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传千年的情爱潜规则

汉武帝刘彻曾自称：“能三日不食，不能一日无妇人。”这是《汉武故事》里的记载。元朔中，皇帝兴建明光宫，要求装满2000名燕赵美人，都是15～20岁，年满30者出嫁之。掖庭总籍，凡诸宫美女18000名。宫人既多，能被宠幸的人数年才能轮得上一次。所以，很多人都想玩弄媚术，吸引皇帝的注意。可惜，还不一定有机会轮得上。所以，传说中那位“倾城倾国”的李夫人，就成了刘彻的爱情绝唱。历史学家翦伯赞甚至称赞“（武帝）是李夫人最好的丈夫”。

听起来似乎是唯美的爱情一场，而事实是如下这样。即使后宫有18000名美女，刘彻仍然不满足，总是想再找一位绝色佳人。宫廷乐师李延年精通音律，能作曲、填词，也会编舞，是天生的艺术家。某天，刘彻摆宴的时候，李延年侍宴，在席中自弹自作了一首新歌：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

　　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

　　刘彻听后叹息道：“世间哪有你所唱的那种佳人？”李延年打蛇随棍上，趁势说：“陛下，歌中唱的就是延年的小妹。”刘彻心中一动，立召李氏入宫，果然是沉鱼落雁、妙丽善舞。刘彻遂纳李氏为妃，号为李夫人。于是，春从春游夜专夜，从此君王不早朝。

　　其实，李夫人跟她哥哥一样，都是歌坛、舞林、音乐圈三栖发展的演艺人士。不过，刘彻向来不以为意，卫皇后不也是舞伎出身吗？刘彻宠爱的妃子，除了政治联姻的陈阿娇，他从来不在乎她们是不是出身公卿列侯，因为他是强势君王，无须借助后妃势力。

　　一天，刘彻去李夫人宫中，忽然觉得头痒，于是用李夫人的玉簪搔头。这件事传到后宫，人人都说李夫人头上插玉簪，一时长安玉价加倍。玉搔头一说，由此而来。不久，李夫人怀孕，生下一个男婴，封为昌邑王。但李夫人真的因为“倾国倾城”，就受宠了吗？拥有绝对权力的刘彻终究是善忘多情的，对某个女人片刻的狂热，不等于你就有了与他讨价还价的筹码。

　　另有一个故事，常常出现在教世人如何为人处世的文章里：李夫人入宫没几年就生了重病，武帝去探视，李夫人蒙着脸不愿意相见。武帝反复以千金和为其弟兄封官许诺，要求李夫人一见，李夫人就是不肯。武帝拂袖而去。身边人责怪李夫人，她说：“夫以色事人者，色衰而爱弛，爱弛则恩绝。正是因为我想托付我的弟兄，我才不能把我生病时的丑样子让他看见啊，这样他只会记住我美貌的时候了。”世人都道，皇帝最宠爱我。可是，我知道不是。并不是因为有王夫人或齐夫人或卫皇后比我更受宠。她们每个人都和我一样，他不是我们的丈夫，而是我们的主人，我们的一呼一吸、一颦一笑、荣华富贵或身死名裂，都仰仗着他的雨露天恩。我只时刻想着，如何不要失去他的恩宠。他偏爱我，愿意对我和颜悦色，不断赏赐，不过是看在我的美貌上；　一旦色衰，必然爱弛。我就要离开这个世界了，我想见他吗？我爱他吗？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很怕他。只想他念着我的好，好好保护我们的髆儿，给我的哥哥们更好的爵位。永远不要看见我丑陋的时候。

　　几天后，李夫人去世。果然，武帝因为没有见到李夫人最后一面，激起他无限的怀念，于是命画师将她生前的形象画下来挂在甘泉宫里，武帝思念李夫人之情日夕递增，于是召来一个方士，在他的宫中设坛招魂，好与李夫人再见一面。《汉书·外戚传》云：武帝思念李夫人，方士齐人少翁言能致其神。到了晚上，方士夜张灯烛，设帷帐，陈酒肉，让武帝坐在另一个帐子里，远远地看见美女的身影，长得与李夫人一样，在帷幄里坐着、走着，纤纤玉手，袅袅腰身，却又徐徐远去。这就是最早的戏剧，只有简单的动作。武帝痴痴地看着那个仿如李夫人的身影，又不能上前，于是更加想念，还作了一首诗：“是邪，非邪？立而望之，偏何姗姗其来迟！”令人谱曲歌之，亲自作赋，伤悼李夫人。

　　没错，“姗姗来迟”这个成语就出自这里。《汉书》还收录了这篇深情的赋。

　　如果按这种说法，武帝也不失对李夫人一往情深。但是，武帝招魂的对象并不是李夫人，而是另一个宠姬王夫人。《史记·封禅书》中说：“上有所幸王夫人，夫人卒，少翁以方盖夜致王夫人及灶鬼之貌云，天子自帷中望见焉。”因为少翁招魂招得好，赏赐甚多，以客礼礼之。只是不久后，发现他是骗子，以欺君之罪杀之，那是在元狩五年，也就是公元前118年。此时，李夫人还没入宫，招魂一事自然不可能。

　　《资治通鉴》据《史记》亦作王夫人，注曰：齐王闳之母。

　　李夫人后来被霍光追上尊号为孝武皇后。

　　当然，李夫人的确受宠过。可惜，这种“宠”看起来羸弱不堪。李延年被封为协律都尉，因为他本身就是汉武帝的男宠；李广利被封贰师将军，征战大宛失利，武帝便大怒，命人遮断玉门关，扬言李广利敢踏入一步就斩首。

　　她身后的李氏家族，遭遇了两次族灭：一次是弟弟李季，奸乱后宫，汉武帝下诏诛李延年和李季兄弟宗族；另一次是李广利出征匈奴前与丞相刘屈氂密谋推立刘髆为太子事发，刘屈氂被杀，李广利后投靠匈奴被杀，家族灭。

　　如果李夫人早知道这种结局的话，还不如当初不为兄弟们求封。

　　我又想起了李夫人的“聪明”。的确，像她那样受宠时仍然时时小心，处处警惕，已算是工于心计了。可惜她要面对的是绝对权力。如果要对付的是一头大象，哪怕你是全世界最聪明的蚂蚁，又能如何呢？

摘自《生为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