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读 · 散文喊山岁月

山那边是山，山的那边还是山，山那边的那边才是我的老连队——一个独门独院的小营区。

这里的春天十分短暂，有战友比喻道：“春天在这里悄悄打个盹儿，等醒来，夏天就来了！”相反，冬季倒是漫长，我来连队是10月中旬，虽说是秋季，可这里却已步入寒冬，周遭冰天雪地、极目荒凉，如遇大雪封山，连队就成了名副其实的孤岛。

由于操场特别小，许多体能训练无法展开，“喊山”便成了战友们的选择。

“喊山喽！”傍晚时分，值班员吆喝一声，大家便鱼贯而出。

我们常去的那座山叫“西山”，海拔较高、林木茂密，上下山只有一条路。除去雨雪天气和节假日，连队雷打不动去喊山。

第一次参与，我就败下阵来。原以为是慢慢爬，没想到需要一鼓作气跑至山顶。刚从营区到山脚下，我就呼吸急促、小腿发软，想打退堂鼓，可看着同批战友一个一个跑过去，我也不甘落后，咬紧牙关冲了上去。

夕阳的余晖反衬在树林里，斑斑驳驳地闪着黑影。时间一秒一秒过去，大概到了半山腰，我抬头一看：山顶还很远！突然一松劲，再也挺不住了，身子往下一拽，一屁股坐在路边的石头上。我向值班排长摆摆手，示意自己不行了。排长却大声喊道：“别停，停了就跑不动了！”我摇摇头，低头喘着粗气。

不一会儿，战友们就登上了山顶，大家欢呼雀跃。远远的，我听见有人在狂喊我的名字，能想象他们的成就感。

一连几天，我都没有到达山顶。此后很长时间，那座山是我心中不可逾越的高峰。只要听到值班员吆喝“喊山喽”，我全身汗毛都会竖起，就像一句打不破的魔咒。

一次，我像往常一样，刚跑了一公里就呼吸困难、口渴难耐，顺势停在路边。

“快跑啊！”连长冲我喊道。

我皱皱眉头，连长心领神会般笑道：“来，咱们一起跑上去！”只见他健步如飞，很快便将我甩在身后。正当我准备放弃时，一双厚实的大手突然伸了过来，拽起我的胳膊说：“别放弃，马上就到山顶了！”

我被突如其来的力扯着，节奏一下子乱了，跑得更加艰难。几十步后，我又不自觉地放慢了脚步，连长好像感觉到了我的退缩，大声吼：“目标就在上面，你要做一个征服者！”说完，猛地把我向前拉。

听着连长的话，我攥紧拳头，我一步一步向前，脚下莫名有了力量，速度也在无形中加快。不知跑了多久，隐隐约约，我听到山顶战友们的欢呼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终于，我第一次到达山顶。

登高望远，群山绵绵，心旷神怡。我放开嗓子高喊起来，回音在山间久久回荡。

海到无边天作岸，山登绝顶我为峰。那一刻，我竟湿润了眼眶。

漫漫军旅路，每当迷茫、困顿时，我躯体里的每一条细微经脉，都紧紧缠绕在那段喊山岁月，不觉间，全身充满了力量。

作者：王明洪

播音：山川

文稿来源：火箭兵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