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相与年龄不符意味着什么？

人的年龄时刻都在增长，但长相却不一定和年龄同步。当长相与年龄不符，明显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偏大或者偏小时，不同的人会对此有不同的解释。特别是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偏大的情况，往往被解读为过快衰老。事实上，不少科学研究支持这样的推理，即衰老其实有迹可循。

哥本哈根一项长期随访的心脏研究就曾发现，白头发、脸部皱纹以及男性秃顶就是几个明显的衰老标志，可能表明人们有更高的风险患心肌梗死，特别是白头发长得多的人，相比没有白头发的，风险升高的更明显。除了这些具体的外在特征，笼统地感觉到“长相偏老” 对评估健康风险而言也有参考意义。

受穿着打扮等外在因素干扰，仅凭视觉信息猜一个人的年龄并不容易。2016年，南丹麦大学公共卫生研究所的研究人员在对近两百组同卵双胞胎做对比研究时就发现，即便是有着同样基因和极为相似长相的双胞胎，人们仍然能从他们面部的差别中读到过快衰老的线索。

这些双胞胎老人早在2001年时就已年过七旬，研究人员请人通过他们的证件照头像猜测老人的年龄，结果发现，不论是改变面部还是穿着打扮，都会影响人们对老年人年龄的感知。而十多年后的统计还显示，双胞胎中长相看起来更老的人，更早去世的可能性也更大。面部的线索在一定程度上成了生存或者死亡风险的一个预测因素。

虽然有不少研究都已经发现了藏在面容背后的一些健康秘密，但系统性分析长相情况与衰老关系的研究却不多。为了弄清楚长相与年龄不符究竟意味着什么，2023年3月，荷兰伊拉斯姆斯大学等机构的研究人员通过分析更多的数据，尝试调查了人们所感知到的年龄与一系列衰老相关疾病之间的关系。

更显年轻，更健康

结果不出所料，与长相偏老的人风险更高对应的是，那些看起来比实际年龄更年轻的人，他们患多种年龄相关疾病的风险都更低，总体上也有更好的认知功能。相关研究发表在《英国皮肤病学杂志》（British Journal of Dermatology），为科学看脸提供了一定参考。

长相与年龄不符的现象在日常生活中很常见。而要想更科学深入地认识这一现象，就要先区分其中三个关于年龄的概念。除了人们仅靠长相就可以评估的感官年龄外，对健康和衰老较具参考价值的还包括实际年龄和生理年龄。

长期研究衰老问题的哥伦比亚大学公共卫生学院副教授丹尼尔·贝尔斯基（Daniel W. Belsky）告诉南方周末记者，“实际年龄测量的是出生以来的时间，而生理年龄则是衡量健康的标准。一个生理年龄值可以理解为一个人在这个实际年龄时的典型健康状态。”

也就是说，按照正常衰老速度，一个健康状况良好的人，其生理年龄与实际年龄应该是趋近乃至一致的。但现实中，一些人的生理年龄会比较明显地偏离实际年龄，呈现出非典型的健康状态。其中，生理年龄比实际年龄小的话，说明其总体的健康状况比一般的同龄人更好，而生理年龄大于实际年龄的人，衰老的程度更深。

最新研究中对感官年龄的分析实际上探索了通过视觉这种简单的方式去识别衰老的可能性，而结果表明，长相更年轻的话，对应的多种疾病的风险确实更低。具体来看，长相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年轻五岁的话，骨质疏松、慢性阻塞性肺疾病、白内障和听力下降等方面的风险就会显著更低，同时认知表现更好。

这些结果是基于2600多名欧洲中老年人健康数据的分析，值得注意的是，纳入研究的人年龄分布从五十多岁到八十多岁，正处于年龄相关疾病明显升高的阶段。

年轻人的身体不一定年轻

尽管目前相关研究多关注中老年人，但是并不意味着成熟和衰老的节奏只在进入中年期后才开始突然加快。已有证据表明，二三十岁的年轻人在实际年龄稳定增长的过程中，其生理年龄的差距就已经开始显现。从具体表现看，老得更快的人身体能力更差，还出现认知能力下降和大脑老化的情况。这些人通常自己也能感觉到健康状况变差了，同时长相看起来也更老。

相关研究2015年发表在《美国科学院院刊》（PNAS）。更为残酷的是，这些观测到的衰老差距发生在人们26岁到38岁之间。同样是未到中年的38岁，不同人的生理年龄却差异明显。现为哥伦比亚大学流行病学系及衰老研究中心副教授的丹尼尔·贝尔斯基曾参与这项研究。在近12年的时间段里，研究人员记录了近千名参与者一系列生理指标的变化。

“衰老是从生命早期就开始的一个过程。我们可以在健康的年轻人身上看到它的迹象，并且有些人在年轻的时候就已经比其他人衰老得更快。因此，保持健康的生活方式，寻求有干净空气和水的环境，这些才是安全、可靠的，创造机会参与社交也是一个优先事项。”丹尼尔·贝尔斯基告诉南方周末记者，“在某些方面，这都是不言而喻的。但重要的是要认识到，即使在我们倾向于认为坚不可摧的青年时期，我们的生活方式和环境也会影响我们衰老的轨迹，并产生长远影响。”

目前，对衰老的研究并不容易，因为相比小鼠等动物研究中可以快速地观测动物的一生，人类由出生到死亡的时间跨度要长得多。进入中老年后，年龄相关疾病的增多使观察人的衰老变得更容易，相对来看，年轻人衰老的迹象不太容易捕捉。然而对于延缓衰老，年轻人其实有更多时间和机会去做出改变，以改善自身健康。因此，尽早识别出衰老的迹象，了解衰老的规律，在老龄化的背景下对减轻全球公共卫生压力有重要意义。

提早感知衰老的迹象

“我不确定个人是否真的需要测量他们的生理年龄。” 丹尼尔·贝尔斯基解释，流行病学研究中需要对衰老进行测量，一方面是为了识别那些加速或延缓衰老的因素，另外也是为了评估一些延缓衰老的项目、政策、生活干预措施和药物疗法等是否有效。“不过，对于那些确实希望了解更多自己衰老和健康状况的人，市场上其实有一系列的工具可以帮助估计生理年龄，从血样检测到DNA检测都有。这些检测本身并不危险，但结果应该谨慎解释，最好在医疗保健专业人员的帮助下去解读相关的结果。”

2023年9月，《柳叶刀健康长寿》（The Lancet Healthy Longevity）发表的一项研究报告显示，胸部X光检查这种已经广泛利用的技术有可能用于辅助评估人的衰老。通过训练、开发相关的人工智能模型，研究人员利用胸片来估计当事人的年龄。

而结果显示，对于身体较为健康的人，人工智能通过胸片估计出的年龄与实际年龄有很强的相关性。但对于已患有疾病的人，估算的年龄与实际年龄之间的差异与多项慢性病有关，可以识别出高血压、间质性肺疾病、慢性肾功能衰竭等风险的升高。这意味着胸片这种常见的图片信息有可能成为一种衰老的生物标志物帮助人们评估慢性病的状况甚至预测寿命，同时提升个性化干预治疗的水平。

与这些借助医学设备的方式相比，直接看脸，靠长相与年龄是否相符来大致评估衰老和相关的健康风险，虽然精准度有限，但显然更为简洁。

不过，需要注意的是，包括看脸来评估感官年龄在内，目前多项相关研究虽然样本数以千计，但来源相对单一，缺乏足够的代表性，而人种差异在感官年龄评估中实际上起着重要的作用，这也是相关研究目前的一个明显的局限。长相与年龄不符的健康启示是否在各类社群中均有效，仍有待更多研究去确认。

皮肤衰老的对比研究很早就发现，亚洲人和欧洲人皮肤衰老的轨迹很不一样。以中国和法国女性为例，小样本的研究显示，中国女性脸上开始长皱纹的时间比法国女性差不多要晚十年，这个时间差会使得中国女性在此时明显看起来更年轻，但到了四十多岁，中国女性在面部皱纹方面会经历快速衰老，呈现出非线性的态势，而相较来看，法国女性在此方面的衰老是相对稳定的。

诸如此类，由于不同人种面部发展上的差异，套用一个群体里的感官经验去推测另一个群体里人们的年龄，准确率会比较受限。外加不同社会里人们穿着打扮方面的文化差异，在跨文化的背景下去认识长相与年龄不符的现象，可能会发现不同的规律。

延缓衰老的努力

其实，在看脸方面，长相与年龄是否相符只是一方面。2022年，有生物学研究还发现，长相的吸引力和免疫功能等健康指标之间可能也存在某种联系。在一系列实验和检测后，研究人员发现那些外表更具吸引力的人，他们免疫表现也更好。

参与这项研究的得克萨斯基督教大学实验社会心理学研究人员萨默·门格尔科赫（Summer Mengelkoch）告诉南方周末记者，虽然一个人太在意外貌吸引力的话可能会显得自己很肤浅，但他们的研究表明，人们在关注伴侣外貌吸引力的时候，实际上在意的可能不只是长相，而是也有可能籍此挑选出一个健康的伴侣。

最新研究从感官年龄和实际年龄的差距入手，为科学看脸提供了更多的证据。而尽早识别衰老的迹象及风险因素，就可以为延缓衰老采取行动。2023年5月，哈佛大学医学院的研究人员在小鼠和人类研究中发现，生理年龄在压力的影响下会出现双向波动，压力过大时生理年龄会增加，而从压力中恢复之后，生理年龄又会逆转修复。这或可为未来针对衰老的干预提供适合的切入点。

“无论是人到中年，还是尚且年轻。要想促进健康的老龄化，我们能做的事情其实是一样的，吃健康的饮食，做大量的体育活动，参与家人、朋友和社区的社交，培养目标感和意义感，避免毒性压力和污染。”丹尼尔·贝尔斯基向南方周末记者强调，“科学界现在正在研发可以减缓生理老化，延长健康生命周期的新药。与此同时，我们已经知道如何通过改变我们的生活环境来促进健康老龄化，那就是要减少污染，确保安全有保障的住房环境，提供负担得起的健康食品。我们也应该在这些方面进行投入。”

南方周末记者 王江涛

责编 朱力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