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此海到彼海

来源：【濮阳日报】

看海，要在海岛小住。

从上海沈家湾码头乘游轮去嵊泗列岛泗礁岛，极目苍茫，天水相接，船后白浪如鱼，腾挪跳跃。海鸥翔集，颉之颃之，或掠水萦波，或振翅天宇。天风鼓荡，裙裾飘飘，真觉心旷神怡，如入仙境。

傍晚向海而食。暮色中，海天一色，远处岛屿若隐若现，如水墨画上浅浅的印章。海风俏皮，飘衣乱发。餐桌上，海鲜自然是主角，花蛤、带鱼、鱿鱼、鲈鱼、扇贝、龙虾、梭子蟹、鲳鱼、黄鱼，助兴以啤酒，谈笑而大快朵颐，不亦乐哉！

宾馆阳台外便是大海。夜海墨蓝，圆月如簪。清光流泻，像在海面上铺开了一条星光大道，闪闪烁烁的光斑仿佛是通向海底的台阶。浪涛声声，清晰可闻，仿若大海深沉而热烈的呼吸。

凌晨四时出门看日出。天空铅灰，海风早醒，吹过云天海面。晨光熹微，大海刚刚睁眼，呼吸轻浅。不一会儿，红光鼓荡，散绮满天，红日蹦出。水面跳荡着亿万金箔，如同青春的炽焰。深邃无垠的碧色里仿佛汇集了世上所有的蓝，就像年轻的心可以无限地吸纳与接收。奔涌的浪花前赴后继，你追我赶，一如永不停歇的脚步，始终坚定的信仰。

海中时见怪石嶙峋，奇峰暗礁。都是些巨大的花岗岩石，石头表面沟壑纵横，从上至下，如帘披挂，那是岁月的刻痕，又宛如时间的幕布。石缝罅隙间，犹有青绿摇曳，葳蕤生姿，不由人不惊叹生命的奇迹。

黄昏沿海漫步，路边芒草摇曳着柔软的叶子，与临海的石头相映衬，恍若梦幻。海风习习，吹人衣襟。赤脚走在沙滩上，丝滑柔软，入心入骨。海浪像绵长的白色花条从远处奔腾而来，渐缓渐落，跌成万千碎珠散玉时，便成了一大片缀着小白花的银色锦缎，软软地铺在沙滩上，又快速向海里滑落。而此时新浪又成，再一次跌碎、铺开、回落，循环往复，无休无止。

沿着沙滩，我们走了很久，直到夜色如墨晕染。回原地拿鞋时，偌大的沙滩上只余一个老者，凝望着大海。看见我们，他很开心，主动和我们聊起来。他是海岛的原住民，年轻时以捕鱼为生，年纪大了就做了海滩的安全员，今天他轮值。他说起捕鱼的往事，说起对大海的爱。他看我还往水里跑，忙叫住了我，说现在海水正在涨潮。原来每逢初一和十五，海水都是凌晨三点半开始涨潮，一直涨到晚上九点半才渐渐退去。此后，每天涨潮退潮的时间又都延后四十五分钟左右，每隔半个月循环一次。潮来有讯，雁归有时，大海有密码，万物有规则，皆要用心参悟。

忽然想起一个故事，说一个美国人在一个温和的秋日午后漫步海滩，看到一个墨西哥渔民在渔船上晒太阳，不由问道：“你为什么不在这么美好的日子打鱼呢？”墨西哥人懒洋洋地回答：“我每天只打一上午鱼，下午用来休息。”美国人又说：“你应该去打鱼，挣钱买一个更大的船，打更多鱼，再买船组成一支船队，招募工人组成一个捕鱼队，赚到足够的钱就可以去城里开工厂了。这样，等你老的时候，就可以躺在这里安闲地晒太阳了。”墨西哥人看了他一眼，说：“我现在不就这样了吗？”美国人顿时哑口无言。

这个故事一直被崇尚慢生活的人引用，但是我并不认为它是对的。一个经历千山万水再回到海滩的人，与一个一直在海滩的人，他们看海的心情，看海的感悟，看海的胸怀，能一样吗？

我们在人海里生活，去海边看海。如此，我可以告诉你：我从海上来，带着满襟潮声，带着满心的辽阔与宁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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