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巴普罗的独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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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古代罗马，人们将生育视为婚姻的最基本目的。

古代道德哲学家普鲁塔克认为“生育的婚姻是一种圣洁的仪式”。

养育儿童是为了延续家族姓氏，实现家族财产的代际传递，并使家族祖先的记忆得以流传，使家族的财富、名声和荣誉获得延伸乃至进一步增长。

从社会层面看，自由出身的儿童是罗马国家未来的社会成员，能承担起保卫罗马、缴纳赋税、增长人口的重要责任，将罗马社会的传统和生活方式发扬光大。

古罗马儿童对于家庭、社会和国家的意义和作用，零星地包含在古罗马人谈论人生、家庭、国家的论说之中，体现在罗马人书信往来之中，以及浮现于刻画儿童的纪念物之中。

其中，最有价值、最能反映罗马儿童本身认知和观点的，是那些遗留在街道墙垣上的涂鸦文字，由儿童自身写就的诗歌作品和习作，但是这些书证物证的数量都太过稀少，以至于更多的是只言片语，无法仅凭一个篇章来完整反映罗马儿童眼中的世界和他们自己。

除却来自罗马儿童本身的凤毛麟角的例证，那些来自于罗马成人社会对儿童的记录和评价，对于相对客观地陈述古罗马儿童的历史现实，探析他们在古罗马历史中真正的地位，阐释他们蕴含的历史文化含义，都具有重要的意义。

因此，为了接近客观事实，应当尽可能多地占有历史资料，回到古罗马社会历史场景之中，用古罗马人的眼光来理解儿童是怎样的群体，对于成人，儿童具有怎样的意义？

关于罗马儿童的称谓

现代英语中的child包含有“尚未成年的年轻人”以及“处于任何年龄的儿子或女儿”两层含义。从词源学角度看，英语中child一词来源于古英语词cild，cild包括了“胎儿；

婴儿；未出生或刚出生的人”的含义，其来源为原始日耳曼语（Proto-Germanic）中的词语kiltham,意为“子宫；怀孕；同一婚姻中的子女”。child与原始日耳曼语族的词同源，如哥特语词kilþei（子宫）、inkilþo（怀孕），丹麦语词kuld（婚生子女）等。

古代拉丁语属于印欧语系意大利语族，与原始日耳曼语相对独立，拉丁语中找不到child的同源词。除了日耳曼语外，child也确实没有其他同源词。

古罗马时代的拉丁语和希腊语中有丰富的词汇来描述和形容儿童。让-皮埃尔·内罗杜认为只有从词汇起源及其形成过程中才能理解词汇的丰富性和多样性。表达儿童在年龄段中位置的词汇伴随着罗马历史的演变而逐渐形成。

拉丁语和希腊语均采用不同的词汇来描述身处不同年龄段的儿童，在拉丁语中有infans、puer、puella、impubes、adulescens、等，在希腊语中有brephos、nepios、pais、paidion、paidarion、antipais、meirakion等。

在古罗马历史发展中，这些词汇所指向的含义及其年龄段并非完全界限分明，譬如puer在不同的语境中可以大跨度地指称从婴儿到20多岁的年轻人。

因此，要对古罗马的儿童进行较明确的界定，仅从称谓词汇或者年龄或其他单一的向度来确认都是片面的、不完整的，必须将儿童置于古罗马社会生活的语境之中，综合考量年龄、生理、身份等多个向度，才能大致明晰地定义古罗马的儿童。

拉丁语中的称谓

infans的含义由否定前缀词in和动词fari（说话）组合而成，意指“不能说话的人；婴儿；无法表达自我，口齿不清”。瓦罗在《论拉丁语》中谈到，人在表达出有意义的话语时才叫说话。处于婴儿阶段的孩童尚不具备说话的能力，这个意义上就被称为“不会说话的人”。

infantes作为修饰形容词使用，意为“不会说话的”，用来形容动物、没有口才的演讲者或者儿童。infantes的复数还衍生出一个单数形式infans（哑的，不能说话的；缺乏演讲才能的；婴儿的，孩子的，幼稚的）。

infans引申出infantia，指的是“哑，不能说话”，该词也指代儿童所处的不会说话的生命周期。对于此时期不同性别的孩童，罗马人用infantulus指称小男孩，用infantula指称小女孩。罗马人认为生命的第一阶段即是infantia，婴儿期。

罗马人常用puer一词来称呼较infans稍年长的儿童，涵盖的意义较infans更为丰富，包含了“男孩；儿子；年轻的男性奴隶”等意思，其复数形式pueri也指代不限性别的儿童群体。就该词的使用来看，大多情况下指男孩。

puer中的词根pu-指“人或动物的幼小状态”，也有另一说法认为puer的词根pu-是beget“生出”之意。

puer还有另一个词源学的意义，塞维利亚的伊西多尔（Isidore）在《词源学》（Etymologies）中提到：“儿童被称为puer，这个词来源于puritas（纯洁性）一词，因为儿童是纯洁的（purus），没有体毛，没有胡须。

或者儿童被称为pueri（复数形式），因为他们是一个纯洁的，也就是说未到青春期的群体。”从罗马人习惯上的称呼中可以看出，“纯洁性”是罗马儿童的重要特性，儿童因而在家庭、宗教、国家政治活动中占有重要作用。

内罗杜认为除了肯定性的概念外，又派生出另一个否定性的意义：儿童是不成熟的。puer有青春期前的意义，因为它定义了那些还没有生殖能力、尚不能为国家而战的男孩。

从puer派生出的形容词puerilis意为“有男孩（或儿童）特点的；幼稚的、纯洁的、不成熟的”，其引申出的名词pueritia指代了“处于男孩的状态；童年（男孩）；具有孩童天性”，具有童年期之意。

puella（复数为puellae）或puera（复数为puerae）专门用来指称未成人的女性，包含有“女性儿童；女儿；年轻女性，处女；女奴隶”的意思。苏埃托尼乌斯提到：“不论生男生女，生孩子都被称作puerperium，因为古时的人曾称女孩们为puerae，男孩们为puelli。”

内罗杜认为该词原本是一个富有感情的指小词，意思是身材娇小的、长到一定年龄的女孩，指的是生来自由，并且未婚的小女孩，属于pueri（复数形式）人群。罗马人对于女性结婚年龄并未没有强制规定，因此puella一词也指年轻的、达到结婚年龄的女孩。

当女性处于婚姻状态，虽然是作为妻子身份，也可以被称为puella，比如塔西佗在《编年史》中用puella来描述被尼禄的百人队长和士兵包围的屋大维娅，当时她20岁且已经历过婚姻。

impubes（复数impuberes）与infans类似，其含义由前缀词im（表示没有，同in）和pubes（成熟、成年）组合而成，意为“儿童；未到青春期之人；尚未法定成年”。

该词多用作法律术语，表示年龄未达到成年拥有受限制的合法权益需要受到监护的自权人（suiiuris），即未成年人。

盖尤斯（Gaius）在《法学阶梯中》指出：“未成年人处于监护之下，所有国家的法律都如此规定，因为这符合一项自然规则：那些尚未成年的人应当接受他人监护的指导。”

除了法律意义之外，它也表达“未成年的孩子”之意，如苏埃托尼乌斯用impubes来称哑剧演员帕里斯那个被图密善皇帝处死的年轻徒弟，表示他只是个“尚未成年的孩子”。有时该词也表达它的字面意义，表示“没有胡须”。

investis本来表示“没有穿衣服的”，不具有感情感色彩，古代作家为它加上了文学含义，指“青春期以及人在青春期时身体和心理的一切特征”，也有“未到成年”“年轻人”之意。

孩子是“没有穿衣服的”，下巴上还没有胡须。阿普列乌斯在《金驴记》（Metamorphoses）用这个词表示“少年”，用来称呼那个被母亲关切询问的丘比特。

马库罗比乌斯（Macrobius）在《农神节》（Saturnalia）中解释camillus与camilla（男女辅祭）的来历时，用investes来修饰作为祭司及其妻子的仆从中那些“贵族男孩与女孩”，其含义即为“未到成年的”。

adulescens（同adolescens），指“青少年；年轻人”，既表示男性同时也包含女性。作为形容词，它意为“年轻的”。它引申出名词adulescentia，代表了罗马人的青少年阶段。

塔西佗在《历史》中用这个词来描述迷恋上贝列妮凯女王的青年提图斯（Titus），此时女王已四十岁，而他则是二十八或二十九岁的年纪。

希腊语中的称谓

brephos在指双胞胎罗慕路斯（Romulus）与雷穆斯（Remus）、斯巴达王波吕德克特斯（Polydectes）的孩子时，经常被用于指代婴儿的意思。brephos也指尚在母亲子宫的婴儿，因而其可能被理解为“胎儿”（fetus）。

婴儿可以做为brephos最通常的含义，这也可以在普鲁塔克描述老伽图的儿子由其母亲沐浴和装裹、庞培新生的儿子时得到证实。

参考文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