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6年3月，周而复被中纪委开除党籍的消息不胫而走，各大报社都争相报道此事，一时间闹得沸沸扬扬。

可对于组织上的处分，周而复心里有着数不清的不甘，为此他走上了一条长达16年的艰难“申冤”路，这几乎占据了他的整个晚年。

然而事实上，中纪委之所以会做出这样的决定，主要是因为周而复身为党员干部，却在日本参观了一个极不该去的地方——靖国神社。

想必一提起日本的靖国神社，大家都不会陌生，毕竟那个把战犯当宝贝一般供起来的地方早就臭名远扬了。

周而复不是不知道多少国人恨不得一把火烧了靖国神社，只是出于种种原因他还是去了。

想来当年他一定没有料到，这趟参观竟会让他丢了党籍，从爱国作家到党的“罪人”似乎也就在那一念之间。

那么周而复为什么非要去靖国神社参观？16年后中纪委因何决定给他平反？臭名昭著的靖国神社究竟代表着什么呢？

开除党籍

1986年3月的一天，在美国陪丈夫读博的王周生照例看起了大使馆送来的《人民日报》。身在举目无亲的美国，这是她和丈夫周鲁卫每天都期盼的时刻。

然而这天翻开报纸以后，头版大标题上的内容让他们顿时陷入了疑惑，中纪委竟然开除了周而复的党籍！

他们之所以会对这条新闻深表震惊，不但是因为周而复是知名作家且官至部委级别，而且更是因为他们是周而复的儿子、儿媳。

虽然在各种原因的影响下，周鲁卫和王周生很少能和周而复见面相处，但是对于周而复的革命经历他们还是清楚的。

多年以来，周而复一直致力于文学创作。因为他曾亲历艰苦卓绝的抗日战争，所以他的很多作品都记述着伟大的抗战史，最基本的价值观是不会有问题的。

更重要的是，周而复青年时期就树立起来了共产主义信仰，早早地就加入了共产党，甚至还曾因为力挺共产党而身陷囹圄。

那是1933年，周而复顺利考上了上海光华大学的英国文学系。

值得一提的是，这所大学诞生于反抗日本商人暴行的五卅运动中，所以校内人才济济、师资雄厚，还聚集了一大批革命文学青年。

虽然周而复家境贫寒，连食宿费都是家里东拼西凑来的，但是艰难的生活条件并不能让他的爱国热忱冷却，更不能消磨他针砭时事的勇气。

可是他凭着满腔热血在学校壁报上发表了《“匪”何必“剿”》一文以后，立马变成了校内国民党分子的眼中钉。

原因无他，当时谁不知道国民党早就叛变了大革命，一直在绞尽脑汁地“围剿”共产党和中国工农红军。

可偏偏在这样的情况下，周而复公然发文指责国民党“围剿”红军的错误行径，呼吁应该一致对外、拒绝内战，直接就把国民党反动派给刺激破防了。

于是1933年11月，周而复独自在出租屋时，几个彪形大汉突然趁着月黑风高闯进了他的家里，简单粗暴地就把他给绑走了。

随后周而复被塞进了囚车里，在黑暗中，周而复隐约看清了这些人还抓了他的几个同学，他们当天晚上就被关进了拘留所里。

后来他们才知道，这天晚上国民党当局一口气抓捕了一百多个爱国学生和知名教授，第二天他们无一例外地被押到了龙华警备司令部。

此事在社会上引起了轩然大波，各大学校长、抗日救国团体和民主人士，纷纷出面要求国民党赶紧放人。

只可惜国民党反动派装聋作哑惯了，对于社会上的群情激愤仍旧能做到置若罔闻。但是周而复在监狱里却能感觉到，身边被囚禁的人渐渐减少了。

这主要是因为，被放出去的同学不是有权有势，就是家庭富有，自然能找到金蝉脱壳的门路。唯有他家里一穷二白，最后只能被送上法庭。

可就算是这样，周而复依然在法庭上据理力争，东北的大好河山都沦陷了，他要求停止内战、团结抗的何罪之有？

哪怕大法官不分青红皂白地以势压人，拿“攘外必先安内”那一套大肆斥责周而复，他仍旧不卑不亢，坚决不肯认罪。

让人气愤的是，这场不公正的审判以周而复判了两年半徒刑而告终，让他年纪轻轻就含冤入狱。

幸而光华大学的校长张寿镛先生是个支持抗日救国的明白人，他素来赞成学生与腐朽作斗争。因此他愿意为周而复争取，最终把周而复保释出了监狱。

从这件事就能看出来，周而复早年坚定地支持着共产党和抗日救国运动，是个不折不扣地爱国青年。

不过要说起来侵华日军还真是祸害遗千年，战败数十年后仍能作祟，甚至差点儿害得周而复晚节不保，这是怎么回事呢？

事出有因

1986年得知周而复被开除党籍以后，王周生和周鲁卫都十分担心老人家的情况。

要知道的是，当时周而复已经年过古稀，还曾罹患癌症，他们很怕父亲受不住这样的打击。考虑到这些，夫妇二人当即给周而复写了一封信。

一个月后，周而复的回信如期而至。正是通过这封信，王周生夫妻俩才了解了事情的原委。

这一切还要从1985年10月说起，当时周而复带队出访日本，先后参加了中日政治家书法展等活动。

到了行程的最后四天，他应泛亚细亚文化交流中心之邀顺访，参与了有关文化交流计划的讨论，整个访问流程都很是顺利。

可偏偏在访问的过程中，周而复始终惦念着当时在写的抗战小说《长城万里图》，所以提出想参观东京城里和二战有关的地方。

日本方面很痛快地答应了此事，没用多长时间就给出了行程计划，其中包括了臭名昭著的靖国神社。

周而复不是不知道靖国神社里供了些什么东西，只是他考虑到这里曾是侵华日军出发与归国的必去之地，所以认为自己应该去看一看。

在周而复看来，他当时的决定完全是为了给小说积累素材。为求稳妥，他还把行程跟驻日使馆报备了一下，没有遭到反对他才去的。

然而具体的参观中，陪同人员比计划早一天建议游览靖国神社，这样省得明天再走回头路。

周而复不假思索地同意了，毕竟是在人家的地盘上，他不想第二天再麻烦人家一次。更何况行程已经定了，早一天、晚一天似乎都无伤大雅。

可让周而复想不到的是，他参观完的当天晚上，使馆参赞王达祥就找上门来，告诉他中央出了一个新规定。

原来是有碍于日本教科书事件，中央明令禁止了去靖国神社参观，就算是新华社的记者去，也必须要经过使馆批准才行。

闻言周而复心里一惊，他并没有看到这个通知，并且又提前一天去了，无意之中竟违反了中央的新规定。

可是事情已经发生了，王达祥也说既然已经去过就算了。谁都没想到，周而复回国以后此事迅速东窗事发，最终导致他遭受了被开除党籍的严厉处分。

面对这样的处罚，周而复心里痛苦万分，作为一个信仰共产主义数十年的老党员，他实在无法接受因为一次参观而丢了党籍。

其实在正式下达对他的处分之前，中纪委曾多次找周而复谈话，周而复也认真交待了真实情况。

然而不管周而复如何解释，中央都没有松口，坚决要开除他的党籍。当然中央也留了情面，保留了他身为部委级干部的政治和物质待遇。

只是对于这样的结果，周而复还是难以接受。想来待遇之类的身外之物，在他心里远没有作为党员的荣誉重要。

因而此后十数年里，周而复一直在想办法为自己申诉，反复强调他只是为了给小说采风才去靖国神社参观，绝对没有参拜战犯之举！

但他个人的空口白牙，远远没有党中央白纸黑字的处分有说服力。随着事情愈演愈烈，一些媒体后来还跟风报道他，甚至给他扣上了“贪婪”的帽子。

对此周而复气愤非常，2000年3月，他曾一怒之下把胡言乱语的《山西青年》和《作家文摘》告上了法庭。

在法庭上，周而复再度重申了他出访日本期间的行动轨迹，尤其强调了他事先不知道中央禁止参观靖国神社的规定，是参观完了以后才接到的通知。

可惜在中央没为他平反之前，他说得再多都没有用，法庭根本不可能因为他的话和中央的决议对着干。

于是周而复只能一而再、再而三地继续向中央申诉，这个过程说是求爷爷、告奶奶也不为过。

后来组织上许是被周而复的坚持打动了，所以曾给他指过一条恢复党员身份的捷径，可谁料这回不愿意的反倒是周而复自己了。

组织上究竟给他指了什么路，为什么明明能把党员身份恢复了周而复却干脆地拒绝了呢？

正视历史

自打被开除党籍以后，周而复就锲而不舍地请求中纪委重新取证调查，这种精神感动了很多他的亲朋好友。

现在说来对周而复的处分不过是一纸决议的事，但是放在周而复身上，这样的处分无异于把他打成了党的“罪人”，简直就是生命不可承受之痛。

因而从党中央逐他出党的那一刻起，周而复的人生除了写作以外，又多了一项必须坚持做的事——为自己申诉。

想来周而复当时之所以还能沉下心来写作，一是因为这是他一生执着的事业，笔耕不辍已经成为了他的习惯。

再则是因为他去靖国神社的就是为了文学创作，唯有他把参观的用意表现在书里，组织上才会更相信他的清白。

正是因为如此，哪怕周而复当时承受了巨大的精神打击，但是他很快就调整好了状态，保持着凌晨起床擦把脸就伏案写作的作息。

除此以外，周而复也一直准备着申诉的证明材料，从1985年的日本参观日程，到他完成的《长城万里图》书稿，每一份材料都是他“申冤”路上的见证。

其实大家都明白，周而复自青年时代起就痛恨国民党的腐败，相信并认定共产党才能拯救中国人民，为了崇高的共产主义理想他奋斗了大半辈子。

想来组织上也相信了他的参观是事出有因的，否则后来也不会在与周而复谈话时，建议他重新申请入党，这远比申诉恢复党籍来得容易。

只是周而复当场就拒绝了这一提议，在周而复看来，他从未丧失国格和人格，所以他不能接受要重新入党的折中办法。

如果他在此时松口，无异于承认了自己在靖国神社的问题上存在不正当立场，这是他作为一个30年代的老党员无法接受的结果。

周而复绝不想此前的努力付之东流，所以他一心只想把自己引以为傲的党籍给恢复了。哪怕这条布满荆棘的路已经走了很多年都没有走通，他仍旧不会放弃！

后来也许是怕自己的身体撑不住了，所以周而复还把申诉材料复印了一份交给儿子、儿媳，并且郑重其事地交待孩子们就算他死了，也要继续申诉下去。

幸而功夫不负有心人，中纪委最终经中央批准，在2002年9月决定恢复周而复的党籍，并且给出了足以服众理由。

这主要是考虑到，当年给予周而复开除党籍的处分，是因为他违反中央规定私自参观了靖国神社。

可是从周而复提交的《长城万里图》书稿内容来看，他的参观确实与创作有关。

大家最后认同如果不是他亲自参观过，恐怕很难在该书第三部《逆流与暗流》中，把东条英机参拜靖国神社的场景写得那般逼真。

再加上周而复参观时新规定出台不久，周而复并不是不听使馆劝告、执意前往，所以综合考虑下来组织上才同意恢复了周而复的党员身份。

至此周而复跨越16个春秋的申诉之旅，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了。周而复对于这样的结果心满意足，他心里那块悬了整整16年的大石终于落了地。

然而时至今日，这件事仍在被讨论。倒不是大家真的不约而同地关心周而复的经历，而是靖国神社这个地方本就自带话题度，能用实力招来无数唾骂。

哪怕中国和日本恢复外交关系这么多年了，但是每每有日本高层领导参拜靖国神社时，总会引起两国之间的外交争锋。

这归根到底是因为，靖国神社里供奉着足足14位二战甲级战犯和近两千名其他战犯，他们中的绝大多数都在中华大地上犯下了滔天罪孽。

不管何时何地，都断然没有我国老百姓饱受欺辱折磨，却让侵华战犯享受香火供奉的道理，这完全就是没把中国人民在二战中受到的迫害放在眼里。

也正因如此，周而复因参观靖国神社被开除党籍的事情，虽然确实事出有因，但他仍要苦苦申诉16年才能为自己恢复党籍。

这也时时刻刻提醒着我们，触及国家底线和民族大义的错误绝不能犯，否则就只剩下了身败名裂这条绝路！

参考资料:

1、靖国神社的阴魂未散[J].下一代,2015,(Z1):81-82.

2、张向东.周而复:晚年憾事知多少[J].南风窗,2004,(03):47-49.

3、王周生.周而复：舟行一任逆风吹[J].上海文学,2021,第525卷(7):82-9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