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末毅军纪略（6）

清末毅军纪略（6）

姜桂题是安徽毫州人，前面曾经说过，他在宋庆部下当军官多年。中日战争时，宋庆奉命调往九连城布防，便派姜桂题代守旅顺。旅顺失守，得了个“革职永不叙用的处分。光绪二十一年(1895 年) 世凯奉旨在小站练新建陆军，由于姜桂题是毅军老将，使给他一个翼长，从此便也算是武卫右军的人。姜桂题功名尚未起复，每逢悦操时，其他官员一个个翎顶辉煌，只有他穿着袍褂，头上却没有顶戴，大帽子上面光秃秃的，别人便说他戴的是个“蜡扦”，他也不以为意。袁世凯调任山东巡抚时，他也跟到山东。光绪二十七年(1901 年) 义和团事变以后，两宫由西安回銮，李鸿章向袁世凯说，特派姜桂题到河南迎驾，并弹压地面。两官回来以后，姜桂题奉命人卫京师。光绪三十一年(1905 年)，清政府改革军制，姜桂题为北洋左翼翼长，他所带领的队伍就是8 营老毅军。不久又奉命办理长江防务。马玉昆逝世以后，他又到武卫左军。毅军的老人都称姜桂题为“姜罗锅”，这其实是对他的爱称。毅军自从宋庆手里编练起来，便有一个传统，将官士兵一向和家人父子一样。将官家里有事，便由部下士兵来代办，穿堂人室，不以为奇。因此每逢作战，便能拖成一团。有句口号说:“打不散的毅军”，就是这个缘故。马玉昆继任武卫左军军统以后，治军从严，动不动就杀人因此士兵对他渐渐便畏惧胜过了爱敬;一般老毅军往往羡慕被姜桂题带走的那8 营人姜桂题的性格恰好和马玉昆成为一个鲜明的对比，他一天到晚，和士兵嘻嘻哈哈，不拍小节。而且部下犯了错误，他照例是斥责将官，不加罪士兵，因此士兵们便对他特别爱护。提起“姜罗锅”来，个个赞不绝口。姜桂题的性格比较随便，大家对他这种随随便便的劲头，也就特别欣赏，都说“这才是惟大英雄能本色呢。”关于姜桂题这种随随便便的作风，在毅军里面一向是当做佳话来流传的。例如慈禧太后回到北京以后照旧歌舞升平，常在宫里演戏。在演戏时，少不得也召集一些文武官员，名之为“赏听戏”。姜桂题迎驾有功，每次听戏，自然少不了有他。他第一次进官去看戏，仍和平时在戏园子里一般，看着看着，看高兴了，不知不觉手舞足蹈，大声叫好。在宫里“赏听戏”本是这些大臣们的荣誉，照例是诚惶诚恐，鸦雀无声，谁也不敢鼓掌喝彩，惟恐惊了驾。现在居然有人大声叫好，在座的官员一个个相顾失色，都替姜桂题捏一把汗。慈禧也听见了，便叫太监去看看，是什么人这么放肆。太监说是姜桂题!”慈禧不但不气，反而笑了，说:“甭管他了，那是个粗人。”这一来，姜桂题在官里听戏叫好，就算是“奉了旨意”的了。

姜桂题的随随便便，可以说是“名副其实”，因为他有个随地小便的习惯，不论在哪里，从不找厕所。当他在浦口办理长江防务时，带着几个卫兵在大街上闲溜，他一个人走在前面，就随地便溺了一次。这时浦口已经办了警察，不认识他是姜桂题，说:“随地小便，违反警章，依照规定，应当罚洋一元。”姜桂题倒也二话不说，掏出一块钱，交给巡警，作为罚款。这时他的卫兵都赶过来了。看见巡警居然敢向自己的长官要罚款，一个个气愤不平，要向巡警争议。姜桂题倒先将他们劝阻了，他说:“咱得守法，不应当违警，该罚。”于是这又成为佳话，大家都说:“别看姜罗锅随随便便，可是人家心里多明白，多规矩!”

宜统二年(1910年)军府大臣载涛到通州来观操。载涛全副武装还挂着军刀非常齐整，随他同来的只有良粥等三两个人，也是服装整齐，精神奕奕。姜桂题听说涛贝勒来了，便命部下在演武厅前集合，巡捕、戈什哈顶子翎子黑压压一大片，而姜本人却还照他老规矩，一身便衣，棉袍只长到膝盖。他本来常和载涛见面，载涛一向称他“老汉”，两个人说说笑笑，不分彼此。当时载涛便向他说:“老汉，你看你，还这么腐败，用这么一大片人。你看我，一个人只带三四个人。”姜桂题有个习惯，不开口便罢，一开口总要带着“光景，光景”，久在毅军的人都很欣赏他这种说话，差不多的都会学他说几个“光景”。当时，姜桂题便向载涛说:“光景，光景，这是马忠武给我留下的。光景光景，这都是到西安保过驾的呀。光景光景，我不能不用呀。”载涛一听，又是马忠武，又是保过圣驾，有功之臣，还能说什么呢?事后军队里便又传开了，都说:“谁说美罗锅是个粗鲁人，这几句话说得多有根基呀!”

其实，姜桂题到了通州以后，对于“马忠武公”的成规，也作了不少改革。全军督操官赵文恺辞职走了，继任是姜乾一，是姜桂题的本家，保定将升学堂的毕业生。过去武卫左军的操法原用德国操法，从此以后，改用日本操法，先从随营学堂改起，全军教练又以学堂教练为标准。这时学堂总办吴筱珊也辞职离任了，由高士读接任，高士读也是保定将升学堂的出身，和姜桂题同乡(后来曾任安徽省长)。学堂的教员也有些变动。如戴景星、张凤朝都回陆军部了。这时学生们已经学完了普通科，分到各科学习各种专门课程。步兵科教习王正轩教导日本操法，全军都要照学。本来军官们是不上讲堂的，由于这次操法改变，也都要上课听讲了。从此以后，军队的形式有了很大改革。随营学堂到宜统三年(191 年)夏天，陆军部派员考试毕业，分发各镇见试充军职。学习完了后，有回到本军任职的，有考人航空的，有考入陆军大学的，各自分散了。

宜统三年秋天，就爆发了辛亥革命，武昌起义。从此以后，毅军的历史又掀开了新的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