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聚聚，该拒拒

◎刮哥

我们这出发点好歹也是陪她老人家玩，怎么还被嫌弃了呢？

前几天一朋友微信上跟我聊，说到了年底，各种局、聚会都开始向他发出邀请。一年过去不同圈子聚个会本应该是个好事，人毕竟是社交性动物，于情于理应该一聚，但他最终找各种理由拒了，很多局因为他不出席，就“过了节再说”或者干脆散了。

他说不知道为什么，当他受到邀请时会下意识去找拒绝的理由，而当他找到那个不去的理由的时候，内心竟然泛起一种轻松。

他感叹，是不是自己老了，开始不合群了，并且因为他的原因局散掉了，令他多少有点愧疚。

我跟他说，你不必想太多，也许你的拒绝，救了很多人，他们在心里是感谢你的。至于是不是老了不合群了就更谈不上，什么群都要合才叫没活明白。

我说这话不是为了安慰他，中年之后时间越来越不够用，生活里不得不占用自己时间的事越来越多。回溯这一年，发现属于自己以及自己家人的时间其实少得可怜，所剩不多还全献给了“奶头乐”，很多人一年里都没得空读上两本书，没陪家里人吃几顿饭。所以一些事就必须避免沾边，总之再没那么多时间扇子面儿瞎混。

人类当然是社交性动物，但社交最讲效率，时间宝贵，合适的搭子很重要。搭子不对，味同加班。

我第一次听到“搭子”这个称呼，是从我奶奶嘴里。她老人家深耕麻界多年，技术极高，玩起来讲究也很多。

我年轻时就知道她周围几个老太太是牌搭子，这老几位常年固定，约局频繁，最嗨时期夜夜笙歌，外人很难挤进去，我当年看起来是一种类似兄弟会的组织，入门的老太太需得达到一个标准。

在各类麻将活动中，她最不乐意的就是过年过节跟家里人打麻将。

她认为我们都不够专业，码牌费劲，出牌太肉，思考半天，打得巨臭，关键是她和牌算番要给我们解释半天，推倒后得容忍我们围观十余秒钟集体研究一下她老人家到底和的是什么，那场面颇有点像上学时几个同学一起分析一道难题，我们分析得很透彻，但她就不能痛快地一把胡噜掉赶紧洗牌进行下一局，上四圈儿牌嘬牙花子把假牙嘬掉三回。

一开始我是不能理解的，我们这出发点好歹也是陪她老人家玩，怎么还被嫌弃了呢？后来我去过一次她牌搭子家接她回家，有幸见识了老几位的风采，才了解到实力的差距。

这帮老太太虽年过七十，但打起牌来动作凌厉、气场拔群，码牌迅速，抓牌利落，摸牌不用看，出牌直接翻，推倒就认，极速算番，马上进入下一轮鏖战，其间毫无时间浪费。这种状态没个十年的合作绝对到达不了，如此效率，八圈儿牌转瞬即逝。

我这才了解我们为什么被嫌弃。照这个标准，我们确实是老太太前进路上的拦路虎、娱乐事业的绊脚石，甭说陪她玩，简直耽误人家。

出门旅游也是一样的道理，我和我爱人属于喜欢到处玩，有了我儿子之后变本加厉，没事就想着诗和远方，在幸福的田野上跑跳步地收获趣味，在跋山涉水中升华快乐。有了我闺女之后，一点没收敛，在她很小的时候就扛着她到处乱窜，累并快乐着。

好在孩子也很吃这一套，为了玩觉可以不睡、饭可以不吃，在多玩儿会儿和多看一些风景面前，一切都是浮云。把体验的时间最大化，天没亮必须出门，天不黑绝不回去，有时候我犯点懒，俩孩子还不乐意，督促我抓紧时间不要磨蹭，跟当初我奶奶当我出牌一样。

但很多朋友，即便是非常好的关系，就也不是这个风格，认为出去玩一定要足够悠闲，要品尝，要休息，不能累，觉觉要睡好，顿顿要吃饱，不然出来干吗呢？尤其有了孩子之后，就更不能折腾。这也是一种旅游的心境。

不管怎么玩，只要自己喜欢就可以，但如果强行约在一起，对双方都是束缚。

既要考虑自己的行程和目标，还要将就别人的习惯和心情，这势必会影响我的安排、降低效率，以至于玩得不通透。但倘若让别人闷头跟我一起疯，也苦了对方，人家花钱花精力花时间，还受累，大家都是AA制，你也没花钱雇人家陪跑，人家这么早出晚归图何许呢？

双方都憋屈得很。

搭子很重要，但搭子不能强求，没搭子就玩好自己的，不搭而硬搭，是为浪费生命。

而当今社会人聚会大多就是如此，是不是硬搭，其实心里第一时间冒出来的是商量时间还是想拒绝的理由，已经给了你答案。

搭子既然珍贵，没有搭子也就不必急，换个角度，不当无效聚会的炮灰，不以伤害自己的代价为别人提供情绪价值，多留出点时间给自己以及那些真正的搭子，比什么都强。

照这么看，人之交往和自处也不复杂，该聚聚，该拒拒。（北京青年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