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豁口是明北京外城墙遗迹吗？

◎李忠义

壬寅秋，多次走读“东便门段”“西便门段”“左安门值房”，以及全长15.13公里的南护城河，对明北京城墙遗存愈感兴趣。

走读中回忆起，1970年，厂里派遣，我们曾在原崇文区东浦路一带盘窑烧砖。当时外城墙的残存段还有若干处，京沪线穿过南护城河和外城墙豁口迤东。我们厂的砖窑，位于今龙潭中湖公园西南门东北侧。那时，这个铁道豁口两侧有数十米城墙遗存，也没有围栏，可以从轨道北头走到河的南岸。当时烧砖挖的就是城墙里的黄土，稍有小石子等杂质。城墙基石印象中是花岗岩石，铺砌三层。每块条石长约100厘米、宽70厘米、厚30厘米左右，条石间有铸铁“银锭扣”咬合。

50多年过去了，这个豁口还在吗？它还是明北京城外城墙的遗迹吗？带着问题，秋冬时节开启多次探究之行。

玉蜓桥东，斜跨南护城河有铁路桥梁东西两列，各3孔，铆接钢板梁（简称钢板梁）上有白底黑字的“1号、2号、3号”；承托钢板梁的是东西两列，各2座圆形桥墩，桥墩上也有白底黑字的“1号、2号”；“1号”钢板梁最北端坐落在2座“凹”形“0号”桥台上，“3号”钢板梁最南端也坐落在2座“凹”形桥台上。桥墩桥台均为钢筋混凝土结构。“0号”桥台东西两面都有高出桥台约四五米的高台，呈豁口状。豁口东面的高台南侧和西侧用虎皮石包砌，偶见大城砖数块，高台上面是京局工务段盖的工棚；高台以东，系新建的左安门西街雨水泵站办公小楼，小楼南北侧各有一铁门，是京局工务段巡检铁路进出的门。再往东是一处可回收物中转站。这座中转站用水泥砖砌筑，外立面贴仿大城砖装饰，占地约600平方米。

路遇七八位年逾七旬的老人，其中有几位家就住附近，他们一致指认火车穿过豁口两面的高台就是原来的外城墙，并说东面的高台是原来城墙的“马面”。经实地测量，现存豁口东面凸出的高台，东西宽约17米、高约5米，墩台状，收分7%至8%，上有大杨树2株。豁口西面的土台东侧，紧挨桥台有水泥台阶，土台南北宽约12米、东西长约60米，装有铁丝网护栏。豁口南面紧挨着的是南护城河的北岸。

这个豁口是不是明北京外城墙的遗迹呢？

查阅2004年版《北京市崇文区志》记述：“东浦路铁路桥，位于境内南部天坛东路南口迤东，于1966年建成。桥长107米、宽11米。3孔：孔宽分别为29.7米、29.6米、27.7米，钢筋混凝土结构（笔者注：桥墩是钢筋混凝土，桥梁是钢板梁）。”

第三次实地勘察时发现每座钢板梁上都有“沈阳桥梁工厂”的制造铭牌，制造于1960年。走读到这儿，加上烧窑挖土的经历，似乎能够确认：这个豁口就是明北京城外城墙遗迹了。但毕竟尚未见到残存的墙基基石或残墙断面的遗痕。

想到1900年八国联军侵占北京时，英国侵略军曾在永定门西侧的外城墙扒开一个豁口，将京奉铁路从马家堡延至天坛圜丘坛门外，设“天坛站”，那东浦路铁路桥这个豁口开辟于何时呢？

2004年版《北京志·市政卷·铁路运输志》京山线“缘起”记载：“清光绪二十六年八国联军侵占北京，关内外铁路为帝国主义列强分段侵占。1901年英国正式接管北京至山海关段铁路。英军侵占北京期间，为军需运输的需要及加强对北京的控制，将津卢铁路从马家堡东延设‘天坛站’。同时，还向东北延长至永定门，经东便门到正阳门，建立前门车站（正阳门东站），新修线路长12.2公里，1900年开工，翌年3月竣工通车，自此津卢铁路改称为‘京津铁路’。”

又在“增建二线”记载：“1950年至1954年，修建京山线东便门至丰台间双线……由北京分局工程处施工，北京工务段承担东便门2公里铺轨任务，1954年2月底全部竣工，工程总决算为287.12万元。”

1995年版《北京铁路局志（1881年-1987年）》也在“京山线增建二线”中，有同样内容的记述。

1988年版侯仁之先生主编的《北京历史地图集》“清北京城——宣统年间（1909年-1911年）”“民国北京城——民国六年（1917年）”“民国北平市外城东部——民国三十六年（1947年）”三幅地图均显示：京奉线铁路斜穿明外城墙位于天坛外坛墙东南角以东的南护城河，护城河在此处明显变窄，形成倒“U”字形，并从坛墙东南角迤东的第一座墩台处穿过。地图集标注的位置与东浦路铁道桥豁口完全吻合。

癸卯年正月二十一日，得以进入豁口东侧高台内实地勘察。原来豁口东侧距离铁路路基约2.5米，有用明外城墙拆下来的28×14×7厘米旧城砖，砌筑的铁路保护墙一道呈西南东北走向，长约40多米、高6米，西立面抹水泥沙子灰，收分约8%。墙北端、南端裸露用旧青城砖砌筑的墙基宽约1.3米、顶宽约1米，完全按明外城墙规制砌筑。豁口西面的土台距离路基约四五米，比路基高出约1.5米，空地上放有一些旧枕木。再仔细观察这道铁路保护墙内的地面，距墙顶只有2米多。从东侧高台上凸出的位置俯瞰，“墩台”遗址状更为明显，2株大杨树胸径均逾1.5尺，树龄起码在60年以上。

再到左安门西街铁道桥北侧观看，这道按明外城墙规制砌筑的铁路保护墙，清晰可观。其南部还有巡道工躲避墙洞遗痕，封堵状。这道墙砌筑的时间大约在上世纪五六十年代初。由此可以确认：“玉蜓桥”东侧的铁道豁口及“墩台”状高台，应是明北京城外城墙的遗址遗迹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