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记忆》之回忆在青海的日子

青海湖是我国最大的内陆湖。它的浩大和神秘深邃而缥渺真令人神往。五十年代末我曾被“流放”在那里生活了五个春秋。其间亲身经历及其所见所闻记忆犹新想忘却也忘却不了时时萦绕心头。

青海湖

那年夏天我由农场被发配到青海湖边一个捕鱼大队捕鱼。全队一百多人于湖边搭了几十个帐篷就作为房子住下来。 去的时候是夜晚。第二天一早起来站在帐篷外观赏湖的一角。天呀!偌大的青海湖一眼望不到边。“真大呀!”这句话不约而同,似乎出自一个人的口发出同一声音。我们全都生活在南方的都市或乡村从未见过海如今似乎真的见到海一样那处憋闷已久一直以来郁郁寡欢的脸上顿时流露出高兴的神色甚至近似疯狂地跳起来。欢闹了好一阵待平静下来后,才象品味什么似的认真地观赏她那令人陶醉的风光。

青海湖连青海省人也说不上它有多大。他们曾作过很浅显的比方说汽车三天三夜以快速行驶才绕湖边走上一圈。又说青海高原像块绿毡而青海湖是绿毡上一块宝境。如今站立于湖边只见碧蓝的湖水一望无际水天相接简直分不清哪是天哪是水。“江水共长天一色,落霞与孤鹭齐飞”。唐代诗人王勃的诗句似乎倏然跳出口中吟将起来。

青海很少有阴天大部分日子是日朗天晴。此刻看它的近处平静的湖面波光粼粼波澜不惊抬望远处无边无垠,隐隐约约地有若云似雾的东西在飘动。湖中心似有一座小山在掩映。人们说这是鸟岛。湖面上千帆竞发来回穿梭紧张地打捞鱼群。一群企鹅、海鸥、老鸦在湖边洗濯。它们根本不怕人敢在人前鸣叫。当地人说夏天青海湖黄鱼汛期是渔人收获季节。我们去的正是火候。

在这里打鱼有别于南方的打鱼。捕鱼方法有两种一叫“打明水网”,又叫:“打夜鱼”。二是叫“打冰鱼”。打明水鱼用明水网鱼网是长网总长千多公尺。是青海湖解冻以后利用夜晚先派人坐船至湖中察看鱼群动向然后用机船绕湖中一圈把网撒开另一头网绳拴住岸边。等待个把小时鱼群人网了两边绳头用绞盘收拉回来。网绳收完人力收拉大网,把网中鱼推拉岸边。有时一网能捞三五千斤有时上万斤。我们这个队最高记录达万五斤这一次全队上下心情兴奋,乐不可支直把湖滩堆成一座鱼山。大家顾不得疲倦和个人宠辱高兴得跳将起来。队长立即宣布休息一天全队用鱼加菜大饱一天。

我们这群从小没有学习过劳动的小知识分子此时能以自己踏实的劳动而获丰硕的果实感到从未有过的快慰和欢欣有一种“宠辱皆忘”的感受。

不过夜间打鱼也有难熬的时候。譬如在撒开网以后等待鱼群入网要忍耐个把钟头。那个时候湖边漆黑一片寂静蚊叮虫咬,站立于咸水滩下,坐又不是,躺又不能,多难挨呀!其实隐约有一种无耐和惆怅,不甘永作北国渔人码头的心情又袭上心头,命运似乎在捉弄人呀!

直到一声哨响:“收网咯!"大家才振作精神。至凌晨二点,完成两次捕鱼过程始鸣金收兵。午夜吃完晚餐,一觉可睡到第二天下午五点。白天休息夜晚出工把人体的生物钟打乱了。然而久而久之成了习惯也不觉着什么。幸得餐餐鱼肉不断,吃得个个肥胖起来。我们吃鱼还挑肥拣瘦,专挑鱼舌头吃。有人为争吃鱼舌饭蓬里闹得狼藉不堪。

打完明水网休息一段时间。休息时,我们这些人中也有几个明智者偷偷阅读起古诗、英语来,似乎舍不得放弃掉寒窗苦读得来的知识。

进入寒冬腊月,湖面几百米结下厚厚的冰层。一般有20公分厚就可以承受人的重量就能打冰鱼。打冰鱼又是一番景象另一种情趣一种特有的风景线。

那个时候青海高原白茫茫一片祈连山上山下,“千里冰封,万里雪飘"。那壮丽的北国雪景真令人迷醉和惊叹。正如毛泽东写的《沁园春·雪》里描述的那样“须晴日看红装素裹,分外娇娆”。

打冰鱼是白天进行的。我们穿上皮大衣脚穿防冻水鞋。踩在冰块上来回操作着。南方人视严寒为死亡线生与死的临界。可是这时候的我们一群南方人经历着生与死的搏击。说也奇怪冰冻的日子我们反而觉得不十分冷而溶雪解冰之日才真正感到冷的侵袭。手脚冰得发麻,连心脏也在打寒颤。打冰鱼前先派人凿好冰窟隆两个窟隆遥遥相对。大窟隆中间两边再凿百十个冰洞成椭圆形。操作开始时将袋形网置于前头大冰洞放入水中两边网绳用竹竿系住竹竿沿小冰洞一直穿过来至另一头大冰洞将袋网拉上来。一般一次捞几百斤最高记录一千多斤。这种时候天气在零下二十多度。手和脚冻得像僵死了一样失去感觉我们只好时不时在冰上来回走动,一边操作一边站起身来观赏这北国高原的青海湖的雪景。青海湖四周(除湖中心)全冻成冰湖白茫茫一片。像个溜冰场几十个打鱼队正忙碌着。有的是劳教人员有的是机关下放干部。大家都响应“肉菜代粮”的号召而来。这里的人生命是相当的顽强。为了吃饱肚子一切艰难险阻似乎都不在乎,忍耐着严寒克服高原缺氧的恶劣环境,挣扎在冰雪线上为生活拼搏向死神挑战。

打冰鱼只打一个上午。上午打它两网就过去了。高原上所谓上午其实是中午十一点至二点这段时间是一天中最暖和的时候。

我们队有位女会计是上海来劳教的大学生。一打完鱼她就乘货车上工地来装鱼。她穿上一件深红色羊毛大衣戴上皮帽子。红扑扑的脸蛋显得美丽而动人。她一来工地就笑声一片。光棍们和她聊上几句心里就感到美滋滋的。异性爱是人类的天性俗语说的“英雄难过美人关”大概是由于美的女性的诱惑力太大不能自己罢了。青海湖可以说是鸟的世界。每到清晨及傍晚一群群海鸥、企鹅、乌鸦鸟类在湖边栖息或戏耍。乌鸦长得齐人的腰高也不害怕人。据说当地风俗要保护乌鸦这类鸟。当地人死了抬到山上石洞里,任由乌鸦啄食人肉剩下尸骨称之为“天葬”。那时,我们出湖打鱼每天都可见到鸦群互相戏耍、滚打拍打翅膀。有的互相嘴对嘴如同人一样互相接吻似的有的则在湖边水中洗愫濯。所谓“鸳鸯戏水",大概作家看到这种情况激发起灵感联想起而创造出来的。青海湖中间的鸟岛聚集着上千鸟类成为鸟类的自由的天堂。不过,我们没有去造访过。

青海湖的海鸥

青海湖边住着不少回民也有不少藏民。回民以种作为主分布于各处。住屋是土窑完全是泥巴糊成的。极其简陋近乎原始人类的居屋。屋瓦是用山上一种象南方的布惊灌木一样的植物当地人叫“条子”的盖面上面再糊上一层泥巴而成。睡床用泥巴砌成炕床屋外面留个口可放上牛羊马粪或麦杆熏烧取暖并没有任何台凳桌之类的家具。他们每天吃青稞麦面糊,黑馒头终年很少能吃到蔬菜。回民少女清一色穿红上衣,花棉裤围红头巾。落种或收获季节草原的大田里红花点点来回移动绿草丛中点点红与漫天皆白相映成趣煞是好看极了。

我常想:上天太不公平了。自然给予他们的太少太少了,连太阳也不暖和的。

草原上的藏民则是逐水草而居的游牧民族。哪里有水草哪里就是藏民的足迹。他们放牧着羊群、牛群、马群自然环境造就了他们强悍、精犷和豪放的性格。他们一跨上马鞍就放声歌唱。歌声响遍整个高原的上空。藏民富家女子穿戴很讲究。那时藏族自治州还未进行民主改革我看到普通农奴则穿着白生生露出一个胳膊的皮袄头上梳了不少小发辫。富家女则在皮袄上面加意缝制一层花缎料。银器手镯一齐佩戴于头上手脚上走起路来叮叮哨哨,响个不停。

青海湖边的汉人从衣着看略知一二。黑色的是囚犯蓝色中装是职工或劳教人员灰布大衣是汉族干部。比之当地人汉人衣着确实很帅很潇洒。他们很喜欢汉人衣服。我们队有来自上海的人员,常用一套蓝色中装换得一头羊回来宰

食。 我们与当地回藏民关系很好他们不会歧视我们。我们队有位汉人医生常为藏民治病。藏民很感动一次带来一只刚宰杀好的羊和一盒酥油感谢汉人医生。按藏民风俗敬酥油茶被认为最尊贵的客人。这位医生确实受到最高的礼遇。在青海湖边一住几年我们这群“流放者”经受了一次洗礼一场炼狱一回“脱胎换骨”的改造。严寒、饥饿、劳累经受过;北国那壮丽风光也观赏过青海湖的渔人生活体验过有失也有得不幸中有幸。有人戏谑地说是一次免费旅游。不过无论怎么说我觉得是一次生的考验,一种生命与自然环境的较量从中也体味到高原上的子民们那种勤劳纯朴和顽强的精神。有了这种精神才延续了世世代代。

回忆往事我由衷地敬佩他们怀念青海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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页面更新:2024-02-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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