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不是衙门

——名师出高徒（之九）

刘文典 1947年摄于云南大学

以《淮南鸿烈集解》、《庄子补正》十卷本震动中国近代学术界的刘文典，曾经被蒋介石抬举为“国宝”。而真正令天下学人敬重这位国宝的，是因为他在挨了蒋介石的耳光后，敢于飞脚踹蒋。

1928年刘文典出任安徽大学校长(刘文典曾参与安徽大学建校，学校设在省府安庆)。是年11月23日，安徽学界爆发了一场颇具规模的学潮（一说是安徽大学的学生到女中看戏引发）。那时，蒋介石正巧抵达安庆，蒋认为安徽学风不正，决心严惩。

29日下午，蒋介石传刘文典觐见。此前，刘文典就曾扬言，我刘叔雅非贩夫走卒，即是高官也不应对我呼之而来，挥之而去。“蒋介石一介武夫耳，其奈我何！”

刘文典师承章太炎、刘师培，与陈独秀亦师亦友。早年参加同盟会，曾任孙中山秘书，声讨过袁世凯，他参加革命比蒋介石要早得多。清末民初的学人，亦儒亦侠，先侠后儒。章太炎、黄侃、刘文典莫不如是。刘文典在宋教仁被暗杀之时，因保护宋教仁胳膊中弹。他自视甚高不是毫无来由的。

蒋介石那时正春风得意，挟北伐之功，更是盛气凌人。关于刘文典与蒋介石发生严重冲突的版本较多，姑且选其一种录之。

刘文典径直走进蒋介石办公的地方，称蒋为“先生”而不称“主席”，引起了蒋介石的不满。

蒋介石问“你是刘文典吗？”

刘1909年赴日本早稻田大学留学，完成学校课程之余，跟章太炎学习国学。1913年再度去日本，1914年参加中华革命党，任孙中山秘书。蒋1913年底逃亡日本，蒋1914年、1915年多数时间也在日本。难道不知道鼎鼎大名的刘文典？

刘文典显然对蒋介石的问话反感，于是回答：“字叔雅，文典只是父母长辈叫的，不是随便哪个人叫的。”蒋要刘交出在学生风潮中闹事的共产党员名单，并惩罚罢课学生。刘文典说：“大学不是衙门，我不知道谁是共产党员。你是总司令，就应该带好你的兵。我是大学校长，学校的事由我来管。”

说到激烈处，蒋介石全然忘了自己曾经说刘文典是“国宝”的话，骂刘文典是“学阀”。国宝变学阀，翻手覆手间。

刘文典回敬蒋介石“你是新军阀！”。

蒋介石盛怒之下动了粗，当场打了刘文典耳光。刘文典不甘示弱，立即飞起一脚踢在蒋介石的肚子上，刘文典因此被押进大牢。

消息传出，安大师生立即组织营救。经蔡元培、蒋梦麟、胡适以及陈立夫等人“力保”和斡旋，刘文典被关押七天后释放。蒋介石令刘文典“即日离皖”（一说是“滚出安徽”）。刘文典离开安大后，于次年初拜访他的老师章太炎，讲述了事件始末。章太炎听罢，十分欣赏刘文典的气节，于是抱病挥毫写了一副对联赠之：“养生未羡嵇中散 疾恶真推祢正平”。

三年后鲁迅先生以佩韦为笔名，作《知难行难》(1931年12月11日《十字街头》第一期)。文中说：“安徽大学校长刘文典教授，因为不称‘主席’而关了好多天，好容易才交保出外。”鲁迅在评述刘文典的同时，还幽了胡适一默：“老同乡，旧同事，博士当然是知道的，所以‘我称他主席！’”

刘文典“飞腿踹蒋”事件后，其名言盛传一时——大学不是衙门！

章太炎书赠刘叔雅

2011年9月首发网易博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