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县的医院院长全都“沦陷”了，县里的人们能得到正常的医疗服务吗？

作者：施南（抱朴智库研究员）

昨天，我和一个朋友交流关于医疗腐败的新闻。他说：“所有的医院院长都不干净。”

他出于义愤说这话，我很理解，但我不敢赞同，为什么？因为没有证据，也没有新闻报道。

我的美好愿望是：有些医院院长还是清白的。

结果，有篇新闻让我很快哑口无言。

01 一个县25%医疗人员“有问题”

根据《每日经济新闻》的报道，过去两年间，云南景东全县13个乡镇卫生院院长、3个分院院长全部“沦陷”，县中医医院原院长、县人民医院医学影像科主任“中招倒下”。”景东县纪委监委有关负责人介绍，在强大震慑下，全县医疗卫生行业有403人主动说明问题、退赃、上交不当得利。

也就是说，一个县的医院院长都在排队退赃，也算是“景东奇迹”了。

《2022年景东彝族自治县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统计公报》显示：

景东县一共就29.8万人，全年城镇常住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36048元，农村常住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15061元。

也就是说农民每月人均收入是1255元。

全年共有22965人享受城乡最低生活保障，累计发放低保金7777.1371万元，其中：城市低保791人，发放低保金459.236万元；农村低保22174人，发放低保金7317.9011万元。

也就是说农村的低保户每月到手207元。

地方财政收入肯定是比较困难的：

全县完成地方财政总收入-16915.75万元，比上年下降122.36%。完成一般公共预算收入2216万元，下降94.6%。

▲景东县

看来是靠转移支付发工资了。

“2022年末卫生机构职工人数1636人”，结果居然有403人主动说明问题、退赃、上交不当得利，这比例有点大，占了25%。

景东县的医疗系统基本上属于溃烂了吧。

那么，只有一个景东是这样？这个问题留给大家思考。

我比较忧虑的是那些月收入不过千把块的农民，以及月收入207元的农村低保户，他们遇到大病，遭遇的命运是什么？

一个县的医院院长全都“沦陷”了，景东县的人们能得到正常的医疗服务吗？一声叹息。

02 院长靠回扣成千万富豪

毫无疑问，贪心的院长们确实加大了老百姓的看病负担。

近日，广东省纪委监委网站“南粤清风网”发布文章披露，中山市坦洲人民医院原党总支书记、院长罗勇从收受病人红包礼金、医药代表回扣到与医疗设备供应商结成“利益同盟”，收取设备代理商高额回扣，涉案金额2980多万元。

罗勇落马之后，医院采购成本、群众就医成本明显下降。据统计，中山市坦洲人民医院今年1-5月门诊和住院次均费用同比下降16.6%、21.4%，人均就医成本下降1400余元。

罗勇变“裸泳”，再也不能“勇”了，可是那些被他痛宰了的患者呢？

2021年5月，根据广东省第七次全国人口普查结果，坦洲镇人口数量为38.2万人。

一个位于镇上的医院，院长靠回扣成了“千万富豪”，这实在令人发指。

另外，还有两个网络传闻让人看了胆战心惊：

据澎湃新闻报道，近日，一则关于江苏常州市第二人民医院医生朱某某的信息在网络上流传。网传信息声称，“朱某某被查，抄家1.5亿、20套房子、4000万现金、30斤黄金……”

常州市公安局一名工作人员向澎湃新闻介绍，关于此事，当地媒体已经辟谣。

常州市广播电视台微信公众号“中吴网”当日15时许刊发的《严重失实！乳腺外科医师朱某某相关谣言》一文指出，近日，有人在社交网络、自媒体平台发布严重失实信息，引发大范围传播扩散，谣言不断升级发酵，造成极其恶劣的社会影响。

▲图源：常州市广播电视台微信公众号“中吴网”

不过，该文未否认“朱某某被抓”。常州市卫健委工作人员曾回应称，“这个事情目前是公安部门在处理，其他情况我们并不清楚。”

也就是说确实有公安介入了，但“1.5亿”待确认。

还有一个网络传闻是：中国医学科学院阜外医院介入（俗称心脏支架）导管室主任徐波受贿高达12亿。

中国医学科学院阜外医院作为中国乃至亚洲一流的心血管疾病诊治中心，每年要完成超40000例心脏介入手术。徐波作为导管室主任，管理耗材的采购。

据红星新闻报道，今年5月31日，山西省纪委监委网站发布消息称，中国医学科学院阜外医院介入导管室主任徐波被查。

看来，徐波被查属实，但是“12亿”未得到官方确认。

不过，镇上的院长都捞了近3000万……

03 有些医生要钱又要命

很多普通老百姓的观点是：你捞点钱就罢了，但是至少要好好治疗。

但有些医生恐怕不是这样的，他们属于要钱又要命，这就过分了。

8月10日，一则“湘雅三医院9名医务人员联名举报科主任”的消息席卷社交平台。

此前，一封标题为《关于呼吸科孟婕若干问题的反映》的举报信在网上流传。该举报信一共5页，落款处没有时间，署名为“所有关心呼吸科发展的医务工作人员”，后面有9人签名。

举报信称，自建科以来，呼吸科从未出现过支气管镜检查后死亡事件。然而在2022年短短三个月时间里，连续出现了两例死亡病例，两次手术均由孟婕学生邹某君单独完成。当时邹某君入职未满一年，无国家医疗行政部门及医院医务科手术授权操作资质。

事故一发生于2022年5月27日，邹某君独自为患者完成支气管镜检查及肺泡灌洗术，术后患者出现心跳呼吸骤停而死亡。事后，孟婕以年度考核为要挟，强迫其他不在场的医生签字承担责任。被拒绝后，未经科室讨论，私自断定与操作者无关，要求由临床主治医师全权负责。

事故二患者死亡后，孟婕再次推卸责任，并伪造医疗文书要求另一名没有三级手术资质的医生签名。

9名同事举报科室主任，而且是实名举报。你说孟婕完全没问题，这个可能性不大。

▲孟婕资料图。图源：湘雅三医院官网

官方的表态是：已成立联合调查组，正对相关情况逐一进行核实。一经查实，将依法依规严肃处理。

虽然以上只是举报者的一面之词，但人命关天，孟婕需要说清楚。

网友在问：“前有湘雅医院无资质的切患者直肠，现在又有无资质致人死亡，去医院咋就把命搭进去了？”

中南大学湘雅医院的公开资料显示，该院创建于1906年，坐落在人文荟萃的楚汉名城长沙，是中国最早的西医医院之一，是国家卫生健康委员会直管的三级甲等综合医院、教育部直属高校中南大学的附属医院。

▲中南大学湘雅三医院

建院伊始，即将欧美医学最高标准融入办医理念，从长沙西牌楼一幢旧房起步，筚路蓝缕、精勤进取，书写了我国西医发展史的重要篇章。

经过几代湘雅人的不懈努力，各项事业取得长足发展，现已发展成为我国重要的临床诊疗、医学教育与科技创新中心。

但实际上，湘雅系医院连续三年与负面新闻关联。

企查查显示，湘雅三医院开办资金2.9亿元，负责人为张国刚，该医院名下存在多条司法案件信息，以医疗损害责任纠纷居多，裁判文书显示，该医院因医疗损害责任纠纷，被法院判决向多名病人支付赔款，其中最大一笔赔款金额超124万元。

该医院名下存在多则行政处罚信息，曾因未按规定实施医疗质量安全管理制度，被罚款3万;重复收费、超标准收费等行为进行骗保被处罚54万余元等。

湘雅三医院的问题是经过行政机关和司法机关确认的。

2021年7月，网曝湘雅医院原副院长龚志成疑似接受业务往来单位请托期间，导致陪侍女子心脏骤停一事，院方回应称，龚志成确已被免职，但与网传信息不符，其被免职和党内严重警告是因为违规接受患者家属宴请并收受2000元礼金，违反中央八项规定中“不准违规接受吃喝”条款。

▲湘雅医院原副院长龚志成。图源：中南大学湘雅医院

2022年8月初，湘雅二医院一名副主任医师刘翔峰被人举报，在该举报信流出后，网上涌现出多篇针对刘翔峰的举报帖。据举报信息显示，刘翔峰多次对患者进行过度医疗。原本正常的患者经过治疗后，没病变有病，小病变大病；对已无手术指征的病人采用高额治疗方案；频繁对急诊病人进行机器人手术，收取高额费用等。

湘雅二医院调查发现，刘翔峰涉嫌严重违法。湖南省卫生健康委、中南大学将相关问题线索移交有关纪检监察部门进一步调查。

湘雅系的某些医生，你们对得起湘雅医院“公勇勤慎、诚爱谦廉、求真求确、必邃必专”的校（院）训吗？

摸摸你们的良心再回答。

04 有多少蛀虫盯着医保基金

从目前公开的信息看，因为科室的特殊性，所以药剂科、器材处，以及骨科、心内科等“耗材大户”是腐败高发科室。

有人在呼喊“治标也要治本”，这个问题我就不讨论了，因为诸多有识之士早就对此有过鞭辟入里的论述，海外也有不同的成功模版，所以，不缺方法论，缺的是什么？你猜。

8月2日的《经济日报》推送了一篇访谈《守住医保基金安全底线》，里面有一段数据可供引用：

在常态化管理过程中，全国医保经办机构对定点医药机构的管理工作主要体现在四个方面：……

2022年共处理两定机构33.52万家。

2022年追回定点医疗机构费用136.98亿元、定点零售药店费用1.68亿元。

看这些数据，你就知道有多少蛀虫盯着医保基金了。

我提个建议：把本轮反医疗腐败中查处的赃款充实到医保基金里，希望基金的使用更多照顾到普通人，尤其是农民和低保户。

别的，我就不多说了。

希望大家努力锻炼，少去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