镜头:山原青青,雪峰奇丽,天低云诡,风光无限。走在上面,一幅广阔的画卷被深深印在心底。


我刚踏上这片高原的那天上午,乱云密布,风势很大,间或还飘着零星雪花。开始时偶尔能看见一两只野兔子在寒风中奔跑,后来在一道矮土岗下,突然惊起两只野黄羊,象两道橙红色的闪电,迅速消失在土岗后面。待我也走上岗顶,立刻被公路西侧那一大片橙红色惊住了。那么大一群黄羊,以前我还只是在电视的《动物世界》中看见过,足有三四百只,就在离路边几百米的地方吃草。


走在辽阔的藏北高原

美丽高贵的藏北黄羊(网图)


我停下来观看它们,并朝它们喊叫赞美,给它们唱歌,而它们理也不理我,象一群正在踏青的大家闺秀一样目中无人。不过它们也的确值得骄傲,那梅花鹿一样的长腿和身段,那火狐狸一样橙红的背部和洁白的长颈,无论缓步低头吃草还是偶然仰头四下顾盼,都象舞蹈演员一样优美。它们在人类面前的沉静,使我想到近年来全国禁猎和保护野生动物所取得的成效。人类太应该和这些优美高贵的生灵做邻居,做朋友了。


大约在离开昆仑山六十多公里的时候,我停车休息。在不经意的回望中,我发现刚刚走过的那片山原犹如一片巨大的绿毯,一直平展地铺到昆仑山脚下。而昆仑山那排由西向东的雪峰,则象正在绿地毯上奔驰而过的一支浩大的白色马队,峰顶大片大片的乌云,便是它们飞扬的马鬃,乘风扫过天宇。


看着看着,我奇怪地想到一个场面。即从我站的地方到昆仑山下是六十公里,然后再由这个位置向东西各走五十公里,就在这样大的一个长乘宽的矩形之内,假如有一天能把全世界六十亿人全都召集到一起,按照每人一平方米的宽松位置,刚好可以都放得下,那时全人类就可以在这片山原上举行一次野餐。届时有个人爬上昆仑山顶的雪峰,架起像机朝山下一按快门,全人类就会有一张衬着壮丽背景的“全家福”了。


不过现在这片荒凉的山原上只有我孤独一人,还有远处那片仍在游动着的野黄羊。


走在辽阔的藏北高原

青藏高原的路上(网图)


在楚玛尔河北侧不远的地方,我终于看见了那条拐向可可西里冰山中的淘金路。其实那不能算路,只不过是淘金人留在旷野上的一道道辙痕和足迹。有一台手扶拖拉机刚刚从那里面出来,车上的十几个人仿佛因为重新嗅到了“人间烟火”而长长舒了口气,停在公路边休息,一个个蓬头垢面,衣衫褴褛,沉默无言。但其中却有一个三十左右岁的人,穿着一身整洁的中山装,戴副眼镜,文质彬彬,与另外那些人判若两类,独自依在车边听微型收录机。我一眼就感到他是个文明可靠的人,于是便抛开人们一路上向我讲的淘金人的劣迹,走过去同那人闲聊几句。果然我猜得不错,他放下收录机同我握手,并拿出名片递给我,原来他是西宁一家机床厂的销售科副科长。他有点自嘲地告诉我,看到人们都去淘金,他也一时心血来潮,两个月前停薪留职,跟着人群进到山里,结果什么也没淘到,白跑了一趟。他说“那里根本挖不到金子。刚开始时因为进去的人少,每人还可以在产金地段分到一米多宽一条向前挖,后来人太多了,也不管是不是产金地段,每人只胡乱分上二十公分一小溜,锹碰锹镐挨镐,哪里还有金子,有也早吓跑了!”他还证实,在春天的大雪中,那里确实死了七百多人,而且加上后来各种原因陆续死掉的,今年到现在已经死了近千人。听说我要旅行去拉萨,他显得很感动,让我路上给他写信。


跨过楚玛尔河又向前走了二十多公里,我在一道视野开阔的高岗上停下来吃午饭,也就是背包里带的咸榨菜和凉馒头。我把破凉席铺在路边的土堆上,就着寒风,喝着冷水,吃着吃着,一股想家的情绪突然涌上心头,而且在我上路以来第一次感到如此想家。想起家中温热的饭菜,外出采访时那些灯红酒绿的宴请,和朋友们一起饮酒畅谈的时光……尤其想起一位好朋友,那个在大学教书,学问好、人品好、酒量好、棋艺好,诗也写得很好的李飘鸿。我和他刚认识时,他们夫妇去我家作客,我们捉杯倾谈通宵的情景此时历历在目。于是我迅速扯出纸笔,在寒风中给他写信,告诉他我此时正在藏北高原一个路边土堆上,吃着冷馒头和咸榨菜想念他,想再和他喝回酒,倾谈一夜。我还告诉他,我现在最大的奢望就是能够回到家乡和朋友们相聚痛饮一场,一旦我在路上倒下,永远回不去家了,请他一定把我的这个愿望转告给所有的朋友们。


我刚把信写完封好,东北边山原上便出现了一道壮观风景:一队军用卡车象一条长龙在原野上排开,衬着远天和地平线的背景向我驶来。这是我平生见到的最长的车队,在这荒无人烟的山原上,尤其令人激动。车龙很快便到了面前,一辆接一辆地从我身边驶过,我兴奋地一一点数,竟然有六十二辆之多,全是崭新的“五十铃”。最前头是前导车,后面每隔三四十米一辆。每车两个人,全穿着整齐的军装。许多司机看到我时都鸣笛问候,有几个坐在司机旁边、配戴肩牌的军官,还在车中举手向我行军礼致意,我也很感动地向他们一一招手。最后一辆收容车过去后,我看看表,整个车队过了足有十分钟。从前导车和收容车的标志看,这是青藏公路运输线上的一个汽车营。车队走远了,我还一个人激动了很久,刚才的想家情绪烟消云散了。


走在辽阔的藏北高原

当年路上遇到的浩浩荡荡的军车队,就是这个场面(网图)


当晚我住在了五道梁兵站,站长和教导员非常热情,晚餐单独加了几个菜,并把站里的几个干部和卫生员也请来作陪。


夜晚的气温极冷,我怕感冒,盖了两床被子。临睡前又用力扯扯耳朵,捏捏鼻子,掐掐十指的指尖,命令自己绝不允许感冒,然后才小心睡去。第二天早晨睁开眼睛,第一件事就是自我检查一番,直到确信安然无恙,才一咕噜爬起来,高兴地喊一声:“好样的!”正好赶上那位河南籍卫生员小蔡进来叫我吃早餐,听到喊声吓了一跳,一问方知是我预防感冒的“心理战术”,逗得他笑起来。事后他给了我一些药,是部队才有的“高原特效感冒片”。谢天谢地,这给我的生命增加了一道“保险锁”。那位好人站长还教厨房专门为我准备了一袋肉丝炒榨菜、一袋油炸花生米和一包馒头,让我带着上路。我告别他们向前面的另一座高山——海拔五千多米的烽火山走去。


走在辽阔的藏北高原

八十年代的五道梁兵站是简易的平房(网图)



《走来走去》宋词/著,东方出版社。

连载第58篇——青藏行





作者简历


宋词,出生于黑龙江省密山市。本姓赵,宋太祖赵匡胤第33世孙。1979年考入黑龙江大学中文系,毕业后分配至牡丹江日报任文学副刊编辑。

中学时代开始诗歌写作,进入中国上世纪80、90年代“校园诗人”和“第三代诗人”群。

1989年曾用一年时间,独自骑自行车旅行全国 。著有旅行文化随笔集《走来走去》和《宋词短诗选》。

1993年调入广东珠海工作,曾任《珠江晚报》副总编、珠海市记者协会秘书长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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页面更新:2024-03-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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