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到的泪花何处流？-首次拜祭重庆南山空军坟周志开烈士墓

迟到的泪花何处流？

——首次拜祭重庆南山空军坟周志开烈士墓

董连辉

10天行程万里，追踪周志开烈士生前在渝川鄂抗战足迹，拜访烈士近亲，考察烈士捐躯遗址，非常顺利，我每到一处都感受到浓浓的暖意。然而，在重庆南山空军抗战纪念园，却有一种难以言状的痛。

纪念园标识略图

我知道志开前辈的遗骸经长阳、恩施两度迁移，最终于1944年9月安葬在重庆黄山空军烈士公墓，序号51号。即今天的南山空军抗战纪念园，这里曾是中国最大埋葬和祭奠抗日空军英烈之地。随着时光流逝，烈士身后荣辱沉浮，黄山空军烈士公墓名字也随之变更——南山空军坟、南山空军抗战纪念园，不变的是近200位空军抗战烈士遗骨安葬在这里。多年来，在没有寻访到志开前辈的弟弟志兴老人时，我就一直想到重庆志开墓前表达深切缅怀之情。尽管志兴老人告知我重建的墓是虚墓，但我还是想上山祭奠一番。周老表示支持，因年龄高腿脚不便，他无法跟随我一起去。

作者在纪念园山下南入口

9月4日早晨5点多，周老即发来信息，详细告知我行程路线：“从南坪枢纽站乘坐公交车上南山，向前步行一里，有一小路分岔道，向左前行100米，原路返回，不必坐出租车。” 我知道老人苦心，是为了让我节省车费。早饭后，我来到所住宾馆附近的永辉超市买来两瓶白酒、苹果、月饼等祭品，随后，走了几家鲜花店购花，花店没有开门，在网上预订菊花半个多小时也未果。

为了早点到陵园，我决定打出租车购买好鲜花后，然后去南山空军抗战纪念园。我在路边连续拦了几辆出租车，司机师傅均不知道空军抗战纪念园在哪里。最后一辆出租车司机还是不清楚，他表示导航带我去。我乘车在市区花市买好一束菊花后，司机开车导航奔向纪念园，穿过一段很长隧道，通过多段险峻的盘山公路，半个多小时后，司机终于带我来到纪念园山下南门口。据了解，这里称石牛村。

纪念园山下南入口飞行员石刻雕像

门口有位值班老师傅，墙上标有空军抗战纪念园几个大字，入口两侧是飞行员雕像。沿台阶拾级而上，两侧是郁郁葱葱的树木和灌木，宽阔台阶处条石上刻有空军抗战大事记。出乎意料的是，纪念园除了偶尔鸟鸣声，异常清静，看不到一个人。我来到纪念园广场处，前边矗立一道设计独特的纪念墙，纪念墙正面是飞机雕塑，背面刻有关于空军抗战文字。纪念墙北侧不远处，是主体雕塑，志在冲天几个大字耸入云天。我不知道烈士墓碑具体位置，诺大纪念园找不到一个人进行询问。这时，一位中年妇女沿台阶登上来，原来她就是石牛村村民，姓冉，去山顶路北侧的村委会办事。冉大嫂方言特别浓，有些话我听不懂，从她手势和言语中，我确定雕塑广场北部台阶两侧坝台处是烈士纪念碑墓区。

纪念园广场雕像

大嫂走后，我独自在雕塑北部台阶两侧坝台墓区寻找志开的墓碑，三个坝台台阶两侧墓区全找遍了也没有，我感到困惑，又仔细寻找一遍，还是没有。我发现雕塑广场西侧有个小房子旁竖立一个牌子，走近一看，上面标有参观纪念园须知。原来这里是小展馆，可免费参观，但当天是周一闭馆。我来到山顶部纪念园北部入口处公路边咨询一个开车小伙子，他也不清楚墓区情况，于是返回墓区继续寻找，还是没发现志开墓。无奈，我发信息询问周老，周老回复我说：“我去查过几次，都未查到。不必再找了，回来休息，天热……”但我依然不甘心，往返几个坝台所有墓区，仔细寻找。

绿树丛中绽放的树叶花

时近中午，天气异常闷热，衬衣被汗水浸湿了……我手持鲜花，伫立在墓区中，默默呼唤：“志开前辈，您在哪里？我是从您老家来的晚辈，专程来拜祭您的。如果实在找不到您的碑，我只好将鲜花放在无名墓前了……”这时，刚才上山去村委会办事的冉大嫂回来了，她看见我还没找到墓碑，说：“雕塑广场下边坝台也有烈士墓。”原来，最底层坝台烈士墓区被台阶两侧灌木丛遮掩，不易发现烈士墓。冉大嫂方音太重，没讲清，我以为墓区均设在广场上边，忽略下边这块墓区。我走下广场，跨过茂密的灌木丛来到台阶东侧坝台，一眼就看到志开前辈的墓碑，处于第四个位置。我摆好鲜花、祭品，诉说心里话。以最重的乡俗礼节拜祭这位前辈。

志开烈士墓

热心冉大嫂在一旁为我拍了照，并跟我介绍她了解的情况。“听长辈说，原来的烈士碑非常高大，就在你刚才寻找的上边坝台处。这里是烈士停尸房……文革期间，红卫兵将烈士墓都挖了，烈士遗骨随意丢弃，墓碑石块、棺木被村民用来盖房、做农具……”听着冉大嫂的讲述，我心在流泪，有一种说不出难受滋味。纪念园虽然绿意葱茏，但松柏并不多。除了竹子，有些植物我不熟悉，冉大嫂给我做介绍，如香樟树、桂花、三九梅等。

冉大嫂走后，我一个人伫立在志开前辈的墓前久久不愿离去，向志开前辈诉说四年挖掘他抗战事迹艰难历程以及创作纪实小说《孤胆神鹰》出版背后异常艰辛过程。我坚信英灵有知，刚才之所以无法找到他的墓址，因为这里是虚墓，他的最初墓址就在我来回徘徊之处，他的遗骸早已融入南山山脉。想起他牺牲时之惨烈，身首异处，仅存的遗骨竟然被他保卫过的村民肆意践踏蹂躏，不禁悲从心来，欲哭无声……

洒酒祭英灵

这里每位烈士命运何尝不是如此？躺在这里的空军烈士都是真正的民族英雄，他们并不属于哪一党哪一军！为何身后遭遇如此劫难？对于享受和平幸福生活的后来人来说，这些血洒长空的英雄恩泽厚如山！他们身后遭遇是一个民族彻骨之痛！任何理由都显得苍白，我只知道，没英雄的民族可怜，有英雄不珍惜的民族可悲！忘记惨痛历史，悲剧就会重演！

这时，我注意到志开墓碑上有一片白色鸟粪污迹，我拿出纸巾反复擦拭，因身边没有水不能彻底清理干净。志开生前爱干净，注重形象，这飞鸟真是罪过。我清楚，一个干净的灵魂什么脏东西也无法玷污。于是释然了……

作者在志开墓碑前

午后，山下南门入口处的值班老人走上山来，问我：“你还没吃午饭吧？”我回答说：“谢谢，我不饿！”老人走了，我还是不想离开。东南方向就是长江，茂密的植被遮挡无法望见，但我仿佛听到滔滔江水声……历史如长江水奔腾不息，社会终究迈向文明进步，含屈英魂终会归来！因为，党和政府没有忘记，有良知的中国人没有忘记！尽管陵园无法复原如初，毁于劫难的空军墓毕竟得以重建，以崭新面貌呈现世人面前！也算告慰英灵了。遗憾的是，别说外地人，重庆本地人知之并不多。我坚信，浮躁尘世，终归会有人来到这里感恩跪拜，思念他们的不仅是烈士亲属……

纪念园绿树苍翠

离开纪念园，我步履沉重，也更加坚定传播空军抗战事迹的决心。这是我拜祭英烈在陵园停留时间最长一次，足有三个小时。尽管远隔数千里，我相信自己还会来！会有越来越多的人来这里缅怀、致敬！志开前辈，所有安息在这里的前辈，你们不会寂寞的！

写于2023年9月1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