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我的童年


忆我的童年


1953年秋,我出生在仙游县一个偏远的小山村。村里的房子是依山而建的连体四合院,屋后有几颗百年大树,房前是一片片崎岖的梯田。一条小溪从梯田中间穿过向东流去。村口的溪边生长着一排红豆杉。像一根根笔直的旗杆,风儿吹过,他们就如同飘扬的旗帜在向远方的游子招手。我平凡而又难忘的童年就是在这里度过的。

我的父母勤劳、朴实、节约。父母的人生如水一般平淡,如土地一般坚实,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是地地道道的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

从我记事起,家中的大小事务都是奶奶一人承担。印象里,奶奶是个善良能干、和蔼可亲的人。虽然我们兄弟姐妹们众多,但奶奶没有因此照顾不过来,反而将家里大小家事打理得井井有条,还经常变着花样给我们做好吃的。

而父母呢,就整日在外劳作。由于父母脚踏实地的辛苦劳作也得到一定回报。所以童年的物质生活相对也能够得到保障。

从我懂事开始,就一直没有见过我爷爷。有一次,我忍不住问奶奶:“我爷爷在哪儿?”奶奶听了,面色沉重,眼含热泪,沉默良久说道:“你还小等你长大就懂了。”后来我也问过父母,都没有得到答案,这仿佛成了我家缄口不提的秘密。春去秋来,很快我便进入小学。由于我性格内向、腼腆,也不怎么努力读书。初小三年级成绩一般,平平常常。后来幸得恩师开导,祖母鼓励,我越来越努力,终于没有辜负父母的期望,高小三年都被评为三好学生、优秀少先队员。我父母都为我感到高兴、自豪。奇怪的是:奶奶却常跟我和弟妹们说,好好学习,长大当个工人、医生或学一技之长,千万别去当兵或当干部。当时我大惑不解,按照中国人的传统思想:“学而优则仕”,为什么奶奶会这样嘱咐我们。更奇怪的是我家明明是中农成份,但在历届政治运动中,父母都会被陪批或者做义务工。没想到一切谜题就在我小学毕业后那个夜晚揭晓。

1966年8月的某一天,校长和教导主任到我家来,告诉我们一个如同晴天霹雳的消息:我没有考上中学。当时我傻了,我和父母都难以置信,我的成绩还算优秀,怎么会没有考上呢?校长解释说,因为文化大革命运动的展开,每个学生升中学,都要把身份送到大队证实。大队支部书记说你们是反革命家属,成绩再好也无法通过。我如同遭到当头一棒,呆呆站着,久久不能回过神来,无法接受这样的现实。此时我的奶奶和父母早已泣不成声。我父母在三年自然灾害、历届的政治运动中都表现得非常坚强。不流一滴泪,不求一个人。但是为了我能继续接受教育,向来要强的母亲“扑通”一声跪在校长面前恳求请他帮我争取一次升学的机会。校长无奈地摇摇头,让我们去找大队干部,他无能为力。校长扶起我母亲安慰几句便离开了。那个夜晚,对别人来说或许是个普通的夜晚,但对于我们却是那样痛苦、漫长……在万家灯火温暖的夜里,我们一家关上门来抱头痛哭。那像约定一样的缄口而不提的往事也在那个夜晚被徐徐牵出。我奶奶哭着说:“孙女,是你爷爷拖累你了,……”。原来我爷爷是黄埔军校第六期学生,毕业后在国民党部队里,1938年随部队北上抗日直到全国解放后荣归故里。爷爷是个单纯直率的人,本以为还乡之后与家人团聚,享天伦之福。无奈遭人设计,被打成反革命不幸入狱,1952年郁郁而终。飘在我幼小童年的心中那几朵疑云此时都有了答案。漫漫长夜何时旦。好不容易待到天明。这是我童年最漫长的一夜,也是最难忘的一夜。可怜天下父母心,天才蒙蒙亮时,父母就去公社找领导,到大队找干部,四处求爷爷告奶奶,但还是无济于事。真是呼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但那时我年少单纯,还抱有幻想,指望有一天大队部里开恩,让我能重返校园。盼星星盼月亮,盼到的却是大队支书带着一大帮红卫兵闯进我家,人人手持大棒,威风凛凛,面若寒霜。口里喊着:“革命无罪,造反有理”。他们把我们一家子赶到房外去,在每个房间挪动桌床,翻箱倒柜,他们手足麻利,“横扫千军如卷席”。我们全家抱成一团瑟瑟发抖,敢怒不敢言,眼睁睁地看着我们家被洗劫一空,心仿佛在滴血。红卫兵终于走了,带走的是家中值钱的大小物件。留下的满屋狼藉。

经历了这次“抄家之事”,我的求学之路彻底无望了。我金色的学生时代和无忧无虑纯真的童年一去不复返。而童年却给我留下了永生难忘的回忆。


作者:郑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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页面更新:2024-03-25

标签:仙游县   红卫兵   童年   反革命   梯田   大队   校长   爷爷   奶奶   夜晚   大小   父母   我家   成绩   干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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