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建爱好者都去山西看什么?

著名历史学家、古文字学家李学勤教授曾评价山西:“华夏文明大半部文明史在三晋浓缩,山西是抓一把泥土就能攥出古老文明液汁的圣地。”

有个说法:“地下文物看陕西,地上文物看山西。”其实,数千年的文化积淀,在山西的地下与地上,皆留下了数不尽的宝贵遗产。它们所展示出来的古人精神世界,引人入胜。“这些关乎历史、发乎信仰的遗迹,历千百年仍存于世,成为得到国家级重点保护的文物单位。它们是“国保”,也是“国宝”。

最近,《中华遗产》2021年11期和12期的《国宝山西》成了“山西古建之旅”行前必读书目。那么,古建爱好者到山西到底该看什么?这期推文就重点介绍一下镇国寺和双林寺

▲ 图源:博主@“青丝是我”

镇国寺与双林寺位于平遥古城一北一南,既同为佛教名刹,又均以彩塑闻名,可谓双子星交相辉映。而从五代到明代的时间跨度,则在这个不大的古城空间中,讲述着关于佛教造像理想的时代嬗变


小寺巨像:「皇帝相公」的佛国净土

平遥城东北15公里,镇国寺隐迹于郝洞村中。寺庙仅有前后两进院落,看点却十分突出——位于前院中央的万佛殿,就是整座寺院的中心。殿的面阔、进深均为三间,不算大,却可用“雄伟”来形容。或许是因为歇山顶张开有如大伞,也或许是檐下斗栱过于肥硕雄大——三开间殿宇用如此复杂、高等级的七铺作斗栱,在全国仅存两例(另一例是山西高平崇明寺中佛殿,为宋代早期建筑)。

它确实身世不凡。镇国寺创始于北汉天会七年(963),原名京城寺,是皇家寺庙,而万佛殿就属于当时的产物,连殿内彩塑也几乎维持着原样,是全国寺观中唯一保存至今的五代造像

▲ 镇国寺万佛殿。

进入殿内,就能感受到这个“唯一”的强烈冲击力:佛坛长宽6米多,占据了室内空间的一半。11尊五代彩塑依次分布,中央是主尊释迦牟尼佛,二弟子、二菩萨、二胁侍菩萨、二天王、二供养童子分立两侧,呈环形铺陈排布。殿内扇面墙背面,还有三尊彩塑,为观世音菩萨、善财童子和龙女,乃明塑清修,在五代“前辈”的光芒照耀下,有些黯淡无光。

五代塑像比真人大,释迦牟尼高达4米,其余根据身份等级依次递减,最小的供养童子约有1.4米,已接近真实儿童身高。这样的位置分布和体量递减规律,让庞大的群像显得秩序井然。

对,秩序井然,这正是万佛殿“群像”给人的一个强烈感觉。这种秩序或许正是皇家所青睐的。殿内当心间东缝六椽栿下有一排字:“奉为皇帝相公及文武寀寮,建造佛殿壹所,愿法界生灵同登觉道。”天会七年的“皇帝相公”叫刘钧,在历史上并不起眼,就连他的年号“天会”、国家“北汉”,都让今天的大部分人感到有些陌生。

▲ 五代时期修建的镇国寺万佛殿外观,具有早期木构建筑的典型特征。 摄影/朱子浩

作为五代十国之一的北汉,以晋阳(今山西太原市)为都,领土在今山西省中部和北部,是十国中唯一的北方政权。与狭小国土相应的,是憋屈的国家处境——依靠契丹人的辽朝,以辽帝为叔为父,对抗后周和北宋,勉勉强强换来28年国祚。天会七年,是大宋乾德元年。这一年宋伐北汉,占乐平(今山西昔阳县),攻打辽(今山西左权县)、石(今山西吕梁市离石区)二州。二州均与平遥相距不远。可就在这战火纷飞、混乱不堪的局面下,北汉政权却以巨大的物力、人力,打造了平遥的这处佛教胜地。乱世之中的百姓期待安宁,朝不保夕的国家渴望秩序,这一切都在这个与世隔绝的佛国世界中,得到了片刻的实现

16年后,北汉灭亡,京城寺却没有随之毁坏,甚至连殿内的11尊彩塑也完好无损,安详依旧

菩萨天王:在唐肥宋俗间

释迦牟尼佛像,结跏趺坐于佛坛中央,宁静威严,右手举到胸部,手掌伸张,“将合未合”,表现的是佛在灵山上“拈花说法”的经典一瞬。其他造像则呈倾听状。这正是佛教传统艺术中的“说法场景”。如此宽大的佛坛,以及这种塑像布列格局,在五台山南禅寺、佛光寺的唐代大殿上也能看到,宋以后却逐渐变化,元后甚至绝迹了。

据镇国寺内题记、碑刻等资料记载,佛寺在历代有过修补,尤其是清嘉庆年间进行了长达二十余年的大修,“至此则焕然一新”。在这样的整修下,万佛殿和殿内彩塑竟然能基本维持五代原貌,不得不说,是个奇迹。

▲ 万佛殿内,菩萨高挑,天王威武。

两弟子之畔的菩萨风姿动人:文殊、普贤上半身着铠甲,胸部丰满厚实,下半身却是轻盈贴体的裳裙,兼具男性雄健与女性柔美。白润的面庞、突出的胸腹乃至颈部的横纹,无一不显示出唐风的遗存。不过比起盛唐时期的气象,却又柔秀了些。

更明显的变化,体现在一旁的两位胁侍菩萨上。S型站姿,是胁侍菩萨经典姿态,却褪去了盛唐的丰腰肥臀,身躯显得更为瘦削细长。这种造像风格,就是中晚唐乃至五代风靡一时的“周家样”

所谓“周”,指的是中唐时期的大画家周昉。这位画家出身于仕宦之家,擅长画贵族人物,尤其是那些丰肥秾丽的仕女像,更是一绝。除了世俗人物画,他还善于画佛像,别具一格的水月观音像即是其慧心所创。据学者研究,他笔下的水月观音像,很可能是在仕女身上增加了祥光、璎珞、净瓶、杨柳枝等物,并置身于水边岩壑之中。此后这种画像风格被称为“周家样”。

▲ 殿内的五代天王像,一阔鼻深目如西域胡人,一面庞圆润如本土武将,显然是以现实人物为蓝本。

“周家样”的出现,在中国佛教造像史上是划时代的。著名美术史家金维诺对此曾有过精准概括:“盛唐时期,以吴道子为代表的佛教造像曾流行一时,它的特点是气势磅礴、形象健劲、超脱凡俗,被称为‘吴家样’。而到中晚唐,由于画家周昉的创意,出现端严柔丽之体,是为‘周家样’,又左右了晚唐、五代时期佛像的制作。”

从宏大的盛唐走向内秀的大宋,属于过渡期的“周家样”,呈现出一种特有的韵味。这从万佛殿的佛像中可直观感受到:虽丰腴圆润,却“肥而不硕”、高长而不横肆,是一种有节制的、更为中和的美。菩萨与仕女间的神似也显而易见。尤其是两位胁侍菩萨,身材高挑曼妙,面容丰润秀美,如现实中的宫妃丽人。

殿内的胁侍菩萨,面相丰满圆润,颈纹突出,呈现出明显的唐风影响,但相比盛唐的丰腰肥臀,却更为瘦削细长。其长眉细眼,鼻梁挺秀,衣裙轻薄贴体,又有如世俗中的宫妃美人。

这种世俗化的特征,其实是唐代以来逐渐明显的一种造像趋势。与魏晋南北朝佛像的神秘高深、不食人间烟火不同,唐代的佛教造像,开始呈现出一种哲学家李泽厚所形容的“理想与现实相融合”的趋势。据北宋佛教类书《释氏要览》记载,唐代高僧道宣曾批评过唐代的造像“笔工皆端严柔弱似妓女之貌,故今人夸宫娃如菩萨也”,反映的就是佛教造像女性化和世俗化的倾向。

镇国寺万佛殿里的这些五代佛像,显然发展了这一趋势,游走在“唐肥宋俗”的微妙地带中。

除了菩萨们,两位护法天王更为突出:左侧天王阔鼻深目,如五代时期的西域胡人;右侧天王面庞圆润,如北方本土武将,显然以现实人物为蓝本。而两位供养人的面貌、身材,更是与生活中的儿童极为接近,尤其左侧那位扭身、仰面的供养人,活泼灵动的姿态,如一位调皮的孩童,极大地调节了佛坛威严肃穆的氛围。


力士:力拔山兮气盖世

双林寺同样隐藏于村中,位于平遥古城西南的桥头村与冀壁村之间。三进院落组成了气派的寺庙格局,外围高大的围墙,让它看起来更像一座小城堡般。而精美绝伦的彩塑,如满天星斗,洒落在不同的殿堂之中。

若论历史,双林寺比镇国寺“老”得多,至晚在南北朝时的北齐初年就已存在,不过那时叫做“中都寺”,因位于中都古城所在地而得名。说起来,和皇家也有点关系。汉文帝为代王时,就是以中都城为封国都城的。不过这个曾经的龙兴之地,却屡遭兵灾之患。北宋初,赵匡胤为讨伐北汉,曾派兵焚烧平遥一带,镇国寺的万佛殿奇迹般无损,这里的大雄宝殿却被无情毁坏。到了元朝末年,双林寺已破败严重,因此在明、清时期均经过了大规模重修,于是这座已有千余年高龄的古寺,现存建筑和彩塑却主要为明清时期。据统计,这里的彩塑有2052尊,保存完好的多达1566尊

▲ 双林寺建筑的外观局部,其中轴线上依次分布着天王殿、大雄宝殿和佛母殿,均为明清时期的建筑。主殿和两厢配殿之中,散落着明清时期的彩塑,共有两千余尊,其明塑为同时代中的佼佼者,素有“古代雕塑博物馆”之称。 摄影/朱子浩

不过幸运的是,在平遥这个地方,雕塑的灵感似乎从未枯竭,幸存的五代彩塑,重修的明清彩塑,都成为了时代的标杆。

一进双林寺山门,正北天王殿的门檐下,四大力士一字排开。他们侧身倚坐,坦胸露臂,横眉怒目,再加上3米的高度,犹如巨人武士。虽然姿态各不相同,单腿却一致抬起,打破了静坐带来的僵化感,显得气势逼人。起首即是高潮。

更震慑人心的是眼神。从一进山门,到登上天王殿台阶的这段距离,游客都会感受到力士的灼灼目光。四位力士的眼神,投射方向各不相同:力士一的眼神投射在了右庭院中段,力士二双目视线方向完全不同,分距较大,眼神覆盖几乎三分之二以上的庭院空间……

▲ 双林寺天王殿檐下的四大力士之一,其身躯强壮,面部方圆,瞪目闭唇,呈现出强烈的力量感。供图/TPG

学者刘晓梅对此做过细致分析,发现无论从什么路径走到天王殿,在山道上的任何一个位置,都会与其中一位力士“眼神交汇”。如此一来,一入寺中,就会处于力士的“监控范围”内。这般巧妙的设计,与力士的“人设”可谓丝丝相扣——捍卫佛法,守护净土,用炯炯目光监视着想象中的妖魔鬼怪。

无论是魁梧刚健的体魄,还是气势凌人的姿态,抑或是摄人心魄的眼神,无不透出一种力量感。与之相比,镇国寺万佛殿中的两位天王,就显得温和平静许多。

▲ 双林寺菩萨殿中的千手观音,持有法器的手臂一一张开。

元明清时期,历史上流行一时的“周家样”和“吴家样”逐渐融合,丰肥秾丽的感觉减弱了,佛教造像变得更加孔武有力。这样的时代风气,或许就是影响双林寺力士塑像风格的一大原因。不过世俗化的路子却延续下来,甚至更为突出。仅从天王殿来看,檐下的力士似武士;殿内的四大天王如将军;弥勒的胁侍帝释、梵天,则分别模仿明代的王者和宫中的妃嫔。尽管塑像的人间原型显而易见,但在双林寺的彩塑世界中,把世间人情百态模仿得惟妙惟肖的,还另有所在。


罗汉:佛相与众生相

穿过天王殿,北面坐落着释迦殿,两厢分别有罗汉、武圣、地藏、土地四殿。罗汉殿中的十八罗汉雕塑,尤其让人过目难忘。乍一看,他们大多静坐如山,不分主次地分列主像观音菩萨两侧,可往上一看,那眼神灵动鲜活,面部表情竟无一雷同:观音左侧的第一尊瘦罗汉,皮肤松弛、根根肋骨可见,却眯起双眼笑得悠然自得;东南拐角处的病罗汉,脸色苍白、步履艰难,却嘴唇微张,露出一丝微笑,历尽千辛万苦后修得正果的欣慰跃然脸上……

十八尊像一一看去,仿佛看到了十八类性格,十八种修成正果的方式。病罗汉、矮罗汉、养生罗汉、醉罗汉……这些名字如此贴近他们的形象,以至于世人把真正的佛名给忘了。

▲ 罗汉殿中的矮罗汉与病罗汉,一高一矮,错落组合。

在佛教中,罗汉级别较低,虽已了脱生死、六根清净,但在寿命未尽前仍住世间,随缘度化众生。可以说,他们更接近世间。或许这正是雕塑家把他们塑造得如此人性化的一个基础。而明代佛教雕塑世俗化的强烈倾向,也是重要原因。某种程度上来说,佛教造像的艺术史,正是佛不断“俗化”的历史,而唐宋以来的世俗化进程,更是在明朝时攀上了高峰。双林寺数量可观的明代雕塑群,均反映出这个重要特色。

罗汉殿里的罗汉个个性格鲜明,但若讲到最打动人心的,恐怕还是一尊哑罗汉。他双手相交,双脚合拢,坐姿中规中矩,可那紧锁的眉头,紧抿的双唇,尤其是睁得又大又圆还微微斜视的眼睛,仿佛有千言万语要表达却被生生压抑住。这不仅惟妙惟肖地表现了罗汉的“哑”,更有一种压抑在“哑”中的强大力量。这是一种从灵魂中迸发出来的力量,由对信仰的无比坚定而铸造。所以与他迎面相对时,除了惊艳和震撼,还不免有些感动。

▲ 哑罗汉紧抿的双唇、圆睁的双眼中,一种被“哑”压抑住的力量似乎要喷薄而出。

这是我在欣赏双林寺塑像时常常涌动的一种情感。不由得想到记载在北宋佛教史书《景德传灯录》中的一个故事:禅宗六祖惠能逝世前一年,有位叫方辩的蜀僧来拜谒他,毛遂自荐道:“我很擅长捏塑。”惠能便让他试试看。方辩果然把惠能的塑像塑得惟妙惟肖。谁想六祖一看,却评了一句:“汝善塑性,不善佛性。”随即对他酬以衣物,方辩也识趣地礼谢而去。

佛性,其实是一种感动人心的神圣情态。“佛相众生相不一不二”,既然要普度众生,就要用众生相来拉近距离。然而对于佛教造像来说,还必须超越众生相,用外部仪态来表达内在的宗教理想。用这个标准来衡量罗汉殿中的塑像,无疑是成功的。他们充满了人性,又不完全似普通人,那种颖悟的智慧、坚定的信念,具有震撼人心的力量。这种微妙的平衡,成就了双林寺彩塑的一个核心特色:“佛性”与“人性”的完美融合。


韦陀:自由而不逾矩

若说双林寺的彩塑是一首由不同乐章组成、高潮迭起的大型乐曲,那么其中的最强音或许是一尊韦陀塑像。进入中院,大雄宝殿位居中央,千佛殿与菩萨殿东西相对。千佛殿中,五百菩萨分为五六层,悬塑于周围,场面恢弘壮大,一殿的佛像就占据了寺内佛像的四分之一。主像则是一尊面相妩媚的自在观音像,护法韦陀菩萨与另一位护法“夜叉”分列于观音左右。他被誉为“东方的大卫”“全国韦陀之冠”。

韦陀当然是美的。在佛教信仰中,他是一位护持正法的大菩萨,因生而聪慧、早离尘欲,修得童子容貌。他甚至因为俊美的容颜惹下了“情债”——传说很久之前,一位花神爱上了为她浇水除草的年轻人,被贬为昙花,每年只能开花一瞬。年轻人被送往灵鹫山修行,赐名韦陀,忘记了前尘。昙花却对韦陀恋恋不忘。每年暮春时分,当韦陀下山为佛祖采集朝露煎茶时,昙花都会蓄积所有的力量,让自己的美丽在这一瞬间绽放,只为让韦陀多看自己一眼。这便是“昙花一现,只为韦陀”的典故。尽管这个故事是个口耳相传的民间传说,并无典籍记载,但在不少佛教造像和壁画中,韦陀都被塑造成粉面无须的玉面青年,堪称帅倾神界

▲ 双林寺千佛殿中的韦陀像。

双林寺的韦陀像,依旧白净俊朗,却非一位美少年,而是更为成熟英武的形象。与大多数寺庙中正面站立或端坐的韦驮像不同,这里的韦陀身躯扭动,呈现出夸张的S型:右脚抬起,左脚丁立,上身微微前倾,似要往前跨步,下身却向后靠,相反的方向呈现出一种冲突感。若仔细看,会发现他的头、颈、肩、胸腹、双腿乃至双手的朝向,都扭转到了不同空间,完全超越了普通人的身体极限。但这并不让人感到别扭。学者李冰指出,如此独特的姿态,既吸收了力士天王等护法神夸张的姿态,也将戏曲武生在参差错落中平、顺、美的“子午相”定格姿态运用其中,是一种具有突破性的新样式。

令人惊叹的是,这个“新”的韦陀却十分符合他的既定“人设”。作为一名护法者,他需要来回踱步巡视,保持机敏警惕。扭转向不同空间的身躯充满动势,犹如一张拉满的弓,随时准备应对来自任何方向的危险。

▲ 释迦殿中的悬塑“渡海观音”。供图/FOTOE

处处自由创造,又不违背既有的人物精神,这不仅是韦驮像令人叫绝之处,甚至是以双林寺、镇国寺为代表的平遥佛教造像的一种特色。正如雕塑艺术大师傅天仇所赞叹:“以佛经为依据的塑像,最容易流于平庸的程式中,但平遥的雕塑,妙在内容不违经文,却又有大胆的独创……”或许,这就是孔夫子所说的“从心所欲不逾矩”的境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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页面更新:2024-03-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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