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在1940年，伦道夫等人希望在黑人群众与罗斯福政府之间搭建桥梁。一方面，他们鼓励黑人努力工作、积极参军，承担身为美国公民本应承担的责任另一方面，他们要求罗斯福政府取消种族隔离制度以及种族歧视政策，为非裔美国人创造更为合理的工作、生存环境。

在伦道夫等人看来，这既对国家有利，又可缓和种族矛盾，实为罗斯福政府与黑人群众的双赢。

但是，罗斯福总统并未采纳伦道夫等人的意见。

罗斯福总统的消极应对使其失去了平息事态的第一次机会。为了争取合法权利，伦道夫将斗争手段从黑人领袖参与的谈判上升至广大黑人群众参与的抗议运动，向华盛顿进军运动由此产生。本文梳理了1941年伦道夫组织策划“向华盛顿进军运动”的前期工作。

矛盾激化

在伦道夫与沃尔特·怀特、T·阿诺德·希尔等黑人领袖眼中，二战为非裔美国人提供了改善经济状况，实现自我价值，提高社会地位的自机。因此，伦递夫等人一方面鼓励非斋同学积极抓住历史机遇，履行身为美国公民的义务，用自身的努力为本族裔赢得更加光明的未来:

另一方面，伦道去等人以战争和选票作为谈判砝码，寄希望于罗斯福总统自上而下地禁止种族隔离制度以及种族歧视行为。但是，三位里人领袖的意见并未得到罗斯福总统的重视。罗斯福政府对白人领袖的敷衍在一定程度上激化了种族矛盾。

为了达成既定目标，组织黑人草根群众抗议运动的想法在伦道夫的脑海中萌发。

1，黑人的舆论导向与伦道夫的态度

1939年，德国入侵波兰，第二次世界大战爆发。

那时的美国虽尚未被战火波及，却也悄然开始备战。但是，由于在军工就业领域和军队里饱受歧视，非裔美国人或报国无门，或在歧视中受挫。二战初期，他们普遍产生了独善其身的孤立主义态度。"第二次世界大战是“白人的战争”成为了被黑人广泛接受的观点。

例如，专栏作PL普拉蒂斯(PLPrattis写道:“让白人自相残杀总好过让他们去残害成百上千的黑人、印度人和中国人……”;"另一位专栏作家乔治·斯凯勒(GeorgeS.Schuyler)写道:“民主与独裁难以被定义……英国统治下的非洲与德国统治下的奥地利相比，并没什么不同”。"甚至，在一场黑人女性和其雇主的争吵中，她说“我希望希特勒入侵美国，因为他来的话，首先遭殃的是你。

通过统计当时黑人的印刷制品，学者理查德·M·达尔菲姆(RichardM.Dalfiume)认为当时持孤立主义立场的黑人范围十分之广。"从知识分子的社评到普通黑人劳动者的气话，可见非裔美国人积怨已深，似乎无法与美国主流社会同仇敌忾。不过，在同一时期，非裔美国人争取自身合法权利的斗志始终高昂，这无疑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40年代初期，有学者总结道“歧视使得他们(黑人)对举国一致的目标，例如，对反对法西斯主义或捍卫美国民主之流态度消极。但与此同时，他们对族裔的目标和抱负则全力以赴”。

伦道夫并不同意被黑人广泛接纳的孤立主义态度。他察觉出了同胞们在“美国公民”和“非裔”两重身份下的矛盾状态。伦道夫认为，支持国家备战与提高非裔社会地位是相辅相成的，甚至可以说，只有黑人在二战中有所贡献，非裔美国人的社会地位才能得到提升。

在伦道夫看来，1863年以前，非裔美国人作为奴隶，身份低人一等。黑人“二等公民”的身份作为一种传统延续到了20世纪他们生活的时代。如果不加以改变，这种惯性还会一直持续下去。伦道夫认为，“所有种族、阶级的人民，都可以平等地继承人类在社会、政治以及经济方面取得的文明与进步”。

判断能否拥有“完整公民权利”的标准不在于“种族或阶级”，而在于“公民履行其公民义务”的程度，这才是真正的社会公平。"可见，在伦道夫看来，积极履行美国公民忠于国家、捍卫民主的义务才能提高黑人的社会地位。

因此，伦道夫的首要任务是保障黑人平等就业、平等参军的权利，呼吁他们承担公民责任，试图扭转黑人“隔岸观火”的态度。

这不仅是为了改善同胞的经济状况，更是为了他们可以同白人一样承担社会责任，在美国摆脱二等公民的处境，真正赢得尊严。这样的想法为之后伦道夫在向华盛顿进军运动中提出“为国家而战”和“为国家工作”的口号打下了基础。

.黑人领袖的合作及前期工作伦道夫“在国家紧要关头积极履行公民义务”的观点并非个例，部分和他持同一观点的黑人领袖也在此时积极行动起来，号召非裔美国人抓住这足以“改变族裔命运”的社会机遇，其中包括全国有色人种协进会的沃尔特·怀特(WalterWhite)以及全国城市联盟(NationalUrbanLeague)的T·阿诺德·希尔(T.ArnoldHill)。

除了就业和参军带来的经济机遇，沃尔特·怀特与T·阿诺德·希尔还看到了战争提供给非裔美国人的政治机遇。因此，他们希望为非裔美国人争取到公平就业和公平参军的权利，并期望罗斯福政府废除军队中的种族隔离政策。

1940年8月，怀特在费城发表公开讲话，他认为非裔美国人应该享有身为美国公民的全部经济与政治权利，军工企业及军队中的种族歧视必须停止。同月，他在芝加哥的演讲中提到黑人正在积极参与美国政府提倡的经济及社会活动，他鼓励黑人同胞“继续为反抗政府军工项目和军队中的歧视而斗争”。

12月，怀特在文章《她也是我们的国家》(Its Our Countrytoo)中写道，黑人是建成美国的一员，黑人公民“紧紧把握”他们的“民主信仰”，决心“公平地承担起防卫的责任”希尔领导下的全国城市联盟同样有所行动，

该组织在1940年给罗斯福总统的电报中写道:“我们希望军队、海军、空军以及国防工业中没有种族歧视和种族隔离。这是我们在民主政治下应得的，也是国家团结所必须的。"

"持统一观点的伦道夫与华特、希尔就此展开合作，决定一道与罗斯福总统谈判，为非裔美国人争取到合法公民权利，废除军队以及军工企业中的种族隔离制度，在一定程度上消弭种族歧视思想。

黑人领袖们寄希望于罗斯福总统的原因有三：

其一，新政时期罗斯福政府颁布的一些具体措施让非裔美国人看到了种族平等曙光。一系列改良立法的颁布，如 1935 年的《社会保险法》、《全国劳工关系法》以及《公平劳动关系法》，从社会福利、劳资关系和工资等多方面改善了美国普通劳动者的经济权益，非裔美国人无疑是其中的一份子。

因此，联邦政府为了新政的顺利推行，不得不直面相关实践中的种族歧视行为，并加以干涉。

例如，在1935年，罗斯福总统下令，公共事业振兴署(Works Proeress Administration)发起的任何项目“都不得存在基于种族、宗教或政治的歧视行为”。"据统计，新政时期，罗斯福政府共颁布诸如此类禁止种族歧视的规定和章程20余次。

其二，1940 年大选在即，罗斯福总统迫切地需要来自黑人的选票，因此他安排了一些打压种族歧视行为的措施。比如，他任命黑人法官威廉·H·黑斯蒂(WilliamHHastie)为内阁战争部部长(SecretaryofWar)亨利·L·斯廷森(HenryL.Stimson)的特别助手，工作是调查涉及军队和军工承包商的歧视行为。

再如，同年9月，国防顾问委员会(NationalDefenseAdvisoryCommission)中劳工分部的领导人希德尼·希尔曼(SidneyHillman)颁布政策，对国防工业内涉及种族、年龄或性别的雇佣歧视予以警告。"

其三，罗斯福政府中的关键成员，如第一夫人埃莉诺·罗斯福(EleanorRoosevelt)和内务部长哈罗德·伊基斯(Harold Lckes)十分关注种族隔离、黑人选举权和私刑等社会问题。"此外，埃莉诺与怀特私交不错，且愿意在种族歧视的问题上为黑人发声。

这一时期，伦道夫等黑人领袖对罗斯福政府的态度持有十分乐观的预期，他希望通过谈判的方式，在特殊国际背景的加持下，罗斯福总统施以援手，帮助非裔美国人获得平等的就业机会，摆脱种族隔离制度的桎梏。

3.罗斯福政府的漠视态度

伦道夫、沃尔特·怀特与T·阿诺德·希尔在就业歧视以及军队中的种族歧视问题上达成一致，共同催促白宫，要求与罗斯福总统面谈，希望他颁布禁止种族歧视的总统行政命令或国会立法。1940年9月27日，伦道夫、怀特、希尔与罗斯福在白宫会面。三位黑人代表向总统提出了军队以及军工产业中的种族歧视问题，希望总统肯定黑人的贡献，重视黑人的作用。

具体对话如下:

菲利普·伦道夫:总统先生，如果您可以发表一份宣言，肯定黑人在国防工业中的起到的作用。这样的话，对里人来说是很大的鼓舞。

罗斯福意统:我的工作人员曾经提过，我们也在不久前这样做了

伦道夫:如果这份声明是您做出的(则更好)。

罗斯福总统:是的，

伦道夫，如果这份声明是你做出的。这对全国的里人的士气是极大的鼓舞。

罗斯福总统:我正在准备一次国防讲话，具体时间我不清楚，我想大概是本周，我的草稿已经完成，我会进一步推进这件事，

伦道夫:我之所以认为这份宣言会产生惊人的效果，是因为这件事是黑人公民关注的焦点问题。 罗斯福总统:是的。 伦道夫:他们(非裔美国人)感到自己并不被国家军队所需要，他们认为自己需要争取到参与军队的权利，在过去的战争中，不考虑政治情况、不考虑个人观点，黑人始终被编在一个部队，这让他们感到自己被排斥在外，自己并不被需要。

沃尔特·怀特:黑人正在尝试进入部队，而非离开部队。

罗斯福总统:第一步应该创建一个军队，这也是这件事的重点。这个军队不能像一战那样把黑人限制在非战斗部门，而应该将他们按比例安排到战斗中去。

伦道夫:确实，我们认为这是一个开始。

罗斯福总统:沃尔特，你看，我的将军是这样报告的，我们也正打算这样做。举个例子，如果你负责一个部门，有12.000人，你会怎么安排……比方有一个炮兵营在纽约，其中全是黑人士兵。另外还有一个军团，其中一半是黑人。把它们合并成一个部门，一共 12.000人……这样白人与黑人军团就会在一起工作。

这无疑是一场失败的会面，废除种族隔离的请求并没有得到罗斯福总统的重视。三位黑人领袖得到的只有空头支票。总统敷衍了事的态度使得他们期待落空，十分不满。黑人报纸的记者乔治·S·斯凯勒(GeorgeS.Schuyler)将这场会面评价为“一场骗局”。

罗斯福总统在这场谈话之后并没有采取实际措施来保障黑人的权益。经历了这次失败的会晤，伦道夫认识到，面对种族歧视问题，只能依靠少数族裔自身的团结努力，白人当权者不可能无条件的予以帮助。

黑人必须通过大规模群众性运动向政府施压，才能迫使联邦政府承认黑人拥有在美国武装部队和国防部门中工作的平等权利。

伦道夫的文章表示，面对种族歧视问题，少数人的努力注定失败。

只有“群众的力量”才能确保政策的出台和实行。"此外，大规模的群众运动可以让美国主流社会看到黑人遭受的苦难，借助社会舆论，为黑人赢得其应有的权利。伦道夫对他的同事米尔顿·P·韦伯斯特(MiltonPWebster)说:“我认为我们应该组织一万名黑人在宾夕法尼亚的大道上游行，要求国防工业的工作以及军队中的权利，这势必会惊动华盛顿。”

组织群众在华盛顿举行抗议活动的想法并非起源于伦道夫。

20世纪30年代，在大萧条以及局部战争动荡不安的背景下，“从和平主义者到好战分子，从反对新政者到需要救济的失业工人，从愤怒的家庭主妇到恐惧的犹太领袖"，这些才体不约而同地选择在华盛顿的街头表达自己的主张，争取自己的需求。

这一时期较为成功的抗议运动是“酬恤金进军”(Bonus March)。数千名失业的一战老兵于1932年的春季和夏季，在华盛顿的宾夕法尼亚大道集会，要求国会提前发放补助金。虽然请愿活动遭到了胡佛政府的暴力镇压，一部分参与者仍旧在华盛顿周边扎营，持续发声。

由于老兵们的坚持，在1936年，罗斯福政府发放了将近20亿美元补助金。大量非裔退伍士兵参与到了酬恤金进军事件。据统计，在该运动的请愿队伍“酬恤金远征军”(Bonus ExpeditionaryForce)中，黑人占全部人数的21%。”

30年代，美国黑人虽然参与此类活动，并在争取民权的道路上取得过一些成功的果实，但却并没有发生过任何以黑人为主体的此类抗议行动。1934 年，全国有色人种协进会展开行动，要求联邦以法律形式，反对残害黑人的私刑，保护非裔美国人的自由与安全。

时任秘书长的沃尔特·怀特曾提议在华盛顿组织游行，支持反私刑立法。

可惜的是，怀特被政府人员劝说，放弃了他的计划。在这样的背景下，伦道夫选择在华盛顿组织黑人游行并不奇怪。发生在华盛顿的“酬恤金进军”也许为伦道夫提供了一个十分值得借鉴的抗议范式。

但是，非裔美国人的困境比之退役老兵有过之而无不及，伦道夫的目标是改善黑人在求职和服役时遭受的种族歧视和种族隔离。

因此，如何提出的诉求?如何动员以及组织游行群众?如何与联邦政府谈判?只有将上述问题一一妥善处理，伦道夫及其他黑人领袖才能达成愿望，真正地提高黑人在美国的社会地位。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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