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值得期待的，不只有婚姻

“关于果蔬，成熟是一回事，催熟是另外一回事，同理，关于婚姻，法律的规定是一回事，生活的教育是另外一回事。”读骆平的《过午不食》，这段话久久地萦绕在耳边，书中的四个故事都萌生于婚姻，也停滞于婚姻。不同于很多作品中所描述的婚姻生活，高潮与低谷共生，争吵和温馨交融，给读者留有期待。骆平的文字里没有无休止的争吵与生活的鸡飞狗跳，而是在无比现实的描述里透着淡淡的平静，让读者的心也跟着沉下去，沉下去，沉在故事里，也沉在可预知的结局里。

《譬如朝露》讲述了两个尚未大学毕业的年轻人过早地走入婚姻的故事，因意外怀孕而结合的程穗和梁三思，带着些许的兴奋与激动开启婚姻生活。正常的状态被打破，两人在经济紧张而琐碎的日子里慢慢滋生埋怨与矛盾，在互相伤害中最终找到相对舒适的相处模式。《漫长的告别》篇幅较短，娓娓道来两个年轻的大学老师毫无激情的婚后生活。《狻猊》是一个有关无性婚姻的故事，杜安静和丈夫在结婚八年后，失去了对彼此的爱意和温存，过着卧室之外比翼齐飞，卧室之内形同陌路的生活。

如果说前三则故事在一点点打碎我们对婚姻生活的幻想，那最后一篇《过午不食》却给我们增添了一份难得的踏实感，文章用冷静的女性视角讲述了人到中年的情感生活。儿子早婚，四十六岁的大学老师梁葵刚升级为奶奶，却发现自己怀孕了。面对这个孩子的去与留问题，一家人各执一词，由此开始了争吵与抗衡。儿子作为第一个知情者，用沉默表明了自己的态度，随后媳妇催促人流的微信一条条弹出，梁葵“试图逃避那些语言，但是，她发觉自己逃无可逃。”当她把最后一丝希望寄托在老公身上，却发现高估了自己在老公心里的分量，一句淡淡的“这样啊”让她瞬间陷入了怀疑与凌乱。“没有惊喜倒罢了，难道连温柔的怜悯、深重的遗憾都没有？答案毫无悬念，什么都没有。老公像处理公务一样打发了她。这，就是终结。”

梁葵对几十年的婚姻是失望的，也是无力的，当年再幸福的时光，也终究抵不住时间的冲刷。无论是老公还是儿子，她和他们的相处中不知何时添了一堵透明且厚重的墙，并且会长久地存在着。关于婚姻，法律的规定是一回事，生活的教育是另一回事；外人眼里的天作之合是一回事，关上家门后死寂般的沉默又是另外一回事。在婚姻关系里，我们终将回归孤独，没有人会陪我们走完全程。

当梁葵对将孩子生下已不抱希望时，最后知晓的婆婆却成为了她的避风港，让她重新有了抵挡流言蜚语的铠甲。年轻时梁葵与婆婆从来没有过亲密的光阴，反而充满了嫌隙与怨恨，两人围绕老公进行着无声的斗争。她从未想到，当自己也成为“婆婆”，反倒和婆婆相处得最自在，最放松。“我可顾不上别人，你得吃好，头三个月欠缺了营养，往后怎么补都补不上来。”一句普通不过的关心，在此时的梁葵心里却抵得过千言万语。

这是一个对婚姻失望的故事，也是一个温暖而释怀的故事。骆平用细腻的笔触描写了中年女性对情感的渴求，也为我们看待长久的婚姻关系提供了一个新的思路。梁葵不得不承认，自己之所以想留下这个孩子，无非是想要修复与老公的关系，让他们的感情变得有希冀。虽然并没有实现，婆婆对她的好却让她慢慢感到平静与坦然。“在婆婆眼里，人生只剩归途。陌上花开，缓缓归矣。那种情态，再没有什么足以惊心动魄，也再不相信什么是永垂不朽。”人会改变，关系也会变质，没有什么可以永远长久。面对不复当初的婚姻，一味地修复并不一定明智，女性也可以有更多选择。

这本书的故事虽是虚构的，内核却足够现实，并不是所有的婚姻关系都能善始善终，大部分的中年婚姻也许不过是一纸空壳，只是看起来很美。读完了《过午不食》，看清婚姻真相的同时，我却并不感到失望。这本书让我们看到更多婚姻状态的可能性，有时候，来自于年长女性的力量比爱人更坚实，更厚重。人到中年，与其只想拯救婚姻，不如自救，让自己有所期待，值得被爱。

文/张玉鸽

编辑/韩世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