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余女兵精疲力尽，被日军追上，杨成武痛心：她们都是大家闺秀啊

都说“战争让女人走开”，但是在抗日战争这场全民族为了生存、独立和自由而战的卫国战争，优秀的中华儿女踊跃参军、与日寇殊死拼杀，谱写了一首首可歌可泣的故事。

然而战争是残酷的，有战争就必然有牺牲。作为一个农业国，中国与日本的差距是极大的。在抗击日本侵略期间，我们付出了巨大的代价，那是不堪回首的代价。

1940年8月到12月，八路军聚集了100多个团，在正太线发动了“百团大战”，给予日寇以极大的震撼和杀伤。虽然我军取得了巨大的胜利，但同时也暴露了自己的实力。日酋冈村宁次在震惊之余，迅速改变了作战部署，抽调60%以上的兵力，向我敌后根据地进行了所谓“铁壁合围”的军事行动。

在当时，八路军虽然拥兵数十万，但在装备和训练上，却与日军有着巨大的差距，是短时间内无法弥补的差距。

一开始，八路军准备重拾红军时期的战法，即将日军引入内线，然后聚集兵力歼灭其一部，从而迫使其知难而退。彭德怀提出：“在山地以我军三个团消灭敌人一个大队，使其不敢孤军深入; 在平原必须以数倍力量消灭敌人一个中队，使其不敢轻易下乡。”

然而到了战场上，八路军却发现此计不可行。对付国民党军，我们可以成旅成师地歼灭敌军，但对付日军却很难做到。这是为何？首先，国民党手中的武器虽然比我军先进，但也先进不到哪儿去。而日军的武器，则对我军有压倒性的优势；

其次，国民党军作战意志薄弱，一旦被围，很容易全线崩溃，我军仅以少量牺牲就可以抓获大量俘虏、缴获大量装备。然而日军则不同，他们深受“武士道精神”洗脑，作战凶悍顽抗，几乎很少有投降的现象。即使面临绝境，他们也会拼死作战到最后一人。

例如在关家垴战斗中，冈‬崎‬大队长驱直入进入我军的根据地内烧杀抢掠。彭德怀集中大量兵力，决定将其一次歼灭，让日本人的扫荡知难而退。

然而事实证明，我军虽然占尽人数优势，但依然无法全歼冈‬崎‬大队。不仅自己损兵折将，而且还让冈‬崎‬大队被敌军救走。到了后来，彭德怀将关家垴战斗列为自己一生中的四大败仗之一。

因此面对日军的“铁壁合围”，我军只能“走为上计”，不可与之硬拼。然而狡猾的冈村宁次岂能让我军轻易地撤离？他采取了“梳蔑式清剿”、“”马蹄形堡垒线”、“点鳞式包围网”，将我抗日根据地围得满满当当，将我军的回旋余地压缩到极致。

1941年9月，冈村宁次见时机成熟，于是集中第21师团、110师团，独立混成第三、第四旅团，共七万余兵力，号称10万，分三路由被向南，由南向北，由西向东，在太行山一带形成犄角攻击阵势，向我晋察冀根据地的八路军主力合围而来。

形势空前严峻，为了保存抗日力量，跳出敌人的包围圈，晋察冀第一军分区司令员杨成武率领一分区指挥机关700多人，从阜平、唐县、完县向易县狼牙山以北撤退。

根据杨成武回忆，他们准备过了三岔口后直奔玉皇庵，然后跳到花塔山中。花塔山的地形非常险峻，山的西面是唐河，远离大陆，平时从来没有出现过敌情，一直以来都是一分区的福地。以往遭遇大扫荡时，鬼子从来没有去过。当年杨成武一炮击毙阿部规秀，也是在花塔山躲的风头。

然而这一次，杨成武的预想却出现了纰漏。日军是一支极其注重细节的军队。从1940年底开始，日军就在筹划这次扫荡，直到八月才正式行动。在这八个月里，日寇一天也没闲着，除了纠集兵力、筹集物资，还系统性地派出特务，高价收买八路军叛变人员，详细研究整个根据地的作战地图，最终得出了结论：“花塔山是皇军从未顾及的盲区”。

杨成武一行700多人爬上花塔北山的北当山头时，已经是拂晓时分，同志们实在走不动，一个个又饿又困，东倒西歪地瘫坐在山坡上，准备生火做饭。按说到了花塔山，八路军就安全了，然而经验丰富的杨成武却一直感到心惊肉跳。因此他顾不上吃饭，一有时间就拿着望远镜向花塔方向望去。可是下面灰蒙蒙一片，啥都看不到。

过了一会，天蒙蒙亮了，杨成武又举起望远镜一看：

“好家伙！花塔周围，日军的帐篷一个连着一个，密密麻麻，数都数不过来。想不到我们千辛万苦跑了一夜，自以为把敌人甩开了，最后这么一跳，却正好跳进了敌人的另一个合击圈。因为敌人在扫荡中不止搞了一个合击权，有时是一连搞好几个合击圈，有时是大圈套小圈。”

当然，这还不是最严重的的。在花塔北山附近，有一个名叫石家庄子的小村，此处有一个后方医院，是当年白求恩工作过的地方。不远处有个葛公村，是晋察冀军区白求恩卫生学校的所在地。

为了躲避日军扫荡，白校师生分成了两队，分头突围。杨成武一路上不断收容落单的八路军和逃难的群众，还收留了白校第二队的师生。一时间，整个队伍已经膨胀到三四千人，绝大多数都没有战斗能力，所有人都疲惫不堪。如今好不容易逃到了花塔山，却碰到了鬼子的大队人马，这怎能不让人绝望呢？

还没等杨成武从震惊中恢复过来，不远处又传来了更坏的消息。原来其他地方的部队和杨成武一样，将花塔山作为了避风头的据点。暗夜相逢，大家却全无会师的喜悦：“对方从哪个方向过来，就说明那个方向已经被鬼子堵死了！”

这该怎么办！

就在这时，侦察兵来报，山下的敌人已经排成了进攻队形，正向花塔山推进。敌人虽然不知道山上被围的有多少人，但从他们四面并进的架势，很显然是一心想拉大网、捕大鱼的。

危险正在逼近，杨成武必须迅速做出判断。就在这时，有一个老百姓报告说：

“杨团长，西北角还有个山谷，或许可以从那里突围。”

通过询问，杨成武得知，那处山谷名叫梯子沟。而这个地方也成为杨成武一生的梦魇。

梯子沟在完县北面，是一个绵延十多里的山沟，沟口两山夹峙，山势步步升高，仿佛一座不可逾越的天梯。此处地势极其险要，脚下坑坑洼洼，随时可能摔下山崖。正常情况下，就算猴子也不愿走这条山沟，但如今敌军势大，也不得不走了。

10月6日中午11点，杨成武下令，所有人立即行动，从梯子沟突围。就在大家互相搀扶，走进了梯子沟时。杨成武发现鬼子似乎没有发现我军，而是开向了石家庄子方向。

鬼子没走自己的方向，说明没有暴露。但问题是，石家庄子是我军的后方医院，还有很多难以动弹的重伤员。一旦落入日寇的手中，只会被当做人肉靶子，成为日寇练习刺杀的工具。八路军不能抛下任何同志。

杨成武明白，自己手头只有500名能够打仗的将士，这是不能随意出动的。一旦动用，身后3000多名没有武装的同志和群众，必然全军覆没。战士不能动，就只能拜托白校的护士了。

杨成武自己带着侦察班、警卫班在前方探路，吴炎率领警卫连跟在后面；胡尚义的侦察连和一团三连抢占梯子沟进口两侧，带上所有伤员返回梯子沟，然后在掩护下突围；参谋长黄寿发亲自殿后，只要没有撤退的命令、或者卫校的护士们没有走完，这两个连就算打光也不准后退一步。

曾经飞夺泸定桥、强袭腊子口的大英雄杨成武，为了保护群众和伤员，再一次豁出去了。他提着手枪走在了最前面，他要用自己的勇猛和智慧，为身后3000多名群众闯出一条生路。

杨成武的计策很成功，白校的护士们很快转移了伤员，黄寿发的两个连也出色地完成了掩护任务。杨成武得讯后，立即命令两个连的官兵归队。此战之中，八路军打得十分顽强，最后都被敌人压在沟口仅一里处，伤亡越来越大，但他们死也不撤。最终，才上任的代理侦察连长胡尚义身中十余弹，壮烈牺牲。

看着满面硝烟的八路军战士，杨成武又喜又忧。这是因为鬼子的举动让杨成武非常疑惑，日寇明明可以杀入梯子沟，为啥突然撤了？事出反常必有妖。他本能地意识到，这个地方不安全。所以他就地掩埋了牺牲的战士们后，立即指示所有人，立即转移到易县的大坪地，重新回到狼牙山。

杨成武是一分区的领导，对于白校和集中军区的同志只有建议之权而无指挥的权限。听了杨成武的建议，“白校”的俞忠良政委无奈地说：

“我们对狼牙山不熟，还是向南转移为好。我们女同志太多，实在走不动了，好在这一带没有敌人，还是先休息一下吧。”

杨成武往白校师生那里一看，发现确实如此，随处都能看到那些疲惫至极、满地坐着、躺着和趴着的女学员。她们近半数都是不满20岁的小姑娘，有的看上去只有十五六岁，身上还背着沉重的背包、粮食和医学讲义。连续艰苦、紧张的突围，使他们脸上、手上和军衣上都被泥土和青苔蹭得乱糟糟的，裤管也被荆棘割破了，腿脚鲜血淋漓。杨成武心疼地说：

“战争年代的女同志，确实比我们男同志艰苦多了！如不是亲眼所见，我简直不敢相信这些姑娘们能在暗夜里爬上陡峭险峻的花塔山被，能在敌人合围的危急关头跟上急行军，通过这狭长而阴森的梯子沟。”

杨成武带不走卫校的学员们，也不能陪着一起休息，于是咬咬牙叮嘱道：“你们千万不要拖延，稍缓就过来，马上离开这里！”

趁着夜色，杨成武一行跑了七八十里路，跳到了狼牙山北面的九莲山，将鬼子远远甩在了身后。杨成武当即下令：“派出警戒，休息三天。”

同志们在欢呼声中解下了背后，一头倒下就睡，顷刻间响起了一片鼾声。同志们睡下了，但杨成武还是不放心，他叫电话员接通大坪地情报站，请他们了解一下“白校”的情况，随后他也去睡觉了。

杨成武一醒来，就接到了情报战打来了电话，得到了一个惨痛地消息：“今天下午，白求恩军医学校被突然扑来的一千多名日军包围，经过一场抵挡，只有五六十人突了出来。”

原来合围花塔北山的鬼子扑空后，于第二天展开了反包围，将来不及撤退的白校师生全部围了起来。日军将机枪架在山头，对准正在吃饭的“白校”男女学生疯狂扫射。

枪声一响，学员们把饭碗一扔就逃，有的女兵被吓懵了，竟面对敌人机枪跑，然后身中数弹，倒在血泊之中。当时，白校师生只有几条枪，怎么抵得过上千如狼似虎的日寇。

在惨烈的战斗中，有些女同志跑不动了，为了不拖累战友，就给了自己一枪。突不出去的男学员为了保护女同志，与敌人扭成一团，然后被敌人的刺刀捅穿了胸膛。更多的女同志则与扑上来的日本侵略军作殊死的搏斗，她们用手抓，用脚踢，用牙咬……

杨成武用颤抖的手再次举起话筒，布置大坪地情报战的民兵，立即去掩埋遇难同志的遗体。民兵同志们完成任务后，如实向杨成武叙述了那块浸满烈士鲜血的土地上的惨状：

山野中到处丢弃着被刺倒刺破的背包，乱纷纷的医学讲义，破碎的锅碗和女同志的头梳、发夹。遇难者的遗体，横七竖八地躺在石头间、草丛中。女同志被敌人刺得乱七八糟，惨不忍睹！日本法西斯——披着人皮的野兽，又欠下我们一笔血债。

负责掩埋遇难者遗体的民兵，全都哭了。大坪地情报站的同志向杨成武汇报情况时，说着说着，也哭了。

附近白银湖的群众们也哭了，他们用湖水做饭时，发现水里全是一个个凝成的血豆。这都是顺着石缝流到白银湖的烈士们的鲜血啊！

杨成武说：“我自长征以来，打的仗大大小小上百次，见的死人不少，我从没有流过泪，但这一次我流泪了。这一悲剧，我终生难忘。”

杨成武痛心地说：“白校的女学员们很多都是中学毕业，是名副其实的大家闺秀。不少女同志放弃了优越的生活，自愿参加八路军，抗日救国。她们是我们整个革命队伍中不可多得的宝贵人才，却这样牺牲在敌人的屠刀之下。我虽然曾经带着他们从虎口里突了出来，也劝说他们要跳的离敌人远一点，却未能说服他们和我们一起行动，我为此深感痛心。”

牺牲是惨烈的，教训是严重的。杨成武痛心疾首地说：

“这个血的教训告诉我们，最困难、最艰苦的时候，也往往是最关键的时候，千万不能松劲，千万不要怕疲劳！他们若是咬咬牙坚持走下去，也不至如此啊！”

后来老乡们还说，当年战事紧张，得赶紧掩埋，多年风刮雨冲，难免会露出忠骨，有人就捡到过几片，那骨头又细又白，一看就是年轻姑娘的：“这是谁家的孩子啊！也不知姓名。”

那么年轻的女孩子，150多个，想起来心尖儿都哆嗦……这就是惨烈的梯子沟惨案，我们民族永远的伤痛。

在这场大屠杀中，杨成武已经尽力了。在这场大扫荡中，他超常发挥了很多次，拯救了无数群众和同志。可是战争的残酷已经到了让人窒息的地步，不允许任何人侥幸。

制造这场梯子沟惨案的，是日军之中有名的兽军——110联队，也被称为冈山联队。这座几十万人的平静小城，供养出一支3000多人的步兵联队。而就是这3000多人，却能在一分区横冲直撞多年。

110联队建立于38年，到44年才撤离这一地区，但八路军始终未能对这个联队进行有力的战术打击，这不能不说是很多人心中的一个遗憾。

国与国之间的差距是血淋淋的，落后就会挨打。即使你手中有枪，即使你有战死沙场的勇气，也只能被追得满山跑，甚至眼睁睁地看着战友落入绝境，自己却无能为力。

战争结束后，110联队的鬼子安然无恙地回到了日本，没有人清算他们的罪行。在110联队的战史中，对于梯子沟惨案只字未提。他们也知道自己的罪孽深重，也知道他们的野蛮和无耻。但是即便他们自己不写，中国人仍然会将他们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

九世犹可以复仇乎？虽百世可也！谨以此文，纪念那些为了国家独立，舍生忘死的烈士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