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秋怀:引子、走西口的由来-漫话走西口(1)

漫话走西口

张秋怀

引子


从明末清初,直到民国时期政府大规模开发西北,将近300年左右,山西曾发生过连绵不断的大的移民活动。这,就是山西民歌中传唱的著名的“走西口”。“口”原指明代隆庆(1567)年间在长城沿线开设的“互市”(又称“马市”,指在官方控制之下于指定地点进行贸易)关口。

以后,互市逐渐演变成为内地对蒙贸易的关卡。山西商人习惯以大同为界,称东而的张家口为“东口”,西边的杀虎口(今属山西右玉县,是长城上的一道关隘)为“西口”,同时,又把长城以内的地区称为“口里”,长城以外的地区叫做“口外”。

所谓“西口外”,应该包括现今内蒙古的伊克昭盟、呼和浩特市、包头市、巴彦淖尔盟、乌兰察布盟等地区。山西人最初走西口,多是从杀虎口进入内蒙古西部地区,后来,入蒙就不再仅仅限于杀虎口,内地农民从杀虎口以西长城沿线各关口进入草原,都可统称为“走西口”。

一 走西口的由来

山西人走西口的路线,一般从土默特沿黄河往西到达拉特旗和杭锦旗,也有不少晋西北人直接渡过黄河,经陕西省府谷县古城乡出长城关口,进入内蒙古伊克昭盟境内。常言道,故土难离。农民向来安土重迁,为什么山西人一定要辞别家乡父老,冒雨雪,翻坝梁,两眼泪江江地走西口呢?走西口,又为什么兴于明而盛于清呢?

究其缘由,第一,是恶劣的地理环境和自然条件使然。

山西地处黄土高原,特别是晋北,沿长城一线与内蒙古高原相连。从地貌来看,这一带是一个被黄土覆盖的山地型高原,平均海拔在1000米以上,地形复杂,起伏不平,土地支离破碎,土地多为沟壑梁峁,极少有平地。如清康熙《保德州志》称,保德“地临边塞,去河套密迩。城处万山之中,黄河环绕其下,土瘠民贫”。有个读书人说山西气平地沃土之饶,无水泉灌溉之益,无舟车渔米之利,乡民惟以垦种上岭下坂,汗牛痛仆,仰天续命”。想象一下他描绘的情景:牛己经累得浑身汗水淋淋,直喘粗气,主人却仍使劲抽赶。耕牛不仅仅是农民家中最值钱的家当,同时也是他们劳作的伙伴,朝夕相依,不到万不得己,哪里舍得这样不顾死活地使唤?但即便如此拼命劳作,田里出产的粮食仍难以糊口养家。

由于土瘠而导致民贫,土瘠的根源是山西森林植被稀少,故而水土流失严重,地表有机质极为缺乏。以河曲县为例,该县水土流失而积达162万亩,占全县总土地而积的81%,洪水含泥沙量达48%,平均每年被洪水带走的土壤厚度约为1厘米左右,每亩带走肥土11吨,折合氮磷肥240公斤,也就是说,全县每年约有27万吨肥料付之流水(见《保德县志》,山西人民出版社1990年版)。

黄土高原属典型的温带大陆性气候,四季分明,旱湿明显。春季播种季节,气温攀升,土壤水分蒸发旺盛,墒情较差,致使十年九旱。而夏季雨量集中,山洪暴涨,山区水土严重流失,造成秋收作物大幅度减产。

清人任启运曾说:“江南二百四十步为亩,山西千步为亩,而田之岁入,不及江南十一。”实际情况确实如此。据大同地方志云,大同地区“岁丰,亩不满斗”。在晋北,当时平均亩产仅为30公斤左右,丰年也不过35公斤,若遇灾年,仅为25公斤左右,重灾则颗粒无收,粮食不能自给,人口相对过剩。清康熙《保德州志·田赋》云:“十年九荒,遇丰岁,计亩所获不过一二斗,稍歉则仅获籽粒耳。”清道光增修《偏关志》云:“晋北土质干燥,气候较寒,山田高耸,无川流灌溉,所凭藉者雨泽耳,故晴雨稍有失时,便成灾、歉。不独偏关然也,而偏关又处晋北之极边,土跷民拙。”有一首民谣更是说得生动传神:“河曲保德州,十年九不收。男人走口外,女人挖野菜。”不堪一击的小农经济在暴虐的自然灾害面前,必然凋敝破败,人们束手无策。

仅从清代雍正、光绪《山西通志》和《山西自然灾害年表》从记载灾变来看:

顺治四年(1647)晋北五台出现旱灾、蝗灾。顺治十三年(1656)雁北、大同等地发生雹灾,粮食歉收。

康熙三年(1664)岢岚、静乐、保德、五台、朔州等地发生旱、虫、雹各灾,粮食歉收。

康熙十九年(1680),大同百姓因旱、虫灾,粮食几乎颗粒无收,纷纷四出逃亡。

康熙二十二年(1683)晋北保德及定襄发生地震,民房倒塌无数,民众流离失所。

康熙二十七年(1688),忻州遭雹灾。

康熙三十七年(1698)晋北保德由于连年灾荒,粮食严重歉收,朝廷下令免除当年额征田赋。

康熙五十九年(1720),山西全境普遍荒歉,民不聊生。

康熙六十年(1721),大同府遭旱荒,小麦枯死,秋禾歉收。

雍正八年(1730)雁北天镇遭大旱,粮歉民饥。

乾隆八年(1743),山西荒歉,米价飙升。

乾隆十一年(1746),大同、怀仁、广灵、应县、浑源、山阴大面积受灾。

乾隆二十二年(1758),太原府属岢岚州、保德州、河曲县连年歉收。

在清初的100年中,山西北部地区平均每隔二年发生一次严重自然灾害,有些县甚至几乎不到两年就会遭遇一次天灾。

据《保德县志》(山西人民出版社,1990年版)载,保德县从明朝天顺八年(1464)至1972年的508年中,共发生旱灾约303个年次,平均每1.6年发生一次,其中特大旱灾7年次,大旱72年次,雹灾则年年发生。

又据《河曲县志》(山西人民出版社,1988年版)载,河曲县春旱平均二年一次,秋旱四年一次,雹灾年年发生。

山西在清代300多年的时间里,全省性的自然灾害达100多次,其中最长的一次旱灾一直持续了11年,死于这次灾荒的山西人超过了300万。

灾害频仍,粮价奇高,令斗米钱千文,农村僵尸遍野,饿殍相望。明朝崇祯二年(1629)四月,有一位叫马懋才的官员上一份奏折《备陈灾变疏》(见《陕西通志》),把他在陕西一带见到的灾情如实反映了出来。陕晋比邻,同处黄土高原,从中也可见山西灾情之一斑。疏中称:“如安塞城西,有粪场一处,每晨必弃二二婴儿于其中。有涕泣者,有叫号者,有呼其父母者,有食粪者。”

“更可异者,童稚辈及独行者,一出城外,便无踪影。后见门外之人,炊人骨以为薪,煮人肉以为食,始知前之人皆为其所食。而食人之人,亦不数日面目赤肿,内发燥热而死矣。于是死者枕籍,臭气熏天。县城外掘数坑,每坑可容数百人,用以掩其遗体。臣来之时,己满三坑有余。而数里以外,不及掩者,又不知其几许矣。小县如此,大县可知;一处如此,他处可知。”

“然则现在之民,止有抱恨而逝,飘流异地,栖泊无依。恒产既无,怀资易尽,梦断乡关之路,魂销沟壑之填,又安得不相率为盗乎?”

在如此残酷的生存压力而前,大量人口为摆脱死神,便外出谋生。

走西口,成为一群山西人为自己找到的一条逃生之路。

其二,是苛暴的封建统治与连年战乱使然。

明朝末年,从天启年间陕北农民揭竿起义开始,封建统治阶级残酷镇压起义的战争就从未停下过。战火蔓延,直到清初的几十年中,仍在熊熊燃烧。加上民族纠纷、官民对立、盗匪横行,造成了社会的极大动荡。为躲避战乱,百姓不得不背井离乡,四处漂泊。大量流民生活无着,朝不保夕,对社会经济造成了极为严重的破坏。

据《皇清奏议》载,当时山西地区,人民“逃亡最多,而庐舍丘墟,田土荒废”,是受战乱影响最大的地区之一。又如清同治年间(1862—1873)陕甘回民起义,战火延及西北全境。清廷倾全力镇压,左宗棠率十万大军云集西北,战争持续了十多年,民族仇杀、屠城洗村事件比比皆是。百姓在饥荒中丧命的人数大大高于惨死在屠刀之下的人数。

号称“富邑”的兰州曾多次被围困,“及乱定,省城粮价益贵,斗至二四十金无果者;道殪相望,饥民割死人肉食之;继而杀人而食;携持男女赴河者,官至不能禁。城中生灵存者不能十二”。

陕西神木县在清军对起事回民大肆镇压的过程中,被屠戮居民十之八九,存者十之一二聚四十余载元气犹未尽复”!

明末政治腐败,封建地主阶级的剥削极为严重。政府屡次增加田赋,增设各种苛捐杂税,广大农民被沉重的负担压得喘不过气来。康熙《保德州志·田赋》中就有过这样的慨叹:“哀此穷民困苦莫支矣……天下力役未有重于保德者。磋乎!四海之大,幅员之广,莫非土,莫非民,保德物产民财去名都、巨郡竟何如者,而摇银之重殆为天下魁。”

清康熙年间保德知州统计的丁银征收情况如下:

康熙元年(1662):实丁3050;徭银3199.07386434134两。

康熙十一年(1672):实丁2864;实行差丁2768;丁银2920.456634134两。

康熙二十一年(1682):实行差丁3111;丁银2920.4566434134两。

康熙四十五年(1706):丁3437;差丁3159;丁银2391.61664341345两。

《保德州志》中还记载了有关田赋的征收情况:“原额民坡地二百七顷七十四亩四分七厘五丝二忽,康熙十六年知州许国柱奉文清出地一顷七亩,其实在地二百八顷八十亩七厘五丝二忽,每亩征粮七升六勺五撮一圭三粒三粟,共征夏粮二千一百八十石二斗九升四勺二抄一撮二圭三粒一粟。”

看这一串竟然精确到以粒以粟为计量单位的数字,的确枯燥无味,不堪繁兀。然而,透过它可以看出,在清代,农民所担负的丁银、田赋是如此苛刻繁重,从而也不难理解形成汹涌澎湃的晋西北人走西口浪潮的原因。这一现象,在保德和偏关的县志上都有所反映。如康熙二十一年(1682)保德州官奏报“请豁免逃亡丁粮事案,内报逃亡人三百二十六丁”;偏关县也有“并民出口谋生,从此寄籍他所,不再回里者”的记录。

土地兼并,大量农民流离失所。土地一直是社会最主要的生产手段和财富的最稳妥保障,因而便一直是封建社会中各种形态财富的最后归宿。也正由于此,对广大农民来说,土地便是他们安身立命之根木,正所谓生于斯,长于斯,终老于斯也。失去了土地,在他们无异于失去了命根子。也正是为了这个原因,土地就成了贪婪的地主阶级疯狂掠夺的对象。他们为了把更多的土地据为己有,不惜榨尽农民的最后一滴血汗。

近代以来,地主阶级的胃口愈来愈大,对土地的兼并日益激烈,贵族庄田有多达数万顷的。特别是在灾荒年,地主的田产会像滚雪球似的,越滚越大,正如民谣所言:“年景歉一歉,地主圈一圈。”这种土地兼并的情形愈演愈烈,到了20世纪40年代,己发展到了极致。

如1944年的保德县王家滩村,全村共321户,有土地3586墒,户均10.8墒。实际拥有的情况是:地主户均340墒,富农户均266.5墒,中农户均37.6墒,贫农户均4.3墒,其他户均1.6墒。又如1942年河曲县前大村,共有土地1282墒。村中地主4户、富农7户,即占有土地995墒,为总耕地的88%,而70户贫雇农仅有土地41墒。更有一个较为典型的例子:河曲县城关镇有个叫张瑞泉的地主,全家9口人,却占有土地2000亩。

地主兼并土地的结果,是农民失去土地。贫苦农民头顶着巨大的生存压力,在残酷的生存压力而前,是甘心被压得粉碎,还是绝处求生,他乡谋食?这是摆在苦难的山西人民而前不能回避的沉重选择。

走西口,犹如一线曙光,为贫困的山西人开启了了一扇通往希望之门。

其三,“西口外”的广阔草原提供了新的生存空间,具有不可抵挡的吸引力。

中国国土广袤,身处中国的任何一寸土地上,古人都很难真正想象出中国究竟有多大。然而,如此辽阔的国土,其实却有近一半并不特别适合人类生存。也许正是由于这种原因,中国几千年来上演的一出出“你方唱罢我登场”的皇朝更迭闹剧,各政治集团之间尔虞我诈的争斗,民众与政府之间队命不息、战斗不止”的反复较量……归根结底,不过是为了争夺更多生存空间而己。为此世世代代多少人肝脑涂地,多少人血染疆场!

明清以来,千千万万的中国人,为了一张口,走遍天涯海角,或者闯关东,或者下南洋,或者走西口。这绝不是中国人天性喜好流浪,情愿四处飘泊,隐藏在这种现象背后的,只有四个字:生存危机。

被山西人称作“口外”的蒙古草原,自古以来就是人间天堂。诞生于北朝时期的古诗《敕勒歌》唱道:“敕勒川,阴山下。天似穹庐,笼盖四野。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

这就是曾经的鄂尔多斯草原。天上悠悠地飘着些儿白云,地上绿色地毯般的草儿青青,微风吹来,牧歌阵阵,乌儿和鸣。风吹草低处,牛羊撒欢,追逐嬉戏,何等的安逸、祥和!

蒙古草原西部的归化城一带土默特地区,北有阴山,西界黄河,南至长城,海拔1000米左右。境内除黄河之外,还有大黑河和浑河流过,地势平缓,一马平川,被称为土默特平原,又叫呼和浩特平原,由黄河及其支流大黑河冲积而成,自然环境十分优越,具备一定的农业开发条件。再加上伊克昭盟的河套地区,更是“三面阻黄河,土肥水美可耕桑”的好地方,与中原甚至江南的生存条件或许不相上下,但是在同样数量的土地上承载的人口,却仅仅是前者的1%,甚至更少。

满族入关后,清廷出于巩固蒙古地区统治的目的,十分重视对这一地区的开发经营,曾挖空心思地在这片辽阔的草原上以各种形式圈拨土地,耕种收获,大力生产粮食。当初,过着游牧生活的蒙古族人民,对汉族农民进入蒙古草原开荒种地,进行农业生产,表示了发自内心的欢迎。有一位叫阿·马·波兹德涅耶夫的俄国人,在他所著的《蒙古及蒙古人》一书中写道:“素来不谙稼穑的蒙古人,据说最初对大量拥到的汉人甚感高兴,因为他们可以把自己并无收益的荒地出租给他们,并且还能便利地和他们进行物物交换。”

那么,属于蒙古人的可支配的土地又是怎么来的,他们怎么会有那么多的“荒地”可供出租呢?原来,还在清朝初年蒙古各旗划分牧地的时候,并没有考虑到每户每人的利益,只是大致地划分了一下旗界,规定了东西南北的范围,但是没过多久就出现了矛盾。不少蒙旗因草场不足,旗中仕官、平民、台吉、喇嘛为了争夺土地你争我斗,闹得不可开交。这事反映到清廷,皇帝怕长此以往矛盾扩大,不可收拾,便下令给蒙古人想“恩赏”土地。当时“恩赏”的名目繁多,有蒙古人户口地”“寺庙香火地”、“王公马场地”等等。

皇家的“恩赐”引起了连锁反应,各盟旗的首领也从中得到了启发,在盟旗内部采用各种方式将草地分配给个人,以“摆平”由土地引发的各种矛盾。

这样一来,通过土地的分配和草场占有权的瓜分,大多数的蒙古人,或大或小地都获得了草场占有权,也或多或少地都有了属于自己的“户口地”。

有了草场和土地的蒙古族人,为了增加收入,提高生活水准,便把自己占有的多余草场和土地出租给走西口的汉族农民耕种。于是,广阔的蒙古草原上,便出现了一片又一片被开垦的处女地。

与农业相比,蒙古族人所习惯的是畜牧业劳动,生产资料和产品都是可食用的牲畜。但是畜牧业经济是一种相对比较脆弱的经济,极易受到天灾人祸的摧残和破坏,一旦遭遇厄运,很少能在短期内恢复元气。

历史上,就有关于蒙古族多次受到灾害侵袭的记载。在灾难而前,蒙古人或被迫离乡背井,流落四方,以求得一线生机。清朝统一后,将蒙古纳入自己权力的管辖之下,每当遇到天灾人祸,朝廷的调控以及援助就成为蒙古族人的唯一希望。然而,封建社会的生产能力和交通条件毕竟极为有限,所以指望朝廷的援助,常常会落空。而汉族农民的到来,就如上天给牧民们送来了援军。

在大灾年份,牧民自然非常乐于把土地出租给他们,靠着租金起码可以解燃眉之急。同时,汉族农民还把先进的农耕技术带到草原上,改变了蒙古民族单一的游牧经济形式。在蒙古草原上利于灌溉的地区进行的农业经济活动,逐渐占据了主导地位,从而大大改善了牧民的生活品质。

蒙古族人在体会到农业经济的好处后,对出租土地的依赖性与日俱增,尽管有朝廷颁布的禁垦令,他们仍置若罔闻,欣然接纳汉民,使禁垦令成为一纸空文。于是,越来越多的汉人潮水似的涌入蒙古草原,从事农业及各种行业,仿佛小溪流入江河湖海一般,顷刻间便融进这一片绿色之中。

据张之洞《张文襄公奏稿》载,汉族人口大量进入草地,到清朝末年,己出现各厅民户,何且烟火万家……在雍正年间,寄民尚少,而近来寄民之久居者益多”的局面。方观承《从军杂记》写道:“自张家口,至山西杀虎口沿边……间有山、陕人杂处。”由此可见,随着走西口的深入拓展,内蒙古西部地区己逐渐成为汉民族广泛分布的区域。

“口外”的辽阔草原,以她磁石样的魅力,慈母般的襟怀,拥抱着投奔她的山西等地的汉族儿女。(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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页面更新:2024-02-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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