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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冯蜜的柚子茶

编辑|冯蜜的柚子茶

一、董毅在沦陷后的北平热衷看电影之背景

全面抗战爆发前夕，北平大部分公私立高校遵照国民政府指令迁移到安全区域，只有燕京和辅仁两所私立大学因教会所立，所以能苟延残喘。在战时教育理念指导下，国民政府要求留在沦陷区学校“应利用种种方法，使其继续维持，以适应抗战需要，而延续文化生命”。

具体到辅仁大学，国民政府要求其应遵守三项原则，即“行政独立、学术自由、不悬伪旗，以示正义不屈”。由是，辅仁大学作为在沦陷区救助失学青年学生的重要基地而成为旗帜。但是，在日伪监视和迫害下，北平不甘压迫的学生经常逃亡南方。

对于朋友去南方而自己无法南下的现实，董毅只能在日记中记录苦楚。1939年3月12日，其日记写道:“常常想到许多亲戚朋友同学，认得的，耳闻的许多、许多都到南方去了，有的告诉我南方生活之奇事与困难，一路上之苦况，而我必心中立刻羡慕他们，钦佩他们的勇敢，而自惭自己不能去南方……

但是我是不同的，家庭里，第一样经济是不允许我走，第二样尤其是重要的，母亲没有人照顾，弟妹们都很小。”11月30日，其日记又写道:“接到松三由川来一片，慰我有孝之事，情殊可感，千里迢迢故人情，令我不禁神飞天外，遥与相会矣!南方诸亲友值此时期更不知皆做何事也，松三壮志得逞，甚可钦佩，反视吾仍蜗居京都毫无进步，深为惭愧。”

当然，留在北平沦陷区的董毅也没有就此沉沦，而是表现出向上和向善的一面。1940年9月16日，当董毅在报纸上看到英德交战激烈恐波及世界，他开始为国家前途担忧，“欧战一延长，中日战事也无形中得延长，而人民受苦，受这种高度生活的压迫，又不知得何时方能消除呢”。

1940年11月30日，董毅在报上看到汪精卫就伪职于南京并与日本签订新和约时，他气愤道:“此和约殊为自欺欺人之滑天下之大稽之举动，……汪此次又强出头，诚为智者所不取，此次一出头，一切弄不好，徒自遗臭万年而且前大半辈子之轰轰烈烈半生之事迹，完全为此次晚年数年所淹没污秽无遗，诚可惜之至。”

645对于进步书籍，董毅是如饥似渴地阅读，1941年1月5日，当他在读到《呐喊》时，认为鲁迅的作品与近代新文艺作家不同，“另是一个味，似乎比较醇厚得多，耐人寻味，他那篇《故乡》实在感人，《阿Q正传》也正如《堂吉诃德》一般是世界不朽的名作，直到现在尚没有看到听到有过像《阿Q正传》般的第二篇作品发表。”

然而，出于加强统治的需要，日伪对在北平沦陷区的学生日常行为特别是思想状况有严格的监视。1940年11月13日，日伪特务科人员奉宪兵队之命令持专为调查大学生之表格，要求董毅按格填写，“内有数条特殊者，曾入何党，思想倾向何方，对于新政府之观念，对于中日亲善之观念，最近生活活动状况等。”

63112月4日，日本宪兵带翻译到董毅家了解状况，在交谈过程中宪兵告诫他:“应共同助之发扬东亚秩序，勿与赤魔接近，而失身份!”在当天的日记中董毅叹道:“在此地真不易居也，好在一切事皆不闻不问，安心读书，不犯法不得罪人，又有何事!”

649在此时间段，董毅在感情生活上也遭遇到各种不顺。董毅的初恋对象“斌”是董家的表亲，称呼董毅为表叔，而后来有朦胧恋情的“舒”和“弼”也是董家亲戚，在中国严厉的数千年的礼教制度之下，他们的感情几乎看不到未来。

在日记中，董毅对此深有体会:“封建(制)度严厉的面孔，在对我警告，我和斌二人之间是有一道不可见的鸿沟的，到时候是会出现，来挡阻住我俩的。”309即使后来已经得到双方家庭默许的女友“刘淑英”因想南下也让董毅苦闷。诸多因素导致董毅感到非常压抑，因此他时常借看电影来消除自己的烦恼。

日伪在监视学生的同时，也意识到电影作为宣传工具和教育工具的作用，由是，北平的电影业得到迅速恢复和发展。1937年12月，成立不久的伪北平维持会即拟订《北京地方维持会审查电影办法》，其中奖励“发扬东亚文明”“促进中日亲善”的影片，而取缔“宗旨不正含有反动思想”“妨碍邦交”及“违背事理人情”的影片。

1938年初，北平光陆影院在放映美国影片《大地》时，影片中出现农民张贴反日标语的镜头，日本特务机关不仅将此影片没收，还将影院经理毒打一顿，并且改换管理层，经理和机务主任全由日本人担任。

1939年12月21日，“为谋华北电影事业健全及发展起见”，日伪在王府井大街成立华北电影股份有限公司，下设总务、配给、会计、福利、巡映各科，并在北池子设影片仓库，在东长安街建亚洲电影院。该公司营业范围包括:关于影片之分配、影片之检查、影片之制作以及关于电影事业之推进等。

此后，日伪又成立电影事业研究委员会，主要管理电影事业之研究、电影政策法规的审查及电影公司的设立等。为防范电影中出现对殖民统治不利情节，伪北平市政府还设立电影检查所，对电影制作进行严格规定，而影片含有反日伪等情形者均不准放映。

1941年初，伪北平市警察局又奉“华北政务委员会”命令，对在北平放映的影片及影院进行调查。其中影院调查包含影院名称、开始营业日期、资本数目、经理人信息、影院放映影片概况、设备概况、影院容量、营业状况、映演轮次、组织概况等。

在残酷的思想压制和日伪的系列策划下，电影作为推行奴化教育的工具，使北平电影市场“欣欣向荣”，以致每逢新年北平各电影院“都是拥挤非常”。当时，董毅和其他普通百姓一样每天看报纸时都不忘看游艺广告，注意“芮克、真光映演何片”。

诚如著名京剧演员王玉蓉描述沦陷时期北平的电影业，“故都的电影业在近二年来非常发达，大大小小的园子很多，离着我家最近是‘新新’和‘中央’，所以到这两处去的时候较多，不过要想看一点外国片子便不得不跑到较远的‘芮克’或‘真光’去了。”

据统计，《北平日记》记载董毅看过的电影在200部以上，诚如其在日记中言:“四年来艺居故都岂南，不闻问外事，一切不管，只读书外，以观电影为我唯一娱乐方法，而我亦承认嗜之甚深，是以昨日不惜以三元换四小时之观影也，间或亦步行于公园参观画展于水树，非敢步高人雅士之后尘，之所以略抒闷怀，以畅心目而已。”

654-655具体如，1940年3月17日，董毅带弟妹去中央影院看Snow White，下午一点去提前买票都未能如愿，因此他叹道，“这年头生活这么不容易，可是娱乐场所是满坑满谷的挤不动，真是畸形发展，似乎有点说不通!”

377由于心有不甘，晚上董毅又带弟妹再次到中央影院看《白雪公主》夜场。当然，对一些影片董毅会反复观看。1941年10月26日，董毅往大光明影院看刘别谦的《第八夫人》，此片其三年前就看过但“明星演得好，加以是喜剧，难得”，于是“便再去看这第三遍”。

二、北平沦陷时期董毅看电影之基本情况

卢沟桥事变前北平的影院大小共12家，当时，《大公报(天津)》在北平游艺栏中时常会刊登平安、真光、中央、中天和光陆这几大影院每天播放的片子名录。抗战爆发之初北平各影院放映工作完全中断，随着殖民秩序的逐渐确立，日伪充分认识到电影为宣传之利器。

因而不少电影院重新开张，其中较有名的包括中央、新新、芮克、大光明、平安、真光和光陆等，它们在空间形式、技术水平、观众群体、主映影片等方面各有不同特色。此后，随着电影利润的丰厚，北平不少戏院纷纷改为影院。如1941年江西会馆将其中的戏院改为影园，一切均仍旧剧园形式，所放映的“国片”票价仅售几毛钱而已。

(一)就具体电影院来说，董毅会光顾不同的地方

在北平众多的影院中，平安电影院为外国人创办，初映多播米高梅首轮片，后来改播派拉蒙、华约和联美等首轮新片。光陆影院因离东交民巷不远，所以顾客多为洋人及一般中产阶层。

而中央影院在西城，所放映的大多为米高梅、华纳、联美片及其他二轮片，顾客多为学生。本来北平的首轮电影院只有设在东城的平安、芮克和真光三家，自平安停影后，就只剩下两家了。有鉴于此，日伪在西长安街开设新新影院，开映好莱坞大片及日系电影。

该院除星期一、五、六、日外，每日开映三点、五点和九点场外，星期二、三、四每日只开映三点和五点场。具体来说，董毅在中央影院看电影的次数不少，以1940年为例:2月18日看《孤儿历险记》、3月3日看《疯狂音乐》、4月30日看《铁马》、5月16日看Music for Madam、5月20日看《银水难风》、6月12日看《风流世家》。

6月26日看《打京拍》及《女书记的秘密》、6月30日看Finetcoue、7月7日看《边塞英雄》、7月15日看《情圣陶国》、7月23日看《万里寻师》、7月25日看《大侦探唐纳》、8月9日看《风花雪月》、9月13日看《罗宾汉》、9月25日看《金殿喋血记》、10月7日看《绝岛流莺》、11月1日看《战地笙歌》、11月11日看《苏伊士大运河》。

11月27日看The White Angel、12月24日看The Drum、12月26日看Molocco(《摩洛哥》)、12月30日看《第八夫人》。又如，1940年瑞园茶社因亏损而停业，随后被天津人杨宜之租赁创办了大光明电影院。该影院改造后光线尚将就，只是偶尔接两本影片之间稍有耽搁，其他方面都算中上水平。董毅在日记中曾记载自己多次光顾该影院。

如1941年3月16日看《绿野仙踪》、5月4日看《冰树银花》、5月9日看Comrades、6月7日看《叛舰喋血记》、6月9日看Fonss erowd、6月21日看《三妹泪》、7月27日看《十字军英雄记》、8月3日看《勇冠三军》、8月24日看《旧金山》、8月30日看《江湖好汉》、10月9日看Jayan and His Mate、10月26日看《第八夫人》。

相对来说，董毅前往次数最多的影院当为真光影院。该影院位于东华门大街，建筑风格为欧式巴洛克，主要使用自备发电机并设盥洗室及西式厕所，冬夏均设抽气机器使院内空气新鲜，公用器物除经常保洁外还加以消毒。真光影院早期定位是专为迎合普通不懂洋文的观众为主，主要以播放国产片为主，但是革新后与20世纪福斯和雷电华订约放映新片，又因座价较廉每逢佳片时经常满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