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宝玉自传（三十四）

贾宝玉

贾宝玉自传（三十四）

父亲在此，大家受了拘束。所以酒过三巡后，祖母便撵父亲去歇息。父亲要猜灯谜，祖母便说了一个谜语：“猴子身轻站树梢。——打一果品名。”

父亲故意乱猜，罚了许多东西，然后才说谜底是荔枝。得到了祖母的礼物，父亲也念了一个谜语：“身自端方，体自坚硬。虽不能言，有言必应。打一用物。”说完，悄悄地告诉我谜底。我又悄悄地告诉祖母。祖母想了想说谜底是砚台。父亲叫吧喝彩送上，都是灯节下所用所玩新巧之物。祖母非常高兴，叫我们给父亲斟酒。我执壶，二姐姐送酒。祖母叫父亲猜围屏上姐妹们作的灯谜。父亲答应，起身走到围屏前猜谜。第一个是大姐贵妃娘娘的谜语：

“能使妖魔胆尽摧，身如束帛气如雷。一声震得人方恐，回首相看已化灰。”父亲猜到了是炮仗。第二个是二姐的谜语：

“天运人功理不穷，有功无运也难逢。因何镇日纷纷乱，只为阴阳数不同。”父亲猜出了是算盘。第三个是三妹妹的谜语：

“阶下儿童仰面时，清明妆点最堪宜。游丝一断浑无力，莫向东风怨别离。”父亲猜出了是风筝。下一个是四妹妹的灯谜：

“前身色相总无成，不听菱歌听佛经。莫道此生沉黑海，性中自有大光明。”父亲猜出了是佛前海灯，但面露忧闷之色。下一个是宝姐姐的灯谜：

“朝罢谁携两袖烟，琴边衾里总无缘。晓筹不用鸡人报，五更无烦侍女添。焦首朝朝还暮暮，煎心日日复年年。光阴荏苒须当惜，风雨阴晴任变迁。”父亲看完谜语，面露悲戚之状，只低头沉思。宝姐姐的谜语谜底是更香。

祖母见父亲如此，便不叫父亲猜了，去安歇。说：“让我们再坐一会儿，也好散了。”父亲连忙答应几个“是”字。又勉强劝了祖母一回酒，才退出去。祖母叫我们自在乐一乐。我跑到围屏灯前看谜语，开启了批评模式。宝姐姐叫大家坐着说笑，风姐姐也从里间出来对我说：“你这个人，就该老爷每日令你寸步不离才好。”我赶忙扯着风姐姐不让她再说了。祖母又和大嫂及众姊妹说笑一会儿，天已四更，便散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