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毅点名批评中科院神经所任人唯亲：规避“近亲繁殖”应是科研机构共识丨快评

近日，知名科学家饶毅再次点名批评中科院一研究所存在任人唯亲、学术近亲繁殖问题，事件不断发酵，引起公众关注。

2023年8月8日，饶毅在其个人公众号“饶议科学”上发文表示，在所长蒲慕明的领导下，中国科学院神经科学研究所从1999年成立以来，二十多年从未招聘一名海外正教授，只招聘博士后来担任起步职位，而且有十多位研究员都曾是蒲慕明或其妻子的学生，还有学生的学生，“徒子徒孙绝对数量和相对比率”全国第一。

饶毅认为，蒲慕明领导下的神经所长期不招聘高年资科学家，只招聘低于所领导/校领导的岗位，是一种容不得在科学上比自己优秀的人才的信号。而大量招聘自己或者妻子的博士生、博士后，更是严重的学术近亲繁殖。

这不是饶毅第一次点名批评中科院神经所和所长蒲慕明。2022年1月底，饶毅就在其个人公众号上发文，批评蒲慕明在中科院神经所任人唯亲、“家天下”。根据饶毅在那篇文章中的梳理，神经所当时有48名研究员，粗略算起来有13位与蒲慕明及其夫人密切相关，有的是他们的研究生或者博士后，或者在博士期间指导并共同发表过学术论文，有的甚至既是蒲慕明的研究生，又是他妻子的博士后。饶毅说，一个研究机构如果招聘一两个领导的学生，还说得过去，但是如果出现5个甚至更多，那无论如何也是说不过去的，必定是学术近亲繁殖。

饶毅的指控是不是属实，是需要院士本人、神经所的上级机构中科院或主管、监管部门进行调查与回应的。如果不属实或哪些部分不属实，应该拿出证据进行反驳，以正视听；如果属实，则是应该反省与检讨的。

近亲繁殖将会导致种群退化，威胁物种的生存。只有远缘基因的融合，才会产生更多的遗传多样性，保持物种的繁荣。这在生物学上已经是常识。“近亲繁殖”对学术来说同样危险。在学术研究已经高度细分的当下，一个再优秀的科学家，他擅长的研究领域总是很有限的。他的学生自然也会受到他很大的影响，在研究领域和思路上会倾向于跟随他的路径。此外，导师、领导在学生、下属面前拥有更高的权威，作为学生、下属，青年学者为了获得学术资源，可能不得不迎合领导的思路，缺乏科学研究上的独立性。如果一个研究机构，其研究员都是同一个人的学生，缺乏多样性，少有外来学术思想的交叉融合，研究之路很可能会越来越窄。

而如果一个研究机构，甚至一个研究领域，被某个“权威”及其门徒所把持，就可能产生学阀，出现匪夷所思的学术腐败乱象。几年前，就曾经发生过在学术杂志上公开发表肉麻吹捧“师父师娘”的奇葩“论文”的学界丑闻。被吹捧的人是中科院院士、中国冻土研究领域的权威，写文章的是他的研究生，而发表这篇“论文”的期刊，主编正是这名被吹捧的中科院院士，编委和编辑部也多是其学生或下属。可以说，这份学术期刊，甚至整个中国冻土研究圈，已经成了这名院士及其徒子徒孙的后花园，他们想发什么文章就发什么文章。这篇论文已经发表有年，圈内人肯定早已读过，但如果不是偶然被大众所知引起舆情，它仍然会作为一项重大国家自然科学基金项目的“研究成果”存在下去。

学术近亲繁殖的危害也为学界公认。所以，世界知名高校一般都不会招聘自己学校毕业的博士生做研究。在国内，学术近亲繁殖问题曾非常普遍。但北大等不少高校也较早认识到其危害，尽可能规避。北大很早就规定，教研人员不招收本校毕业的博士，只招收其他高校尤其是国外高校毕业的。不仅如此，领导、学术带头人曾经的学生，一般也不招聘。

饶毅就表示，他主持的北京大学麦戈文脑研究所，和参与主持的北京脑科学中心，不仅没有自己的学生，而且“连做一个果蝇的都没有”（饶毅的博士论文就与果蝇有关，果蝇也是他此后科学研究的重点对象）。饶毅还举例说，华人植物生物科学家邓兴旺教授，在他全职回国担任北大教授后，只要是他或他夫人的学生被提名到北大工作，一般都会被北大“人才小组”否决，他的一名学生，研究成果非常突出，但同样被北大拒绝。

饶毅是有一定知名度的生物学家，近年来也以对学界直言不讳的批评而被大众所熟知。他对中科院神经科学研究所和蒲慕明院士的批评，是不是属实，最好不要躺平装听不见。中科院2023年5月聘任一名毕业于上海交通大学的学者担任脑科学与智能技术卓越创新中心（以神经科学研究所为主体组建）主持工作的副主任，接替被饶毅指为蒲慕明夫人博士后的原副主任。这或许是对饶毅批评的某种回应。但是，中科院和蒲慕明院士应该更加明确地回应舆情，解答公众的疑问。

辛省志

责编 陈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