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遍整部中国历史，朝代更迭、政权更替屡见不鲜。

但像北宋灭的这么惨、这么耻辱的，亘古未有，以致元朝史官在编修《宋史》时，也无限感慨道：“亡国之耻辱，未有如赵宋者，耻辱之大，前史未有也！”

在史学家的眼里，为什么北宋的“亡国之耻”，堪称历代亡国之最呢？

说到这，就不得不提到金国与众不同的“牵羊礼”了。

一、什么是“牵羊礼”？

在我国历史上，“肉袒牵羊”一直是战败国向战胜国，表示投降求和的象征与仪式。

约公元前1046年，周武王姬发联合各诸侯武力伐商，随着殷纣王在鹿台自焚而死，殷纣王的哥哥微子投降周朝，商朝正式灭亡。

微子是怎么投降的呢？

《史记》详细记载了这一经过：

“微子乃持其祭器，造于军门，肉袒面缚，左牵羊，右把茅，膝行而前。于是，武王乃释微子。”

微子先将祭祀祖先的礼器献给周武王，然后光着上身、绑着双手，左手牵着一只羊，右手捧着一把茅草，在周武王面前屈膝而行，礼毕后，周武王才宣布饶了微子一命。

“国之大事，在祀与戎”，商周时期，祭祀和战争是一个国家最重要的两件事。

所以，祭祀祖先的礼器所代表的意义和作用，就和后来的传国玉玺一样，是一个国家无上的权力和国土的象征。

微子将礼器敬献给周武王，就表示商王的全部子孙，都愿意臣服于周武王。

除此之外，微子还要肉袒面缚、牵羊捧茅。

微子之所以牵羊，是因为羊不仅是一种温顺的家畜，还是重要的祭祀牲品——“少牢”，他这么做，一方面意在把自己当做牲品，献给周武王；另一方面表示自己会像温顺的羊一样，乖乖听从周武王调遣。

而茅草，本是各路诸侯用来包裹贡品的材料，微子捧茅，就意味着他以后也会向周武王缴纳贡品。

商周之后，“牵羊礼”就此流传了下来。

公元前597年，楚庄王灭郑，郑国国君郑伯出城投降，史载“郑伯肉袒牵羊以逆”，以示臣服。

到了秦汉时期，“牵羊礼”的仪式有所简化。

据《史记》记载，秦朝灭亡时，“子婴即系颈以组，白马素车，奉天子玺符，降轵道旁”，秦王子婴只是乘着白马素车、在脖子上套根绳索，向刘邦奉上了传国玉玺，就算完成了投降仪式。

但三国之后，“牵羊礼”又出现了“复古”迹象。

公元280年，西晋攻灭东吴时，东吴国主孙皓为自己准备了一套完整的“牵羊礼”。

“皓乃备亡国之礼，素车白马，肉袒面缚，衔璧牵羊，大夫衰服，士舆榇，率其伪太子瑾、瑾弟鲁王虔等二十一人，造于垒门。”

孙皓让白马拉着没有任何装饰的马车，光着上身，捆着双手，叼着玉璧，牵着羊，带着身穿孝服的臣子、棺材，和儿孙们一起来到城门口，向晋国投降。

公元316年，匈奴首领刘曜攻陷西晋的都城长安，灭了西晋。

西晋皇帝司马邺也是“肉袒牵羊、舆榇衔璧出降”，投降方式跟东吴国主孙皓几乎一样。

到了南北朝和五代十国时期，少数民族纷纷南下，在中原建立了少数民族政权，他们在文化上、习俗、官制等多个方面，都受到了汉人的影响。

像“牵羊礼”这种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的投降仪式，也慢慢地被少数民族首领接受并推广。

比如，公元926年，辽太祖耶律阿保机率兵攻灭渤海国，渤海国王大諲撰被迫投降。

耶律阿保机亲定了投降仪式：“素服，稿索，牵羊。”

也就是说，渤海国王在表示臣服时，需要身穿孝服、捆住双手、牵羊出城，如此，投降仪式才算完成。

由此可见，献礼器（青铜鼎、玉璧、玉玺等）、置素车白马、穿孝服、抬棺材、肉袒牵羊，都是“亡国之礼”的重要组成元素。

可200多年后，发生在宋钦宗靖康年间的“靖康之耻”，绝不是一场简简单单的“肉袒牵羊”投降仪式，就能结束的。

二、历史上最屈辱的“牵羊礼”——靖康之耻

1、北宋灭亡

1126年、1127年，金军先后两次兵临开封城下，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宋徽宗身为大宋皇帝，非但不召兵奋力抵抗，反而主动宣布退位、将一副烂摊子扔给了太子赵桓，自己带着嫔妃撒丫子南逃了。

硬逼着被推上帝位的宋钦宗赵桓，虽手握百万大军，但面对金兵的咄咄逼人，吓得腿都软了，只能赶紧遣使向金议和。

结果，金国趁火打劫、狮子大开口，向北宋索要：黄金1000万锭，白银2000万锭，绢帛1000万匹。

这个数字到底有多大呢？这么说吧，就算把当时的北宋国库全部打包，也不够赔偿金军的。

但为了让金军尽早撤军，宋钦宗还是硬着头皮尽量满足金人的要求。

国库拿不出钱了，那就压榨皇室、大臣和百姓们的私产，凡是能换算成金银的东西，统统无偿没收。

据说负责搜刮的宋兵，连福利院也不放过，竟从里面搜出了2两黄金、70多两白银。

最后，宋钦宗甚至下令把太庙里供奉祖先的礼器和金器，都搬出来充数了，然而，金银的数量离金人的要求还差得远。

眼看皇帝难为得够呛，金人又提出了一个折中的要求：“将皇家女人作价卖给金军，以充金银之数”。

具体价格是，帝姬和王妃每人1000锭金，宗姬一人500锭金，族姬一人200锭金，宗妇一人500锭银，族妇一人200锭银，贵戚女一人100锭银。

拿皇室妻女抵债，这种赔偿方式闻所未闻，简直是对大宋皇室的莫大羞辱！

然而，宋钦宗毫不犹豫答应了。

当时，金军将领完颜宗望点名要带走大宋最美帝姬赵福金，而赵福金已嫁给了蔡京的儿子为妻。为了保命，宋钦宗竟灌醉了姐姐，派人送到金营里去了。

除了赵福金之外，宋钦宗火速凑齐了“后妃、帝姬200余人、宗姬、族姬2000余人，宫女2500余人，女乐等1500人，各色工艺3000人交给金军。”

为了让金兵更加满意，权知开封府徐秉哲还贴心地购置了胭脂水粉、钗环冠插，将这些女子打扮地漂漂亮亮，送给了金兵。

据《靖康稗史》记载，金军这次共掳走妇女11000多人。

金人撤兵前，不仅带走了开封府不计其数的珍宝、典籍，和宋徽宗、宋钦宗父子，还大肆屠戮城中无辜居民，一把大火将开封城烧了个精光。

自此，北宋正式灭亡。

2、生不如死的“北狩”

在“北狩”途中，徽、钦二帝完全失去了自由和尊严，不仅被严加看管，还时常被金兵呼来喝去。

然而，和北上的后妃、帝姬、宫女们的遭遇比起来，徽、钦二帝的待遇还算是好的。

这些被俘北上的宗室女眷们，遭遇的第一项挑战，就是饥寒交迫、鞍马劳顿的迁徙生活，据史料记载，这些女眷们在路上“十人九病、以致死亡枕藉”，到达燕京时，10000多妇女，竟只剩下5000多人。

此外，她们遭遇的第二项挑战，就是金兵无处不在的骚扰。

宋钦宗的朱皇后被俘时，年仅26岁，她因相貌端庄、体态丰腴，时常遭到金兵的调戏，有一次，朱皇后被气的胸口疼，一个金兵竟厚颜无耻强行要为皇后“按摩”。

宋徽宗的一位曹才人在如厕时，遭到金兵玷污，而有类似经历的，还有宋高宗的母亲韦妃、宋高宗的正妻邢妃、郓王的妻子朱妃及20多位帝姬等。

皇室女子的境遇尚且如此，更别说那些宫女和平民女子了。

据《靖康稗史》记载，1227年四月初八，大军到达相州时，突然天降大雨，宫女们无处躲避，只能跑到金军的营帐中避雨，结果遭到了大批金兵的侮辱，以致很多宫女被蹂躏至死，而金军将领见此一幕，则“拥妇女，态酒肉，弄管弦，喜乐无极”，简直壕无人性可言。

《呻吟语》载：“被掠者日以泪洗面，虏酋皆拥妇女，恣酒肉，弄管弦，喜乐无极。”

1127年7月，宋徽宗、宋钦宗终于抵达燕京，父子二人想起一路上的屈辱虐待、不禁悲从中来、抱头痛哭，然而，后面还有更大的苦难在等着他们。

为了防止徽、钦二帝被宋军劫掠，金人决定将他们押解至金的都城——上京（今黑龙江省哈尔滨市）。

在那里，宋徽宗、宋钦宗第一次见到了自己的对手——金太宗吴乞买，然而却是以一种非常屈辱的方式。

3、屈辱无比的“牵羊礼”

公元1128年八月二十四日，金太宗完颜吴乞买在太庙受降。

与前代的受降仪式不同，金国要求北宋的皇室子弟，除了两位皇帝、皇后能穿一件中衣外，其余无论男女，皆赤裸上身、身披羊皮，改“以手牵羊”为“以人代羊”。

在金人眼里，这些被俘的北宋皇室，只是一群像“羊”的家畜，他们不仅没有做人的尊严，更没有生死的自由。

金人可以像对待动物一样肆意践踏他们，或随时要了他们的命。

“肉袒牵羊”之后，吴乞买及金人贵族在街上骑马而行，徽、钦二帝和皇子、公主、嫔妃们则被依次捆住双手、步行跟在后面，以供金人玩笑取乐。

这天傍晚，所有被俘的皇室女眷，上至郑皇后、朱皇后，下至嫔妃公主，全被送进完颜吴乞买的大帐，期间发生了什么，我们不得而知。

只知，宋钦宗的朱皇后从大帐出来后，就一心寻死，她上吊自杀未遂后，又转而跳井而死。

而其他宫妃、帝姬、贵妇的结局也好不到哪去。

据史料记载：“妇女分入大家，不顾名节，犹有生理，分给谋克以下，十人九娼、名节既丧，身命亦亡”。

她们有的被赏给士兵、有的被卖入妓院，有的被送入洗衣院。

洗衣院，并不是专门打扫卫生、洗衣服的地方，而是供金国贵族们挑选女人和发泄欲望的场所。

据说，宋高宗赵构的生母韦氏就在洗衣院待过，为了狠狠羞辱赵构，每个来到洗衣院的金人，都会专挑韦氏服侍。

等到1142年，南宋与金和议，换回韦氏时，宋高宗故意将生母的年龄提高了10岁，以掩饰韦氏在金国的这段不堪过往。

4、徽、钦二帝的凄惨落幕

在上京待了两个月，徽宗父子先被押往韩州、后被转入五国城。

在那里，他们将度过人生的最后岁月。

在过了八年担惊受怕的日子后，年仅53岁的宋徽宗驾崩。据《宣和遗事》一书记载，宋徽宗死后也没得到善待。

"帝号泣从之，直至一石坑前，架尸于其旁，用茶肭及野蔓焚之。焦烂及半，复以水灭，以木杖贯其尸，曳弃坑中。"

金兵先将宋徽宗的尸体放到一个石炕上烧，等烧到一半，金兵先用水将火扑灭，再将尸体转移到另一个石坑中接着烧，据说，这样留在石坑里的东西，能提炼出灯油。

宋钦宗见状，悲愤不已，当场就要跳进火坑一死了之，可金兵却拉住他怒斥道：“你不能跳进去，不然这油就点不了灯了！”

宋徽宗死后是不是真的被熬成了灯油，这件事在史学界一直存有争议。

但有一件事可以肯定，那就是南宋与金达成和议，换回宋徽宗的棺椁时，里面并没有宋徽宗的尸骨。

宋徽宗死后，宋钦宗就成了金国君臣的重点取乐对象。

1156年，宋钦宗被金主完颜亮要求，与另一位亡国之君辽天祚帝打马球比赛。

结果，钦宗久病缠身、体力不支，一不小心从马上摔了下来，奔腾的马匹瞬间将他反复践踏而死。

北宋两代亡国之君，以这种结局收场，实在令人唏嘘不已啊！

总结：

宋钦宗死后百余年，蒙古大军攻破南宋的都城临安，年仅5岁的宋恭帝与全太后向蒙古左丞相伯颜投降。

为了收买人心，伯颜下令：“本相开恩，南宋皇室不必再肉袒牵羊了”。

全太后感激涕零，当即抱着小皇帝痛哭道：“我们母子终于可以不用死了！”

由此可见，如果蒙古人也用“牵羊礼”对待投降的南宋皇室的话，全太后与小皇帝很可能会以死明志。

或许是北宋靖康之耻的教训太过深刻，或许是意识到了“牵羊礼”太过屈辱，自此之后，封建统治者们终于废除了这项野蛮的投降仪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