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建平│性爱失衡的忧虑──以潘金莲的悲剧人生为例(中)



情爱与死亡


情爱与死亡是中国文化的一个母题,这一母题在相当长时间内被赋予了政治意义,或宣扬女人是祸水,或斥责要美人不要江山的国君是淫君、昏君,或告诫英雄得美人必气短,而对此做家庭思考、人生思考,《金瓶梅》则是第一次。

由于作者的思想是建立在肯定情欲基础上的,因此他对情爱与死亡的解释有别于传统的「祸水」说,表现出晚明对这一问题的新理解。

这一理解同样具有近代化性质。

人应该是个自由的动物,应比动物活得更自由、更幸福、更快乐、更有意义。然而,人生下来就不自由,种种绳索,种种限制,有形的无形的,随着岁月的增长一天天地堆积。明人李贽曾对此愤愤不平。

「夫人生出世,此身便属人管了。幼时不必言;从训蒙师时又不必言;既长而入学,即属师父与提学宗师管矣;入官,即为官官矣。

弃官回家,即属本府本县公祖父母管矣。来而迎,去而送;出分金,摆酒席;出轴金,贺寿旦。一毫不谨,失其欢心,则祸患立至;其为管束至入木埋下土未已也,管束得更苦矣。」1


所以管者,为应合社会之需也,是社会将人异化了,将本来自由的人异化为一个好似受驯养的动物。

有一种以人群稳定为理想大同的社会制度,其统治思想以为只要抑制人的自由天性,社会就稳定了,于是便想出种种办法驯服人、愚弄人。

事实上,就像物理学中的能量转换一样,人的本能在这里遭到压抑扭曲后,它还会以其他的方式在他处施放出来。男女间的性爱就是其中最有说服力的例子。

男女做爱本是人的生理与心理的需要,是人不可缺少的生活内容,也是人类社会延续的需要。然而几乎任何一种社会制度都不能使人的这一需求得以满足。

特别是东方许多民族,将人的情欲视为万恶之源,视为造成社会动乱、国家颠覆的罪魁祸首,于是百计千方地限制它,生出种种禁欲主义的思想、道德体系,如印度的佛教、中国的儒学等。

在这样的文化氛围中,情欲与德礼的冲突便成为一种普遍的现象。

男性的情欲尚有种种或明或暗的发泄契机,如做官,在权本位的古代中国,一旦功成名就,官袍加身,房屋钱财,娇妻美妾应有尽有,性爱向你敞开了她那温暖的胸膛;又如歌楼妓院,那妓院就是专为有钱有势的男子设的,那是一个做爱的自由场,男性的情欲在那里可以得到一时的满足。

说到女子便是另一番情景,她们最不自由,受到的限制也最多。她们的命运几乎全掌握在别人的手里,道德礼教不允许她们对情爱做非分之想,否则就会被视为淫妇、妖物、祸水,受到精神或肉体的致命摧残。

女子面对情爱只有两条路可选择,要么听从命运的安排,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做封建礼教的牺牲品;要么顺从情欲的需要,与礼教抗争,快乐一日算一日,然最终也摆脱不掉悲剧的命运。

于是情爱与死亡便成为封建社会普遍现象,成为文人笔下永恒的话题。精卫、湘夫人、赵飞燕、杨玉环、刘兰芝、白素贞、祝英台、霍小玉、潘巧云等等因情而死的女性,可谓举不胜举。


崇祯本《金瓶梅》插图



《金瓶梅》正是以中国封建社会这一最典型的现象为故事蓝本的。

《水浒传》中潘金莲与西门庆的故事,正是一个典型的情爱与死亡故事,作者藉此演出一部大书,并在该书第一回入话部分将故事大概做了扼要说明:

「如今这一本书,乃虎中美女,后引出一个风情故事来。一个好色的妇女,因与个破落户相通,日日追欢,朝朝迷恋。后不免尸横刀下,命染黄泉。」


不过作者并未将这一故事做简单的道德处理,并未沿袭《水浒传》作者的思路走下去。他将情欲与死亡作为人生问题思考,所以既写出了男女两种不同的死因,更详细地展示出潘金莲与西门庆走向死亡的历史必然。

作者对潘金莲的才华命运既流露出了不可掩抑的同情,又夹杂着不能饶恕的恨,同情与憎恨不时地交织在一起。

同样他对自己笔下的西门庆既赞赏艳羡,又讥弹挖苦。作者所以生发出同情赞赏之情,完全来自于他对情爱与死亡的独特思考。

如何看待情爱是作者思考的核心。他的基本态度为「持盈慎满」:肯定男女对情爱的自由追求,但强调掌握一个「盈而不满」的度,防止滥淫和伤害他人。

作者的同情赞赏之心来自于前者,恨与讥弹情绪由后者孳生。

作者不满于《水浒传》对潘金莲身世的简单交待,于《金瓶梅》第一回,做了大篇幅的增写,以便为他笔下的这个中心人物的塑造做好铺垫。

这些增的文字显示了作者对潘金莲在深深的同情中夹杂着嫌弃的复杂心理,也奠定了作者在全书的感情基调。

《水浒传》中写潘金莲身世的文字如下:

那清河县有一个大户人家,有个使女,小名唤做潘金莲,年方二十余岁。颇有些颜色。因为那大户要缠他,这使女只是去告主人婆,意下不肯依从。那大户以此记恨在心,却倒赔些房奁,不要武大一文钱,白白地嫁与他。


《金瓶梅》增加了如下内容:

一、一个贫困家的女儿,做裁缝的父亲死后,「做娘的因度日不过」,不得已将她卖掉。作者这一笔是有深意的,这对塑造她那「凡事都掐个尖儿」的性格是个极好的铺垫。

金莲幼年在苦水中泡大,既无万贯家私,也无权势靠山,尝够了贫穷的滋味,受够了人的白眼,所以后来她总是不安于命运,不甘居下,处处事事想占上风。

这正是其贫寒的家世与其才能不谐调而形成的对地位格外敏感又格外自尊的性格。

二、九岁卖在王招宣府,在那里受到多年的家庭传授。文中写道:「从九岁卖在王招宣府里,习学弹唱,就会描眉画眼,弄粉涂朱,梳一个缠髻儿,着一件扣身衫子,做张做致,娇模娇样。」

「王招宣府」一名可能来自《志诚张主管》,金莲在招宣府学弹唱也许是受了同一故事中「王招宣府出来的小夫人」形象的启发,但将它拿来写金莲的少年时代,则无疑是作者的锦心妙思。

想那金莲不会生下来就想把揽汉子做淫妇,那「描眉画眼,弄粉涂朱」,「做张做致,娇模娇样」从何而来?近墨者黑,近朱者赤。王招宣府的环境使之然。

小说的后半部,作者不惜笔墨,以专章专节的篇幅写王招宣府,写林太太在床帏内「招贤纳士」,其子王三官日日泡在妓院,在妓女身上大把大把地花银子。

做母亲的引狼入室。做儿子的认贼作父。金莲就是在这样的染缸里泡大的,诚如张竹坡所言:

王招宣府内,因金莲旧时卖入学歌学舞之处也。今看其一腔机诈,丧廉寡耻,若云本自天性,则良心为不可必,而性善为不可据。吾知其自二三岁时,未必便如此淫荡也。

使当日王招宣家,男敦礼义,女尚贞廉,淫声不出于口,淫色不见于目,金莲虽淫荡,亦必化而为贞女。

奈何堂堂招宣,不为天子招服远人,宣威扬德,而一裁缝家九岁女孩至其家,即费许多闲情,教其描眉画眼,弄粉涂朱,且教其做张做致,娇模娇样,其待小使女如此,则其仪型妻子可知矣。2


然作者用意写招宣府,并非单恶金莲,实恶其出身处,发掘生出此恶性的原因,是家庭、社会共同塑造了她,绝非幼年金莲一人之罪。这样对笔下人物开脱罪责,本是同情心的表现。


崇祯本《金瓶梅》插图



三、着意写金莲的聪明伶俐、处事练达与相貌出众。

「况他本性机变伶俐,不过十五,就会描鸾刺绣,品竹弹丝,又会一手琵琶。」「在十八岁,出落的脸衬桃花,不红不白,眉弯新月,尤细尤弯。」这种技艺比起她的处事能力来,可谓小巫见大巫。

武大郎自有了金莲这样一个老婆,勾引得一群小伙,如苍蝇叮屎一般,日日在门前嗡嗡。武大郎住不牢想搬别处,却因囊中羞涩,无计可施,来与老婆商量。

金莲三言两语,就说明道理,把事情摆布停当了。作者写这类文字时流露出欣赏的情调。

四、着力渲染她的悲剧性遭遇。

老天不公,似故意捉弄这样一位才貌出众的妙龄少女,让她遭逢女人最害怕遇到的男人:老、丑、矮、蠢。先是行将入墓的张大户收用了她,继而像礼物一样被转送给了「三寸丁、谷树皮」武大郎。

对金莲的如此遭遇,作者惋惜地写道:「美玉无瑕,一朝损坏。珍珠何日,再得完全?」

五、作者用较多篇幅抒发了潘金莲的悲伤心理和怨愤情绪,并主张婚姻理应「相配」,为金莲的恶姻缘抱不平。文中写道:

原来金莲自嫁武大,见他一味老实,人物猥琐,甚是憎嫌,常与他合气。抱怨大户:

「普天世界断生了男子,何故将奴嫁与这样个货?每日牵着不走,打着倒退的,只是一味酒。着紧处却是锥扎也不动。奴端得那世里晦气,却嫁了他!是好苦也!」

常无人处,弹个〈山坡羊〉为证:

想当初,姻缘错配,奴把他当男儿汉看觑。不是奴自己夸奖,他乌鸦怎配鸾凤对?奴真金子埋在土里,他是块高丽铜,怎与俺金色比?

他本是块顽石,有甚福抱着我羊脂玉体?好似粪土上长出灵芝。奈何?随他怎样,倒底奴心不美!听知:奴是块金砖,怎比泥土基?


金莲的抱怨显然不合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夫唱妇随的封建纲常。作者对此如何评价呢?

「看官听说:但凡世上妇女,若自己有些颜色,所禀伶俐,配个好男子便罢了,若是武大这般,虽好煞也未免有几分憎嫌。自古佳人才子相凑着的少,买金偏撞不着卖金的。」


这位作者竟替金莲说话,既然佳人应配才子,金莲这样一朵灵芝却插入粪土里,有「几分抱怨」也自然而然。

这明明是在为她的命运抱不平。其同情之心竟到了不顾封建纲常的地步。

看来作者在婚姻问题上也是位豁达义气的男儿。怪不得潘金莲后来一见了风流倜傥的后生西门庆,便心肯口肯,便神思错乱,六神无主,很快做了情爱的俘虏,任人摆布,以致做出了平时连想都不敢想的事。

但当她满怀希望地将全部身心献于这位情郎时,她却意外地遭到了长达一月之久的冷落,使她陷入了可怕的孤独寂寞中。作者用满怀同情之笔细腻地写出了她那焦虑不安的痛苦心理。

可悲的是,她万万没料到,这次痛苦在她一生中并非结束,而是刚刚开始。


《金瓶梅》连环画


自她做了西门庆的小老婆第五,这种孤独寂寞便从未间断过。对「二三其德」的西门庆,她早已看透了。

「你那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心儿,你说我不知道!想着你和来旺媳妇子密调油儿也似的,把我来就不理了。落后李瓶儿生了孩子,见我如同乌眼鸡一般……你就是那风里杨花,滚上滚下。如今又兴起那如意儿歪刺骨来了!」(第72 回)

「雪夜弄琵琶」「妆丫鬟市爱」「共李瓶儿斗气」不过是这种情绪的集中表现而已。

然而潘金莲是位不甘寂寞的人,她不是孙雪娥、李娇儿,她不能像她们那样任人冷落,任人讥笑。

她越是性饥饿,便越是性贪婪;愈是性压抑,便愈要性反抗,乃至于达到狂虐变态的程度,做出种种不择手段的恶事。

潘金莲的性爱死亡,不是死于淫,她在性生活上是位「没时运」的贫困者,而是死于酒色财气的「气」,死于争强好胜,死于性妒忌与乱伦,死于乱伦之为家庭社会所不容。

像她这样一位与人偷奸,谋害老公,勾引小厮,奸淫女婿,不知廉耻的女人,可能人人觉得该死,死有余辜。

然而当我们平心静气地问:是谁使她失去贞节,是谁安排了她的悲剧婚姻,是谁冷落她造成了她的长久的性饥饿,她的性变态仅仅是主观原因吗?

这些问题将我们的目光引向了她身后的社会,引向了培植出她的土壤─封建婚姻制度、封建礼教观念以及一切使妇女不得自由的残暴力量。

如果她逆来顺受甘愿做那位「三寸金」的陪葬品,甘愿以牺牲自己的青春来换取安宁,换取美名,她就会选择另一条道路,窝窝囊囊地活下去,在痛苦的煎熬中默默地死去。

然而潘金莲选择了一条为道德礼教所不容的路;一条与传统与命运抗争的路;一条自己决定自己命运的路;一条情爱─死亡之路。但她从未后悔过,即使在她最孤独、痛苦的日子,她只怨自己命薄,只怨男子汉负心。

她所以不后悔,是因为她所奉行的是「快活了一日是一日」的「一日主义」人生观。

自落了个「摆布死汉子」的名声后,她便索性放手做了,不会再去讲求什么名节,只求快活,快活成了她的行为准则。至于这样做的下场,也许她是知道的。

第46 回「妻妾笑卜龟儿卦」写月娘等人请大街上的龟婆子为她们占卜了一卦,刚送走卜卦的婆子,潘金莲与李大姐从家中走来。

吴月娘说可惜你们来迟了一步,要不然「也教他与你卜卜儿也罢了」。

潘金莲却摇摇头,不以为然地道:「我是不卜他。常言:算的着命,算不着好。……随他,明日街死街埋,路死路埋,倒在洋沟里就是棺材。」

她把死看得很轻,对佛教鼓吹的来生幸福也不感兴趣,对月娘的听说佛经,常说三道四,毁僧谤佛,她只相信现实的快乐。

潘金莲的死亡是黑色死亡,多少还带一点敢于面对死亡的悲壮色彩。金莲的死更应引起人的深思。或者说她的死比通常的情爱─死亡能说明更多更深刻的问题。

赵飞燕、杨玉环、香妃她们的死是死于政治力量;刘兰芝、祝英台死于封建婚姻制度,以死来表示对那个时代的婚姻制度的反抗。


《红楼梦》剪纸作品


林黛玉也属于这一类型,她因爱情理想的破灭而悲伤地死去了。

她的追求是美的精神的,她未涉及性生活,她是位纯洁的少女,她所体现的是少女的美,纯洁的美,人性的纯真、爱情的纯真。她的理想被虚伪、污浊、残酷的现实蹂躏了。

她的人生是短暂的,没有婚后生活的经历,也不会有潘金莲婚后生活的孤独寂寞感。

因而她也未能展示女性人生的全部历程及其人生的全部悲苦,未触及诸多痛苦所反映的更深广的社会问题。潘金莲的少女时代比林黛玉更痛苦,更可悲。

她还没来得及憧憬未来,作为幸福的基础就被老员外轻易地毁掉了。然而她所体验和经历的更多的是性爱这个女人最实际的问题,以及与之相关的子女与亲情。同样她有胆量随意地做爱,却无胆量让孩子生产下来。

那个凶怪的社会无情地剥夺了她的爱情和子女,只留下了少得可怜的性生活能力。她为了保护这一点能力,四面出击,最终为家庭和社会不容。在淫妇、妒妇、恶妇……一连串臭名的唾骂中淹没了。

潘金莲的死亡比林黛玉的死所揭示的人生问题显然要广泛得多。《金瓶梅》中作为情爱─死亡的人物还有一些是作为潘金莲的陪衬出现的。如庞春梅、宋惠莲、孙雪娥、李瓶儿等。

这些形象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都是拼命地追求性欲的满足,并因此而死去,可说个个都是性欲狂。对此有两点需要说明。

一是一位女子把性欲的满足作为人生幸福的首要内容,这一想法本身就带有人性解放的味道。

作者并非一概地否定而是有相当程度的肯定意味,作者思想的解放岂可小视哉!日本一位著名的金学家将此视为一部书最重要的文化价值所在,也是颇有眼光的。

也许国内有的研究者不同意这一观点。然而只要我们留意一下全书的第二位女性中心人物李瓶儿的生活史,了解一下作者对她的态度,种种疑问便可冰消雪化。

李瓶儿为何不爱花子虚,背着丈夫与西门庆偷奸?为什么未嫁西门庆之前,性情怪癖,乃至心狠手辣,而自做了西门庆的第六个老婆,便像换了个人儿,心地善良而性格温和,深得西门庆与一家大小的喜爱?

原因尽管是多方面的,然有一点最主要,那就是花子虚不过是个「银样蜡枪头」,「中看不中用」,不能满足李瓶儿的性欲要求。

西门庆的狂风飙雨,恰恰补了这个缺,用李瓶儿的话说:「像医奴的药一般,一经你手,便让我没日没夜地想。」

从而使她获得了最大的幸福与快乐,随之她的人生愿望满足了,处事心平气和,性情也温柔了,处处为别人想,克己为人,即使在性生活方面也处处照顾潘金莲。作者对瓶儿此时的人格给予很高评价。

其二,我们从她们的死亡中,体味到了那铮铮骨气和自强自尊的浓厚意识。潘金莲事事不饶人,嘴头子似钢刀,如「淮洪」,从不让人,处处「爱掐尖儿」。

庞春梅更是青出于蓝胜于蓝,身为下贱,心比天高,傲气十足,是一部书中第一心高气傲女。宋惠莲死于自尊。西门庆的欺骗、玩弄,孙雪娥的挖苦与羞辱,戳痛了她的自尊心,她无法忍受,只得以死抗争。

孙雪娥于裙钗队里是位最受气的主儿,也是最受汉子冷落的孤独女人。然而她并不甘心,怨气重,牢骚也多,且从不讲方式。在性生活上也自有主张,一直与来旺儿秘密往来。

待西门庆一死,她便与那前来寻己的情郎双双私奔了,后来不幸被春梅卖到妓院,她又委身于张胜。张胜杀了陈经济,死于守备府,她也「自挂东南枝」。

总之,她们因都不能守节而死去。的确她们破坏了礼教,然而礼教给她们带来的是非人的痛苦。

抗争、寻求人的生活,却被社会推向死亡。她们的死说明了什么?仅仅是自作自受吗?事到今天应该有个明确的答案了。

情爱─死亡,是讲道德而非道德社会的「杰作」,是女人被弄到不是人的生活地步后的一种迫不得已的选择,一种交合着快乐与痛苦的悲惨亢烈的生活,是中国封建社会常见的畸型文化景观。

《金瓶梅》是中国小说史上第一部以有别于传统思想的时代感受和人生思考,从家庭角度展示情爱与死亡这一中国封建文化现象的长篇小说。


(未完待续)


戴敦邦绘 · 李瓶儿



注 释:

1《焚书》卷四〈豫约‧感慨生平〉(北京:中华书局,1975 年),页185-186。

2 张竹坡《第一奇书‧金瓶梅读法》。


文章作者单位:上海交通大学

本文获作者授权发表,原文刊于《许建平<金瓶梅>研究精选集》,2015,台湾学生书局有限公司出版。转发请注明出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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页面更新:2024-02-28

标签:水浒传   人生   礼教   金瓶梅   金莲   情欲   情爱   忧虑   悲剧   自由   社会   作者   潘金莲   许建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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