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洋人物志：高士秀挟“皇帝”以取宁夏

1917年宁夏将军府接到密报，伪皇帝“达尔六吉”来攻府城，护军使马福祥闻讯颇感无趣，9个月前称帝的“袁大总统”一命呜呼，一场闹剧惹得中外笑话，竟然仍有痴人步其后尘！要说北洋时代的伪皇帝真是司空见惯，先是辛亥年外蒙活佛第8世哲布尊丹巴称帝，随之袁世凯于1915年称帝，以至于穷荒僻壤也多生妖孽，宗社党分子吕光煽惑西北于1916年称帝，至1917年又有巫医达尔六吉、喇嘛查都·若巴、修士韩道人先后称帝，结果一个个都做了短命鬼，真似曹雪芹《红楼梦》所言：“乱哄哄你方唱罢我登场，反认他乡是故乡。”可见，辛亥革命推翻2000多年的封建君主专制政体，却远没有扫清人们心中的旧思想，于是借“皇帝”名头表演借尸还魂的把戏。

《红楼梦》（剧照）

且说“达尔六吉”本是甘肃静宁一吴姓巫医，早年贫穷流落河套垦荒力耕，又以巫术诓诱民众略蓄家资，偶然结识一游方道士，接济多时与之谈玄论道，道士观其耳大颇似喇嘛，又闻其言率多怀诈不实，便谬称其类刘备“两耳垂肩”有帝王之像，原本仅是道士浪言奉承，不料以讹传讹愈发离奇，据说“达尔六吉”皇帝夜行灵光闪耀，卧眠之处常显龙虎图案，引得河套蒙古王公亦纷纷拜谒“真龙天子”。马福祥早就探听过伪皇帝的底细，以为不过是骗吃骗喝的痴人，不料其突引数千人三路来攻，这支队伍不独是迷信“达尔六吉”的徒众，也有河套蒙古诸部、绥远卢占魁部武装，乃至哥老会高士秀、张九才部也投入进攻，先经乌兰脑包之战大挫晋军，随即率兵势如破竹进占磴口，宁夏府已然在其视线之内。

民国宁夏略图

马福祥不担心伪皇帝、河套蒙古、绥远匪帮，却十分忧虑哥老会势力，尤其是银川高士秀与宁夏哥老会大有干系。原来高士秀初为哥老会“贺兰山”堂主，曾策应陕西哥老会、革命党反清，值1911年辛亥革命爆发时，宁夏哥老会各山堂一时俱起，迅速响应革命发起起义，35岁的高士秀亦与众首领攻取府城、灵州、横城、吴忠堡、金积，一时光复宁夏十分威风，然而旋即遭到甘军马麒部镇压，义军协调失灵连连败绩，不得不全部撤出宁夏，嗣后甘肃当局赞成共和，甘军回、汉诸部分割地方权力，宁夏遂落入马福祥之手，败退三边的高士秀只能投靠陕军，四处收拢失散的哥老会会众，欲待机回兵重夺宁夏，故伪皇帝来攻全出自高士秀的筹略，如此马福祥深忧之。

马福祥

高士秀与马福祥龃龉已有数载，初绥远卢占魁部、张九才部武装骚扰陇东，马福祥派劲卒千余人征剿，其即派兵与马氏对阵剿杀，随即联合卢、张以壮大力量；值1915年袁世凯称帝，马福祥贪据宁夏地盘附和之，高士秀则与陕西革命党通电抵制，故而双方的矛盾愈发激化，高士秀、张九才欲出兵攻打宁夏府，两度攻击灵州失利，不得已转入蒙地稍事喘息，期间见蒙古王公惋惜袁氏帝制失败，又闻蒙民颇信伪皇帝“达尔六吉”，突发奇想欲借蒙兵为助力，便将其接入军中充任“营长”，又令其充任“皇帝”号召蒙民，于是迅速笼络蒙古诸部、绥远卢占魁部，于1917年大举兵欲一举重夺宁夏。

袁世凯称帝

“达尔六吉”养尊处优十分喜乐，却不知已然深陷狼窝虎穴，高士秀久有重夺宁夏之志，马福祥盘踞既久岂肯放手，双方不经恶斗终难断此纠葛。高士秀占据磴口后，亲率一路沿贺兰山南下，分拨一支越贺兰山自西包围府城，又分兵于包头以西防范绥远军偷袭，如此临时纠集之人马各怀退意，又三分其兵力有不逮，原本马福祥麾下兵力便不弱，见高士秀瞻前顾后便更加从容，派遣马鸿宾率骑、步、炮三个支队进剿，高士秀所引人马首当其冲，很快便被包围腹背受敌，不得已突围退回磴口，其余两路人马闻讯或散或败，而高士秀为了迅速脱离追击，向阿拉善旗亲王呈递伪皇帝玺书要求借道，但是马福祥提前派兵驻防，使得高士秀一路被动挨打。

马鸿逵、马鸿宾

经过十余日激战，高士秀被迫与马鸿宾决战贺兰山阴，大败遂烧毁辎重逃入贺兰山，马部士兵随即占据制高点，居高临下控守关隘，迅速封锁山口杜绝出入，贺兰山里的败兵一旦断粮人心不稳，偶尔乘夜趋险道下山偷粮，旋即就被埋伏的士兵抓获，使得山里的败兵一夜数惊，许多士兵或逃或死，“军师”于凌云叛变投降，残部200余人被抓获。随后马鸿宾将捕获诸人交付审判，伪皇帝“达尔六吉”及将领张辅、苏学章、姚占奎等10余人被处死，从犯30名判处徒刑，眷属妇孺遣送回籍，其余处劳役百日后释放，就这样一场借“复辟”之名的无功之战结束。

贺兰山及周边

高士秀未被抓获侥幸苟活，长子阵亡、堂弟杀掉，祖坟亦被马福祥部破坏，逃往三边后势力大散，麾下人马多投靠“榆林王”井岳秀，高氏自知有愧遂蛰居榆林，受到井氏的善待。此后高氏不思重夺宁夏，亦多与陕北进步知名人士接触，不复有复辟倒退的思想行动，至1926年冯玉祥五原誓师北伐，授高士秀“陆军中将”衔，令其组编国民革命军骑兵师，其遂任师长驻神木，值蒋介石捕杀共产党员，高士秀因庇护共党被撤职，所部经杨虎城改编为陕北警备旅，自此高士秀脱离军队，1937年复于邓宝珊麾下担任中将总参议，至1941年病逝榆林，时年64岁。

井岳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