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则天和她的时代”-一代传奇女皇

最近，洛阳博物馆搞了一个大动作，四月四日至八月二十日，“曌——武则天和她的时代”展览在洛阳博物馆开幕。这是由洛阳博物馆携手陕西、河南两省的9家文博单位共同举办，以153件（组）武周时期珍贵典型文物为载体，展示了武媚娘由一名普通官员的次女成长为一代女帝的历程。

这位女帝的人生实在是过于传奇，无论是她的从政经历，还是她身上的一些迷云，都非常值得我们去挖掘。

参展展品——彩绘陶骑马乐俑

01

废李唐，立武周

相信说起武媚娘，大家津津乐道的是她的“宫斗手段”，害死自己的女儿嫁祸给王皇后，把萧淑妃做成人彘……凡此种种。但，武媚娘可不仅仅是个“宫斗冠军”，她的人生远比这四个字波澜壮阔。

媚娘影视形象，图为青年时代的媚娘

媚娘在历史上有许多代号：武曌、武媚、武昭仪、武才人、武后、天后、武则天、武宸妃等，而媚娘这个名字，武媚是武则天14岁时，被唐太宗她赐名媚，称为武媚。

以媚娘做名字的诗词很早就有，南北朝后期陈后主曾作有三首《舞媚娘》，描写歌伎舞女游春嬉戏的场景；北周庾信也写过一首《舞媚娘》，主要是描写一位年轻漂亮的舞姬暗自神伤。

舞媚娘

北周·庾信

朝来户前照镜，含笑盈盈自看。

眉心浓黛直点，额角轻黄细安。

秪疑落花慢去，复道春风不还。

少年唯有欢乐，饮酒那得留残。

李世民赐给她“媚娘”二字，主要是为了夸赞她漂亮，但可惜的是，这种漂亮是一种轻浮的漂亮，如果要夸赞青楼舞姬漂亮，可能用的也是这个字。

唐太宗画像

或许这个代号对她来说代表着最初的梦想，以及切肤的耻辱，可能在这个时候，她深刻地体会到了，名字能带给人的痛苦。

武媚娘画像

她是看见骆宾王《为徐敬业讨武曌檄》中“请看今日之域中，竟是谁家之天下！”而赞叹自己敌人才华的大气君王；她也是承接贞观之治，一手打开开元盛世的王朝掌舵者；更是任用酷吏，清洗李氏宗族的政治机器。

参展展品——鎏金羯摩三钻杵纹银阏伽瓶

法门寺塔地宫出土

法门寺博物馆藏

在这里，我们要认识的是政治家武媚娘。在武周王朝的开端，武媚娘为了打造自己的帝国，采取了许多政治举措。

改官称

武则天登上政治舞台之后，她看不惯那些陈旧的官称，她想要自己的朝廷，自己的帝国，她好不容易站到了这世间最高的地方，她要这世上所有的事，都以自己的意愿为转移。据《新唐书》和《旧唐书》记载，武媚娘把东都洛阳改为“神都”。《资治通鉴·唐纪》中，也有她修改官称更详细的记载。

洛阳应天门

改尚书省为文昌台，左、右仆射为左、右相，六曹为天、地、四时六官；门下省为鸾台，中书省为凤阁，侍中为纳言，中书令为内史；御史台为左肃政台，增置右肃政台；其余省、寺、监率之名，悉以类改之。

据《旧唐书》记载，我们的大唐“名侦探”狄仁杰就曾做过“同凤阁鸾台平章事”，其实翻译过来，就是同时掌管中书省和门下省的宰相。关于媚娘变改官称的状况，《旧唐书·职官志》、《新唐书·百官志》及其他一些文献也多有记述。

狄仁杰画像

总体来说，三省六部及秘书省、殿中省、内侍省的变改最大。

三省六部框架图

先来说说三省六部的变化，尚书省，光宅元年改称文昌台；垂拱元年改为都台；长安三年称中台。其长官左、右仆射改为左、右相。

尚书省下辖的吏、户、礼、兵、刑、工六部依次变为天官、地官、春官、夏官、秋官和冬官。门下省，垂拱元年改叫鸾（传说中凤凰一类的鸟）台；侍中称为纳言；侍郎为鸾台侍郎。中书省，光宅元年改凤阁；中书令改名为内史；中书侍郎改称凤阁侍郎。

武媚娘在位期间使用年号

其他机构的情况就比较复杂了，秘书省原本是专门管理国家藏书的中央机构，垂拱元年改为麟台。内侍省呢，原本是皇帝的近侍机构，主要负责管理宫廷内部事务，给改成了司官台。

参展展品——釉陶三足炉

洛阳唐恭陵哀皇后墓出土

洛阳博物馆藏

御史台原本是一体的监察机构，文明元年改了名字叫肃政台；到了光宅元年，就区分出了分左、右台。左台主要掌管百司、监察军旅；右台的主要职责变为监察州县、省的风俗。

参展展品——蓝釉双龙瓶

洛阳唐恭陵哀皇后墓出土

洛阳博物馆藏

殿中省是掌皇帝生活诸事的机构，所属有尚食局、尚药局、尚衣局、尚舍局、尚乘局、尚辇局六局。万岁通天元年设置了“仗内六闲”，也就是六个马厩，分别叫做飞龙、祥麟、凤苑、鹓鸾、吉良、六群。

变都邑

媚娘在变改官号的同时，同时也更改了都邑。嗣圣元年九月，改东都洛阳为神都；天授元年九月，并州改置北都；载初元年十月，改并州文水县为武兴县。并且对神都进行了大规模改建。先后建造了明堂、万国天枢，还在天下九州铸立铜鼎，意在巩固自己至高无上的权威。

"大周万国颂德天枢"复原想象图

官称的变更、都邑的设置，标志着武周政权的最终确立。媚娘以洛阳为中心，通过层层官僚机构，把自已的政令、措施播送到全国各地，从而实现了改朝换代、重开天地之意愿。武周天下的新格局业已形成。

参展展品——莲花纹方砖

隋唐洛阳城遗址出土

洛阳博物馆藏

打压旧贵族，扶植新势力

武周朝廷正式确立，如此庞大的帝国机器必须有几条行之有效的指令。首先，枪打出头鸟。早在媚娘被封为皇后的时候，以长孙无忌、褚遂良为首的关陇集团旧贵族就一直打压她。

长孙无忌画像

做了皇帝之后，第一，她需要立威；第二，这些旧贵族与她不对付，继续把这些人放在朝堂里肯定是后患无穷，与其放任他们滋生更严重的问题，不如直接把他们除掉，以绝后患。

参展展品——葵形云龙纹铜镜

洛阳市瀍河区北窑庞家沟出土

洛阳博物馆藏

不过原本，这些旧贵族也不过是长满虱子的华丽袍子，除掉他们反而使得朝堂变成了一汪活水。但是他们走了，这些空下的活还得有人干。

于是媚娘从庶族地主中搜罗更多的人才，来充任这些职位，同时这些人没有根基，只能效忠于给他们官职俸禄的皇帝，君臣拧成一股绳，天下才能更加长治久安。

参展展品——五瓣葵口内凹底深腹秘色瓷碟

法门寺塔地宫出土

法门寺博物馆藏

选拔天下英才，为我所用

由朝廷派遣存抚使到全国各地搜罗人才，送到京城，媚娘亲自考试，只要成绩优异，就能破格录用，在武周朝堂中担任要职。这就是制举、策问。《大唐新语》就曾记载：

则天初革命，大搜遗逸四方之士，应制者向万人，则天御洛城南门，亲自临试。

除此之外，媚娘还下令“内外文武九品以上及百姓咸令自举”，准许官吏、百姓自荐，以免荐举有所遗漏。同时也进一步发展科举制，不仅科目增多了，录取人数也大为增加，平均每年录取人数，比起贞观年间增加一倍以上；而且还首创了殿试制度。

观榜图 明 仇英

藏于台北故宫博物院

另外，长安二年（702年），还“初设武举”，扩大了选官范围。其中虽然不乏滥竽充数的人，但也选拔到了一些真正的贤才。《新唐书》记载：

太后不惜爵位，以笼络四方豪杰自为助，虽妄男子，言有所合，辄不次官之；至不称职，寻亦废诛不少纵，务取实材真贤。

选拔上来的人不乏一些名臣，狄仁杰、娄师德，甚至后来辅佐玄宗开创“开元之治”的姚崇、宋璟也在此列。

姚崇画像

有了得力的员工，就需要更加有效率的公司制度才能留住这些人，显然媚娘是深谙此道的高明老板。她坚决反对腐败，整饬吏治，同时广开言路，希望大家都能来“面刺寡人之过”。

酷吏！恐怖统治！

最后，武媚娘是个有雷霆手段的人，她任用酷吏，以来俊臣为首，这个人组织数百名无赖专事告密，设立推事院，制造各种残酷刑具，大兴刑狱，采取刑讯逼供手段，任意捏造罪状致人死地，大臣和李唐宗室遭到枉杀灭族者达数千家。

《大理寺日志》中的来俊臣

虽然此人最终还是被媚娘所杀，但他的行为实际上也是媚娘心里想法的一个缩影——对于李氏宗族，她始终不信任。

02

清洗李氏宗族

无可否认，武媚娘是一位优秀的政治家，但——绝不是一位合格的母亲。武媚娘这一辈子最忌讳一个“李”字，她杀害了许多李氏宗族无辜的人，但最先倒在她手下的李家人，竟然有可能是她的儿子。

参展展品——婆金铜菩萨

洛阳出土

洛阳博物馆藏

亲生儿子？挡我者死！

关于媚娘和高宗李治的长子——孝敬皇帝李弘的死因，史学界争论不休，有说李弘确实是因为过于操劳而得病死的，也有人将矛头直指媚娘，那么所谓的武媚娘“鸩杀太子弘”之说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大明宫词》中的李弘

只要读过《新唐书》，就能体会到，欧阳修和宋祁对媚娘可以说是深恶痛绝。力陈为“武后之恶”、“牝鸡司晨”。而媚娘毒杀孝敬皇帝的说法其实就出自于《新唐书》，在《三宗诸子·孝敬皇帝弘传》中曾记载：

义阳、宣城二公主以母故幽掖廷，四十不嫁，弘闻胎恻，建请下降。武后怒，即以当上卫士配之，由是失爱。……上元二年，从幸合璧宫，遇鸩，年二十四，天下莫不痛之。

这里就说了，孝敬皇帝先是因为帮两位公主求情而失宠，后来又死于鸩毒，那么是谁下的毒呢？

参展展品——绿釉陶圈足盘

洛阳唐恭陵（李弘陵寝）哀皇后墓出土

偃师商城博物馆藏

《高宗本纪》中又有这么一句暧昧的记载：“上元二年四月己亥(二十五日)，天后杀皇太子。”同样是上元二年， 又同样是皇太子，欧阳修暗示得相当明显，他认为孝敬皇帝李弘就是死于自己亲娘之手。

彩绘陶乐舞俑（其二）

洛阳孟津岑平等墓出土

洛阳博物馆藏

但其实这种说法存在疑问，有可能是作者将自己的对于某一历史人物好恶加进了史书之中，实际上这个“天后杀太子”说，还能追溯到更早。

参展展品——彩绘山水纹陶瓶

洛阳唐恭陵哀皇后墓出土

偃师商城博物馆藏

那就是——李泌，据唐人编纂的史书《唐历》和司马光编纂的《资治通鉴》记载此人是唐肃宗时宰相，曾对肃宗说过这么一段话:

昔天后有四子，长曰太子弘，天后方图称制，恶其聪明，鸠杀之，立次子雍王贤。贤内忧惧，作《黄台瓜辞》，冀以感悟天后。天后不听，贤卒死于黔中。

——《资治通鉴》

李泌像

这个李泌编出这么大一套说辞，目的其实是为了救当时的已经被下令赐死的建宁王李倓，这些指控一无根据，二无证据，《旧唐书》在编纂时根本没把这句话当真，显然司马光在编纂《资治通鉴》的时候，也觉得这个说法不太靠谱，为媚娘说了一句公道话：

按弘之死，其事难明，今但云时人以为天后鸩之，疑以传疑。

章怀太子墓壁画

如果说孝敬皇帝的死因不一定与媚娘有关，那么二儿子章怀太子的死，与媚娘有关系的可能性就很大了。《旧唐书》、《新唐书》、《资治通鉴》都有记载，这三家都认为，章怀太子是媚娘指使金吾卫将军丘神勣（音同“记”）逼死的，但后来出土的《章怀太子墓志》中，则提到

岂谓祸构江充，衅生伊戾；愍怀贻谤，竟不自明；申生遇谗，宁期取雪。

章怀太子墓志拓片

也就是说，李贤可能是因为有人向媚娘进谗言而被媚娘误杀或自己感觉前途堪忧，在惊惧之下自杀的。不管是以上哪一种，实际上都与媚娘脱不开关系。

章怀太子墓壁画

姓李？就是有罪！

除了她的两个亲生儿子，原先的重臣韩王李元嘉、鲁王李灵夔、越王李贞、以及一众李氏宗族的旧臣，都被媚娘无情地清洗，《旧唐书》中记载：

韩王元嘉、鲁王灵夔、元嘉子黄国公譔、灵夔子左散骑常侍范阳王蔼、霍王元轨及子江都王绪、故虢王元凤子东莞公融坐与贞通谋，元嘉、灵夔自杀，元轨配流黔州，譔等伏诛，改姓虺氏。自是宗室诸王相继诛死者，殆将尽矣。其子孙年幼者咸配流岭外，诛其亲党数百余家。

参展展品——三彩碗

昭陵李贞墓出土

昭陵博物馆藏

“虺”，音同“悔”是一种毒蛇的名字，武媚娘不仅骂这些人心如蛇蝎，还要让他们后悔挑战自己的权威。名字能带给人的痛苦，媚娘让李家人也尝到了。

参展展品——石雕佛胸像

洛阳龙门石窟奉先寺遗址发掘出土

龙门石窟研究院藏

03

终场，无字

媚娘这一生，可以用“波澜壮阔”来形容，在政治上，她打击门阀，扶植庶族，发展科举；整顿吏治，严惩贪吏，拔擢贤才；广开言路，注意纳谏；重视发展农业，轻徭薄赋、与民休息。

参展展品——石雕菩萨像残件

洛阳擂鼓台遗址发掘出土

龙门石窟研究院藏

编纂《要览》《字海》及《乐书要录》等书，改制音乐机构，将内教坊改为云韶府，习雅乐，促进了宫廷音乐的发展；还击破吐蕃，平定突厥余部以及东北室韦叛乱。

参展展品——鎏金铜锁

1992年洛阳唐睿宗贵妃豆卢氏墓出士

洛阳博物馆藏

武媚娘当得起“贤君”之名，无愧于大唐的天下百姓。历史上许多人也对她赞誉有加。

参展展品——三彩帷帽立俑

乾陵博物馆藏

只是——媚娘杀了许多人，仇人、亲人、敌人……甚至还可能包括自己两个有着帝王之才的“白月光”儿子。她站到了世间女子都不可能站到的顶峰，可到了最后，媚娘回头，竟然没有一个人在等着她。等着她的是无日无之的宫廷斗争，她每天都在与虎谋皮。

参展展品——三彩武士俑

偃师山化关窑村出土

偃师商城博物馆藏

尼采曾说过：“与魔鬼战斗的人，应当小心自己不要成为魔鬼。当你凝视深渊时，深渊也在凝视着你。”媚娘终于，从屠龙者变成了一条恶龙。那方无字碑，也是媚娘对自己人生的无语凝噎……亦或许，李显发动神龙政变逼她下台时，她并非完全察觉不到，而是……期盼一个解脱。

夕阳下的无字碑

看过了武则天的传奇与迷云，现在跟小探君一起，欣赏一下展览的其他精美文物吧！

彩绘陶马与胡人驯马俑

河南省洛阳市唐墓出土

洛阳博物馆藏

五瓣葵口内凹底深腹秘色瓷碟

法门寺塔地宫出土

法门寺博物馆藏

昭陵十四蕃君长之一

昭陵北司马门遗址出土

昭陵博物馆藏

白瓷辟雍砚

昭陵长乐公主墓出土

昭陵博物馆藏

三彩人形注七星盘

洛阳孟津出土

洛阳博物馆藏

白釉双龙瓶

1987年洛阳杨凹村出土

洛阳博物馆藏

彩绘陶乐舞俑一组

洛阳孟津岑平等墓出土

洛阳博物馆藏

三彩天王俑

洛阳偃师张思忠夫妇墓出土

偃师商城博物馆藏

蓝釉陶圈足盘

洛阳唐恭陵哀皇后墓出土

偃师商城博物馆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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