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间故事：尚书告老还乡，只带回一把木椅子，外甥说:赶紧劈了它

明朝天启三年，因东林党与魏忠贤之争越来越激烈，年过七十的李尚书告老还乡，坐着一辆马车，离开了京城，返回粤西老家交椅岭。

马车载回来的，除了李尚书，还有一把交椅，放在书房里，李尚书每日亲手用湿布揩拭，再用干的细布吸干水分，不许旁人触碰，读书写字，都坐在这把交椅上。

有人说这把交椅不寻常，乃是宫里皇帝亲手制作的，椅子雕刻着夸父逐日、嫦娥奔月、精卫填海等共十二个神话故事，可见李尚书深得皇帝宠爱。

有人说那是一把金交椅，李尚书为官三十余年，心灰意冷，离京返乡，特意把全副身家换成金子，打造了一把椅子，要不，千里迢迢，为什么要带一把交椅回京？

种种谣言，越传越离谱，甚至传出了李府，十里八乡都知道了，李尚书告老还乡，带回来一把很不寻常的交椅。

就连李家子弟亲戚，也对这把交椅大感兴趣，议论纷纷，比如李尚书的小外甥汤韶，就想打探个究竟。

汤韶是李尚书最小妹妹的儿子，刚满十二岁，因父母双亡，族人只顾抢家产，哪管他死活，他流落街头，敲着破碗唱莲花落唱了三年，才被李尚书遣人找到，送回老家抚养。

李家子侄众多，族人也多，对这个曾经沦为乞丐的穷亲戚哪里放在眼内，动不动就出言讽刺，把乞丐二字挂在嘴边，有时候还动拳头。仆从因此也不把他当表少爷，时时缺衣短食，他吃得比下人还不如。

换了旁人，早受不了跑了，汤韶却因为娘亲生前最崇拜大舅舅，说他读书多，是个清正廉明、为国为民的好官，不知做了多少好事，就算受尽旁人冷言冷语，也要蹲在李府，等待舅舅归来。

但随大舅舅归来的，还有那把神秘的交椅。他好几次偷看过书房，只看见窗内大舅舅坐在交椅上， 一动不动。

他想潜入书房看个究竟，但房前日夜有护卫把守，大舅舅要么在书房内，要么锁了房门，根本无从查看。

越是这样守护森严，越是说明交椅有问题，绝对不是普通的交椅。

又一夜，汤韶偷偷钻过花园草木，来到书房旁边，他准备用声东击西的法子，在书房后面放把小火，引护卫绕过去，自己则开锁进房间查看。

府中无人知道，流落街头的三年，他除了做乞丐，还做过小偷，开锁钳东西，十分快速。

然而，就在他正准备绕到书房后面时，却发现书房前的花木丛后寒光一闪而过。

初始以为自己一时眼花看错了，仔细一打量，花木丛后的确隐着一道黑魆魆的人影，那人悄然探出半个脑袋，去看护卫。

是贼！汤韶意识到有带刀贼人在打交椅的主意，正想着该怎么办，却又看到书房前护卫后面不远处出现了道人影，手中举起了刀，而护卫根本没发现。

人命关天，汤韶顾不了那么多，随手捡起一块石子往护卫那边砸过去，扯开嗓子嚎起来：“抓贼啊！”

两名贼人慌忙逃窜，一前一后，扑进了茂盛的花木丛中。有护卫赶来，与其中一名贼人打了几个回合，被他逃跑了。

事后查看痕迹，贼人乃是借着一棵老树爬上墙头，如非汤韶扔石子并大喊提醒，书房护卫和交椅可能都遭了殃。

小乞丐汤韶立了大功，李尚书指名他进书房去。

汤韶本以为大舅舅要夸赞自己，甚至要送自己礼物，谁知李尚书第一句话竟是：

“深更半夜，你为何出现在书房前？”

“我——”来的路上，汤韶早想好了借口，甚至还复习了三遍，然而对着大舅舅失望的眼神，他什么借口都忘记了， 脱口而出：

“大舅舅，我就想看看那把交椅是不是真的金交椅！”

“金交椅？你也只在乎它是不是金子打造的？”李尚书心中特别失望。

这个外甥是最小妹妹唯一骨血，他好不容易找到，本想好好栽培，送回老家，也是想养在家人身边，先洗掉他流落街头的不良习气。

谁知回乡不足五日，他听了一箩筐对外甥的投诉，都说他好吃懒做不上进，有时候小偷小摸，脾气又大，总觉得别人小看了他，动不动跟府中子弟吵架打架，上个月还把一个仆人打伤了，说仆人不把他当主子。

这回听闻他半夜出现在书房外，他第一个反应便是，外甥听信了谣言，要来偷金交椅。

“对，我就想看看它是不是金子打造的！”汤韶理直气壮，“娘亲生前老夸你清正廉明，你若是带着把金交椅回来，哼，不配当我舅舅！”

李尚书万万想不到外甥会这样回答，见他一脸不平，双眼怒气未消，暗暗好笑，从交椅上站起，招了招手，道：“来，你看看能不能抱起这把金交椅。”

汤韶过去一看，交椅并无传说中的金灿灿或者雕满神话，表面看来只是一张普通交椅， 特别之处是椅子中间有个比拳头稍大的洞。

可能里头是金子外头包了木皮？

汤韶蹲下身子，双手环抱椅子，准备用尽全身力气抱起椅子，谁知往下一抱，椅子居然被抱了起来，并无意料中的沉重。

椅子的确只是木头椅子，没有隐藏什么金子。汤韶放下椅子，望向旁边的舅舅，忽然觉得这个满脸皱纹的小老头高深莫测。

“大舅舅，这只是普通椅子，为什么你偏要那么重视？难怪大家都误会了。”

李尚书长叹一声，伸出手，摸了摸椅背，道：“椅子虽然普通，却是舅舅好友赠送的，我坐得也舒服，当然要带回来了。”

汤韶想问那个好友是谁，见大舅舅面色凝重，想来也是大官吧，不该自己问的，还是别问了。

因大舅舅不是自己心目中的贪官，汤韶心情大好，每日到李家家塾读书，按时往来，精神十足，背书写字都不错，连老师都呆了，说还是老尚书得法，让他浪子回头，痛改前非。

而李尚书不叫别人，只叫了汤韶一人进书房，在旁人看来，自然是李尚书对汤韶的看重，李尚书都看重的人，岂容欺负侮辱？

全府上下，都对他改变了态度，下人恭恭敬敬喊他表少爷。昔日瞧不起他的子弟们，也纷纷跟在他后面呼兄喊叔，打探下书房内里头的交椅是否真的金交椅。。

曾经的小乞丐汤韶的日子，忽然好过了许多。只是任他人如何打听，他口风密得很，始终不说是不是真的金子，只笑笑，说去问老爷子嘛。

他的笑容，乍看上去有点像李尚书，隐隐有几分高深莫测。

日子长了，李尚书儿子们也知道了交椅只是普通的木头椅子，不想再听外面各种闲话，建议当众打开书房，把椅子搬出来，说明椅子是友人赠送，再把椅子劈开，澄清椅子不过是张普通椅子。

李尚书说不妥，所有人都认定他有金交椅，你说没有他们不会相信的，搬出木头交椅也不会相信的，定然以为藏在哪里了。

那怎么办？

他指使儿子，暗地里变卖了一大部分家产，换成金条，再挖空椅子，将金条藏在里面。

六月，连续十多天大雨，鉴江缺堤，大水冲垮了交椅岭附近的农田，李家儿孙领头，带着交椅岭及附近村落男丁，在河堤上奋战了六七日，总算把河堤补起来了。

将要收割的水稻之前全部淹在水中， 泡到不少谷粒都发芽了。农户全家老小上阵，踩在没膝的水，收割水稻，捞起一把割一把。

汤韶之前也上了河堤，这回跟着管家他们出去监工，见状也拿了镰刀冲进农田，晒得红红黑黑，腿上还被蚂蝗吸血，红一块青一块，密密麻麻的。

哪有主子下田的呀？若是晒过头了有个好歹，怎么得了？管家劝阻不成，急急去报告主子。

李尚书听后，只说了五个字：“知道了，由他。”

由他，是失望透顶，还是尊重他的选择？李府上下，当日很多人揣摩李尚书话里意思，汤韶却依旧在田里和农人佃户一起割稻。

农人们都说，他年纪不大，倒是条汉子，从来不喊一声苦累。

汤韶不是不累，只是曾经当过乞丐，见不得糟践粮食，若是水稻不及时收割，便耽搁了下半年的吃喝。

饶是乡亲们拼死拼活，稻谷也比往年减少了四成收成。若不是李府放出上年的谷种，只怕下半年秧苗都无下落。

六月割稻，立刻播种，七月插秧，谁知老天爷怪得很，七月大半月，日头白花花的，没下过一滴雨，上好的一等水田，都没水耙田。

农人们烧香祈祷，毫无作用，眼看秧田里的秧苗烧得蔫蔫的，如何插秧？

交椅岭的乡亲们决定，要扒了河堤，放河里的水来插秧。在他们下游的陈村却不乐意了，说他们仗着老尚书欺负人，霸占水源，他们陈村农田如何放水？

交椅岭乡亲们气得不行，觉得李尚书给村里带来的好处不多，却令大家背上了个仗势欺人的黑锅，陈村要插秧要吃饭，难道他们交椅岭就不用插秧吃饭？

陈村人说，要水也行，出钱买。

交椅岭人气疯了，有史以来，谁见过上游用水向下游买水的？

争吵中，两村人谁也不让谁，差点打起来了，有人喊：“李尚书来了，李尚书来了！”

天热得人都要脱皮了，六十多岁的李尚书却来了河堤，拄着拐杖，走得颤巍巍的，背后还有一众子孙，抬着把交椅，护卫跟随其后，格外隆重。

陈村人不屑道：“怎么，吵不过不给钱，抬皇帝小儿的交椅来吓人了？”

这等大逆不道的话，若是在京城一说出口，便惹来大祸。但此处山高皇帝远，村民又蛮横，别说皇帝远在京城，就算皇帝到了跟前，只怕也要闹一场的。

李尚书道：“乡里乡亲的，同饮鉴江水，岂可因水而失去了和气？李某知道，乡亲们因为水灾旱灾，日子艰难，李某人老力微，心中焦急，今日把椅子劈了，两村平分。”

李尚书年纪大了，声音不大，但在场所有人都惊呆了。

老尚书归来，只带了一把金交椅，方圆数十里，谁人不知？甚至还有贼人上门偷窃，只是没偷到。

他要拆了金交椅分给大家？

李尚书一声令下，护卫们挥舞大刀，把交椅劈了，拆出两小堆金条，一样高，每村一小堆，就算这次秧苗没种好，起码能买粮食，保证活命了。

一时之间，两村人同时欢呼起来，纷纷赞李尚书是个好人好官，愿他长命百岁。

汤韶站在旁边，看看众人，又看看李尚书，发觉他脸上并无一丝可惜留恋之意。

正欢呼着，远远天边几道闪电亮了一亮，惊雷炸响，突然哗啦啦下起雨来。大家都说，那是老天爷感念李尚书的乐善好施，赏的雨水呢。

李尚书毕竟年纪大了，大热天浇了雨水，回家就病了，在床上躺了很多天。

两村乡民还担心雨水来了，李尚书会把金条收回去，谁知李府不但没有收回金条，反而催促两村族长，赶紧去买粮，免得青黄不接时饿肚子。

有粮在手，乡亲们松了一大口气，想起好心的李尚书，不时到庙里祠堂替他祈福。汤韶几次遇到了，乡亲们都问起李尚书的病情，说好人总会有好报的，一定会好起来的。

那一年初秋，因为六月割稻遭了洪水，时米价大涨，而交椅岭和陈村两村人却因为提前买粮，安然度过了青黄不接的难关。

李尚书一躺，便躺到了第二年，大家都以为他爬不起来了，他拄着拐杖，慢慢又能走几步了，还考问汤韶等人的功课，对汤韶最为看重。

原来，当时两村为了争水差点械斗，汤韶跑回来报告李尚书，指望他能出面解围。但李尚书不动，却问他怎么办。

“赶紧劈了它，省得被人惦记。”汤韶初生牛犊不怕虎，直接说陈村想要占便宜，交椅岭乡亲此时也恼恨李家没出钱出力，干脆把交椅抬出去劈了，让他们看看，李家并未非为富不仁，藏着掖着不分给他们。

李尚书同意了外甥的观点，最终交椅劈了，劈出金条来，汤韶起初十分惊讶，明明自己抱过交椅的，里头并未有什么金条，怎么突然长出金条了？

他再一想，慢慢明白了，真真假假有什么关系呢，关键是金条并未被纨绔子弟败光了，而是实实在在买粮救命。

那一年，发生的事情很多。

因为杨涟上书弹劾魏忠贤二十四条大罪，魏忠贤疯狂反扑，捕捉东林党人。

李尚书听闻好友杨涟惨死，吐了一大口血，整个人摔倒在地，抬回床上躺了两日，大喊一声“他才五十出头——”，话音未落，便气绝身亡。

未出头七，满府皆白，李家儿孙哀声不绝，告李尚书的状纸雪片般飞往县衙。

有人告他与罪人杨涟往来密切，居心叵测。

有人告他带回一把金交椅，鱼肉百姓，贪赃枉法。

有人告他损坏御赐交椅，辜负圣恩。

有人告他仗势欺人，纵容子弟……

但两村乡绅村民纷纷替他喊冤，证明大灾之时，李尚书抬出来一把交椅，把里头的金条全拿出来了，一根不剩，给大家购买粮食，连老天爷都感动到下雨了。

常言道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李尚书再清廉，为官三十多年，俸禄加赏赐，难道连二三十根金条都凑不出？

话虽如此，县衙并不相信他的清白，将李府一众人等押进监狱，细细审问。

县令听说汤韶是李尚书的小外甥，在李家受过不少苦，觉得是个突破口，特意将他从牢里提出来，告诉他，若是说出李家底细，便立了大功，绝不会追究他和李家的关系，反而会把找到的金条分他一半，从此再无人敢欺负他了。

“听说大热天他们还撵你去田里割稻，被蚂蝗叮得两腿不成样子，这样的亲戚，着实不像话，你说，本官替你出头，往后再无人敢欺负你了。”

县令想错了，汤韶从未想过要背叛李家。

树大有枯枝，就算李家有人欺负过他，也抚养了他，再加上大舅舅是他心目中的丰碑，他怎么可能出卖李家呢？

他曾在街头流浪三年，是人是鬼，一看便知，哪里会上县令的当？既然他们的目的是财而不是人，他便打蛇随棍上，顺着县令的口气，胡乱说了几个可疑的地点。

县令大喜过望，派出捕快兵丁，在李家细细搜寻，理由是，有一必有二，能藏交椅，也能藏其他，李家不可能只有一张金交椅，他李尚书闭门锁户，不就是为了挖地道藏金交椅？一定要把赃物挖出来。

结果，捕快兵丁们在李家搜了整整大半月，所有家具拆得零零散散，又掘地三尺，挖得千疮百孔，也没找到金交椅金桌子地道密道什么的。

再问汤韶，汤韶说可能当时自己听错了，金交椅不是藏在李家，而是藏在交椅岭，岭上树多，要不把整个交椅岭的树都砍了？

县令气得下令把汤韶痛打一顿。

幸亏捕头七拐八拐，与陈村挨点亲戚关系，暗中使眼色，众衙役把板子举得高高，落下时控制力度，打得响亮，却不太重。

汤韶屁股开花，哭爹喊娘一顿乱叫，算是捡了半条命。

回到牢中，其他亲戚知道他被打成这样都不愿意出卖李家，纷纷向他道歉，竖起大拇指，赞他是条汉子。

乡亲们偷偷把李尚书葬在交椅岭，替李家喊冤，乡绅们联名担保，县令手头上也没实质的证据，只能继续关着他们。

乡亲们又轮流送饭，李家人没受太大的苦。

过了几个月，判决下来了，李家家产抄没，全家流放西北三千里。

汤韶本不是李家人，却因戏弄县令，也在流放之列。他欢喜得很，觉得自己真真正正成了李家的人。

押送离开那日，乡亲们纷纷来送行，安慰他们说好好保重，会替他们照看李府的，等他们平安归来。

李家人拖家带口，在衙役的押送下，一步一回头，慢慢走向远方。

离城十里，路经一片黑魆魆的树林，有人担心地问林子这么黑，该不会藏着强盗吧？

押送的衙役斥责他们：“呸，千里迢迢的，这种话可不能乱说，好的不灵坏的灵呢。”

话音刚落，林子里一阵喧闹，七八个蒙面强盗挥舞着大刀冲出来了。

两名衙役见势头不好，丢下他们，拔腿就跑。李家人拖儿带女的，老的老，小的小，想跑也跑不动，只有汤韶腿脚灵活，往旁边灌木丛中一钻，不见了，强盗们根本没发现。

强盗们只要钱财不要命，命令李家人把值钱的东西都拿出来，谁敢私藏，砍他的脚，看看怎么跑三千里。

汤韶藏在不远的草丛中，本来看到蒙面强盗一身破衣裤，脚上却穿着厚底靴子，心生怀疑，尤其某只靴子右侧踩过煤渣，留有三道污痕，自己挨打时曾经见过一名衙役穿过的，。

再听他们强调三千里，他顿时明白这群人真的就是县衙中人假扮的，挖不到，便想出这种鬼主意，要从李家人手中得到“金交椅”的下落。

他见假强盗还在搜行李包裹， 便偷偷钻出草丛，往林外狂奔，跑到最近的村落，恰好打谷场那里有一群青壮年在练习功夫和舞狮子，便向他们求救。

这段日子，李家人的遭遇早传遍了整个县。后生们一听说是李尚书的家人遇上了强盗，立刻摩拳擦掌，拿刀拿枪，直奔树林。

那群假强盗被打得哭爹喊娘，生怕暴露身份，不敢恋战，撇下钱财和大刀，慌忙逃窜，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

两名押送的衙役这时候才跑出来，也舞弄舞弄刀子，假装打强盗。

汤韶谢过乡亲们的救命之恩，故意大声道：“呵呵，光天化日的居然闹强盗了，若是传到知府大人那里去，不知道县令大人会不会有麻烦呢。我们若是没了性命，不知道两名衙役大哥有没麻烦呢。”

两名衙役心中一激灵，讪讪笑了笑，不敢答话。

因怕强盗再次出现，这些好心的后生护送李家人走了二十多里，上了官路，才转头回家。

一路风餐露宿，李家人终于到了流放地。在老家早应春暖花开了，这里还是冰天雪地，晚上把所有的衣服被子盖上，还是冷气入骨。

他们大多之前从未离开过岭南，哪里受得住这样的寒冷？忍饥受冻，还得干苦工，哪里受得了？一个接一个，纷纷病倒，延医请药，带来的一点点钱银也花光了，饮食都成问题。

有人受不了，想要寻短见。

汤韶劝住他，说自己能赚钱。

他放下脸面，重操旧业，敲着破碗，唱莲花落，唱李尚书与金交椅的故事。

他年纪不大，瘦到两肩骨头尖尖的，太太小姐们最受不了他一双大眼睛含着泪珠求人施舍，纷纷打赏。

李家人咽不下粗粝的饭食，也无颜吃汤韶乞来的东西，都说不吃嗟来之食。

李家大爷命令他们，吃不下也要吃：“活下去最重要，汤韶放下脸面乞来的，岂可辜负了他一番心血？”

慢慢地，更多人知道了李尚书和金交椅的故事，同情李家人，暗地里往他们破房子前扔点馒头、旧衣服。

李家人渐渐也习惯了西北的苦日子，做工的做工，缝补的缝补，不许汤韶再出去乞食，而要他和年轻子弟多读书写字，将来李家昭雪，他们还要去考状元呢。

汤韶很开心，觉得自己真正和李家人融合在了一起。

过了几年，新皇帝上台了，九千岁魏忠贤倒台了，之前蒙冤受屈的官员，一一被起用。交椅岭的乡亲们都说，李家人该回来了。

盼着盼着，李家人果真回来了，却不见那个又黑又瘦的猴子汤韶。

乡亲们都担心，汤韶是不是受不住西北的苦。

幸亏李家人说他还好，他读书去了，迟早会回来的。

后来，又过了几年，汤韶中了进士回来了，恰逢李尚书死忌，到他坟上祭拜的人很多。

人群之中，还有一把被抬得高高的金交椅， 是乡亲们仿照当年李尚书那把交椅打造的，涂了一层金漆，在阳光下显得格外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