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兵妈妈|回忆两个文艺兵

翻开23军辉煌的军史,有一抹亮丽的霞光,惊艳流泻过人们的眼眸。

这是一群英姿飒爽的女兵,她们与男性战友们一起,在建立新中国的艰苦道路上,在硝烟弥漫枪林弹雨中,坚守着通信、文宣、医疗等岗位,不惧艰险浴血奋战,将珍贵的青春奉献给了人类最伟大的事业。

她们是我们的兵妈妈!我们永远的骄傲!我们毕生的榜样!

2023年三八妇女节之际,我们特別征集了部分有关23军女兵战斗历程的文章、珍贵照片等资料(涵盖红军、新四军、解放军、志愿军老战士)制作成辑,以此表达我们深深的缅怀和崇高的敬意!(文/红娅)

回忆两个文艺兵

乔月波

1948年5月30日,我们34团全体指战员经过新式整军,阶级觉悟普遍提高,战斗意志个个旺盛,纷纷上书朱总司令,响应“钓大鱼”杀敌立功的号召,决心歼灭敌人,争当英雄模范。31日,部队离开濮阳地区,横渡黄河,南下参战,找敌王牌新5军打,决心打场大的歼灭战。

当时我在8连当文教。行军途中,我搞了份八开油光纸的《行军快报》,撰稿、编辑、誊写兼于一身,每天一期。

这时第4纵队文工团分散下连队,分配到34团3营8连的是两位女文艺兵—苏进和杨凤媛。她俩是文工团知名度较高的文艺工作者,苏进不仅会演会唱,还会写文章。杨风媛曾在《白毛女》中扮演喜儿,她精湛的表演和清润的嗓音,使广大指战员们难以忘怀。

4纵创建初期的苏皖支队,就是34团的前身。在黄河北大练兵时,华野首长决定1、4、6纵队各派一个营去濮阳参加攻防演习,接受朱总司令检阅,我们3营就代表4纵前往参加,我也有幸见到了朱总司令和陈、粟诸首长。

苏进(左)章致和夫妇

苏、杨到了8连后,指导员陈石英交待我一个任务,就是向她俩学习,关心她俩的生活。

苏进,身材适中、端庄清秀、纯朴典雅、文质彬彬、谈吐大方、稳重老练,微笑时两腮显出一对好看的酒窝;杨凤媛,天生丽质、肤色红润、举止大方。她俩的共同点是勤奋、刻苦,自觉下连队锻炼和战士们打成一片,丝毫没有少女娇弱、羞涩的神态。

夜行军是艰苦的,尽管她俩负重不多,一只挎包,一只小巧玲珑方方正正的背包,但远路没轻担,女同志体力总归不及男同志,但他俩从来没掉过队,总是坚持跟随部队到达目的地。

指导员照顾她俩行军不让背米袋,她俩执意不肯,一定要背,还说部队要吃饭,我们也要吃饭,怎么可以不背呢?指导员拗不过她俩,只好同意。

每天出发前,由我和苏、杨轮流给部队教歌或指挥唱歌,接着就是读报,先读团里的《战斗报》,接着读我们的《行军快报》。别看这《行军快报》不起眼,尽是表扬批评一类的短文,但作用还不小,表扬哪一个,他就开心得不得了,会更积极。最后留半个小时给连长或指导员讲话。如果碰上全营集合,就更热闹了,我除了指挥全连唱歌外,还主动挑战机枪连,拉他们唱。8连也许有苏、杨的关系,歌声总是很嘹亮,干部战士们越唱越有劲。

有一回相互拉了一阵子歌,机枪连文教魏国祥突然高喊:“你们8连有文工团同志相帮,我们比不过你们,不比了。”他说一转又高喊:“欢迎文工团同志来一段女声独唱好不好?”“好!”全场响应,于是苏、杨轮流高唱《白毛女》、《刘胡兰》插曲,很是热闹。

6月17日,豫东战役开始了。我陈、唐兵团3、8、10纵队一举攻克河南省会开封。蒋介石急令邱清泉兵团为右翼,区寿年兵团为左翼,火速增援开封。为保证在开封缴获的大量军用物资尽快运出,我1、4、6纵队奉命在睢杞地区阻击西进的邱、区兵团。

6月24日,我们34团在东沟集以东的清凉寺、羊皮岩、马道符、聂岩、焦兰一线,构筑第一道防御阵地,准备阻击邱兵团的开路先锋王牌新5军的进攻。7连守清凉寺,我们8连守聂岩,清凉寺、聂岩成南北一线,相距约一里路。

这天早晨炎日当空,热风阵阵,地里的高粱有一人多高,青里透紫的穗子,沉甸甸地在风中摇晃,杆上的叶子发出沙沙的响声。这些青纱帐,把远处的农舍,土丘等等目标都遮挡起来,这样的自然条件,有利于敌人隐蔽进攻,却不利于我军防守。

清早,我、苏进、杨凤媛挥汗和战士们一起构筑工事。苏进体质虽弱,但干起活来决不含糊,洋锹在她手里不停地挥舞,汗珠从她额头上不停地往下滚,手掌上打出血泡也不停息。

上午9时许,工事大体构筑完毕,我们利用部队暂短的休息空隙,开展文娱活动,先是指挥唱歌,接着由我和苏进演唱《兄妹开荒》。

我俩尽情地唱着演着,干部战士们全神贯注地听着看着,没有战斗中可能死亡的恐惧,没有劳动后的疲劳,只有振奋和喜悦。就在我俩演唱之际,隔壁清凉寺战斗打响了,新5军的炮火把清凉寺打成一片火海,接着敌人在坦克的掩护下发起冲锋。我们从侧面清晰地看到敌人的步兵,跟在坦克后面向清凉寺猛冲。我们8连的同志都进入工事,各就各位,单等敌人上门送死。指导员陈石英命令重机枪开火,从侧翼杀伤敌人,援助清凉寺的战友。

我和苏、杨各拿一支步枪,蹲在单人掩体散兵坑内,决心亲手打死几个敌人,过把瘾。

这时,我很为苏、杨的安全担心。就在这时,营教导员姚鼐来了,他告诉苏、杨,团首长来电话,叫她们立即到师部去集中。

苏、杨不乐意,这由不得她们,这是命令。我对苏进说:“你们快点走吧,等敌人打起炮来就不好走了。”苏、杨泱泱不快地爬出散兵坑,跟姚鼐走了。

苏、杨走后,敌人没有向聂岩进攻,到下午我们和兄弟连队一同撤出一线阵地,由二线部队继续阻击,我们到三线再构筑工事。那时的阻击不是死守阵地,而是运动防御,轮番阻击,杀伤敌人,延滞敌人的前进速度,争取时间,让我们在开封缴获到的大量军用物资运走。

连续阻击三天后,到28日,开封的物资已经运完,我们奉命让开一条路,给邱兵团进开封。先头部队新5军一头钻进开封空城,后面的整编83师和70师进至杞县以东地区。这时,邱兵团的左翼区寿年兵团的72师、73师已落入我军的包围圈,被兄弟纵队压缩包围在铁佛寺、龙王店、榆厢铺地区。为了保证歼灭敌东线兵团,我们34团一转又阻击回援区兵团的整编83师,不许敌人向东。

34团在吴起程、李岗、摄岗、磨岗、徐庄一线构筑前哨阵地;在官庄、许岗、过庄、周岗构筑一线阵地;在司岗构筑二线阵;以吕屯为固守阵地,向西阻击83师。

我们8连和9连配备两挺重机枪,合守徐庄。徐庄是座有两百多户的大村庄,东西一条车道把庄子一分为两,9连守右半边,8连守左半边。

蒋介石得悉区兵团被包围,亲自飞到开封上空,把邱清泉训责一顿,骂他增援开封不力,贻误战机,要他火速东援区兵团,戴罪立功。邱清泉那敢怠慢,立即命令后卫83师,不惜一切代价向区兵团靠拢。

敌83师是我们4纵的手下败将。7月1日清早,83师就向徐庄发起进攻。这里的地形地物和其他村庄一样,密密麻麻的高粱长到庄子边上,敌人向我们运动靠拢又看不到,等看到敌人,已到跟前,于是双方的火力一起开火,进行近战,拼手榴弹,拼刺刀,村子上的树木叶子全被打光,成了光树杆,由此可见火力的密集程度。

我们从早上一直打到下午4时,打退敌人从两个连至一个加强营的4次集团冲锋之后,阻击预定时间已到,主动撤出阵地。8连到了吕屯一清点人数,还剩下三十多人,伤亡了三分之二。

为了把白天丢失的阵地夺回来,8连把三十多人编成一个排,由副连长曹才康当排长,配合5连反击李岗。在深夜12时,用手榴弹一股作气把敌人打跑,把白天敌人攻了一天占领的李岗仅用了十分钟就夺了回来,第二天我们把阵地移交给兄弟部队8纵防守。

就在我们阻击83师的时候,区兵团已被我歼灭,兵团司令区寿年也做了俘虏。这时由鲁西南赶来增援区兵团的黄百韬兵团又被我军包围在帝邱店地区。

7月3日,34团随师由西线东调,参加围歼黄百韬兵团,大家心里很高兴。

7月4日,我们已赶到东线。34团3营和35团、36团各一个营向帝邱店外围由敌伞兵总队一个营防守的田花园发起猛攻。青纱帐既帮敌人的忙也帮我们的忙,我们利用青纱帐隐蔽地接近田花园,一个猛冲突进庄子,敌人在惶乱中,有的举手做俘虏,有的东奔西散,落荒而逃。

我们正准备趁热打铁,进攻黄百韬兵团部所在地帝邱店,情况发生急剧变化,敌人各路增援兵团已向我逼近渐渐形成反包围之势。粟裕副司令员当机立断,考虑到我们已取得了巨大的胜利,不宜恋战,毅然决定放弃歼灭黄百韬兵团,于7月6日撤出战斗,豫东战役就此胜利结束。此役历时22天,取得共歼灭蒋军兵团司令区寿年以下9万余人的空前胜利。

此后,4纵转移至涡阳地区休整一个月,苏进、杨凤媛回来了,一起参加战斗总结,评功选模和清理一切缴获都归公。

在田花园战斗中,我缴到一支美制51型派克金笔,这笔是从田花园守敌营长身上缴到的。那天我们8连和兄弟部队突进庄子,我见到有两个敌人一闪钻进了高粱丛,我也忘了我是空手,转身急追,边追边喊:“站住!缴枪不杀!再跑我要开枪了!”两个敌人吓得魂不附体,往地上一跪,低头举手,连喊:“投降,投降。”我冲上去先从一个敌人身上取下手枪,又从另一个背着铜号的敌人手里夺下卡宾枪,将他俩押到我们冲锋出发地的村子上,让他俩在树荫下休息,打一盆井水给他俩洗脸。他俩没毛巾,我把我的毛巾给他俩用,向他俩宣传俘虏政策,叫他们不要怕。这时炊事员挑着担子向田花园送饭,我拿了4只烙饼给他俩吃,他俩感激不尽。

一盘问,其中一人是伞兵总队的中校营长,广东人,还有一个是号目(号长)。我见那营长身上背了只皮包,说:“你包里有没有文件什么的倒出来查查。”他把包里东西全部倒出,除了一部分银圆券外,就是一支派克金笔,一本商务印书馆印的全国分省地图。那营长将手腕上一只金表摘下来,连同银圆券一起塞给我说:“承蒙老弟关照,这点东西送给你,以表心意。”我连连摇手说:“不行不行,我们不搜俘虏腰包,不没收俘虏财产,这些东西你收起来。”但那支金笔使我动心,因我原来也有一支有笔杆没笔套的残缺“新民"笔,在徐庄阻击战中连皮包挂在墙上,部队撤退时,匆匆忙忙忘记拿了。

我正发愁出《行军快报》没有笔,因而说:“要送就把这笔送给我吧,还有这本地图,我们行军时到什么地方好翻翻看看。”那营长马上将笔和地图递给我。这时2班长和几个战士押着一批俘虏往后送,我就把那营长和号目交给了他,并告诉他其中一人是营长,好好看管,不要让他跑了。

我得到一支金笔如获至宝。陈石英知道我缴了一支金笔,但他没动员我缴。也许这支笔太名贵了,引起营教导员姚鼐的注意,他提出要我把这支笔上缴。教导员还找我谈了话,说一切缴获都归公是“三大纪律八项注意”中明确规定了的原则问题,一定要缴,再说你现在是人党考察期间,是考验你的时候。我据理力争,打仗干部战士们都有武器,我是文教,我的武器就是笔,我工作中需要笔,如同打仗需要武器。教导员又反驳我说,一切缴获都归公,什么是一切?连一只牙膏头也要缴。我坚决不缴,处分我也不缴,这次谈话未果。

教导员知道苏进同我关系比较好,就动员苏进做我的工作。苏进是位对同志诚恳,对工作踏实,听党的话的人。那天下午她同我谈了一两个钟头的话。她善于做思想政治工作,说现在贯彻一切缴获都归公的意义不同以往,现在我们是远离解放区,在敌占区进行外线作战,后方供应困难,一切得从战斗中缴获的军械军需物资中补充。再说如果不贯彻一切缴获都归公,势必形成战斗一打响,大家抢着去发洋财,打埋伏,还有什么心思去打仗,去缴枪捉俘虏?苏进的话是对的,但我还是强调我的这支笔不是生活物资,是如同枪支一样的“战斗武器”。

但她还是坚持把笔先上缴。她说,现在不是我们个人缴不缴的问题,是因为我们是干部,是党员,应该起带头作用,如果我们不缴,战士们怎么肯缴呢?要讲需要,要讲理由,谁没有一大堆需要的理由?同时她也认为我在工作上确实需要一支笔,但这毕竟是小的局部的需要,这要服从大局的需要,如果这支笔放在团的师的以致纵队首长手里使用,它发挥的作用不是更大吗?接着,她从胸前摘下自己的一支小号金星笔,递给我说:“你的派克笔先上缴,我的这支笔先借给你用。如果上级奖励你一支笔,这笔就还给我,要是不奖励你一支笔,我这笔就送给你做个纪念。”

我被她的道理和行动所折服了,感动了,立即将我用了一个星期的51型派克笔交给了她,由她向上缴公。我也谢绝了她所喜爱的小号金星笔,因为她是位文艺工作者,下连队体验生活,搜集英模事迹以至回纵队部搞创作,写剧本等更需要一支用惯了的得心应手的笔。

休整结束后,苏进、杨凤媛还有在其他营的尤明、张伯颖、周涵英诸同志都回纵队部去了。他们在连队期间个个工作认真,主动积极,表现突出,深受干部战士们的好评,尤其是我们这些当文教的更是获益匪浅。不久我在淮海战役的炮火声中,在团政治处转正为正式党员。

这一别就是半个多世纪。当年生龙活虎的小伙子,活泼烂漫的大姑娘,弹指间已变成年逾古稀、白发苍苍的老翁老太太了。每当我想起和苏、杨相处的这段情谊,那时的一切一切是多么令人神往啊!

1950年2月,章致和、苏进夫妇,陈严、杨凤媛夫妇和战友陈甦合影。

(前排左起苏进、杨凤媛,后排左起陈严、陈甦、章致和)

乔月波

作者简介:乔月波,1946年7月参加新四军,历任华中野战军一师3旅7团、华野四纵12师35团、二十三军69师205团战士、机枪手、班长、文化教员、团《战斗报》编辑,宣教干事,团政治处书记,连指导员、营代教导员。1948年火线入党,在部队立功受奖六次,荣获中华人民共和国解放奖章,朝鲜民主主义人民共和国军功章。上海市新四军历史研究会第二十三集团军委员会顾问。

供稿:23军子弟后代群
来源:23军战友网(微信公众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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页面更新:2024-04-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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