冠 乔：邂逅山村梁堂

邂逅山村梁堂

冠 乔

沿徐州东五环一路北行，汽车穿越故黄河，两边的青山翠谷便目不暇接起来。放眼西望，群山环抱之间，隐隐有一处桃红柳绿所在，静谧的山村宛若一幅朦胧的水粉画，徐徐展现眼前。此情此景，不由心动驻车，决定来一场美丽的邂逅。

（一）

阡陌漫步，一股清新的山野气息扑面而来。麦草青青，陌上花开，见我跨相机走来，早有牧童心生好奇，笑问是不是前来采访的记者？我颔首微笑，看你们村漂亮，顺便拍几张呢！问及此处何地？牧童答曰“梁堂！”

脚下的这片田野正是梁堂村后，依次被自西而东的尖山、西马山、丈山、孤山环绕。田间劳作的老人告诉我，当年，梁堂先人从山西洪洞老鸹窝迁来，看中的就是前有黄河、后有群山的地势。先民依山而建、傍水而居，从事原始的农耕、采石和渔猎，桃汛、凌汛时节，暴雨泛滥，先民们移步山坡避水。水退之后，黄河滩留下的田地栽种谷蔬，虽收成不高，倒也远离匪患侵扰，安居乐业。

梁堂村后的这片洼地，如今已是田畴沃野，一片碧绿。当年洪水泛滥，村前黄河一路裹挟泥沙咆哮而来，在孤山、丈山两山之间，白亮亮的水花打着漩儿一路奔流，须臾成为泽国，即便水退时节，也能撑船行舟。老人讲，好在清末民初期间，这里修建了一座白水桥。

大水西漫最低处，是尖山脚下的无底深渊。先人为水所困，几经探索，终于因势利导，在尖山脚下修筑堤坝，开挖水库，疏浚河道，引水入库。河上建一石桥，洪水泛滥时，黄水携泥沙漫过石桥，即使河水浑浊不堪，过了石桥也会变得清澈见底。因此唤作“白水桥”。

白云苍狗，沧海桑田，目下，这里已是一片田畴。按照老人导引，我们一路来到白水桥边，桥墩已坍塌，小桥亦不复存在，而大坝与群山环绕的那座水库，却是沙鸥逐戏、水鸟群舞，端的是一个亲近自然的纯净去处。

（二）

翻过山梁远眺，古黄河从村前流过，山脊缀翠披珠，镶嵌着一款款温婉恬然的风情，山谷粉黛雅致，渲染起一沟一壑的浅绿。绿树掩映下，山村古朴凝重、清雅怡人，近处清一色石屋石巷，民居简朴凝重，错落有致。

我还是更愿意走进山村，蹭一蹭这人间的烟火气息。

村口老头儿、老太太、大姑娘、小媳妇正在拉家长，忽然见到不速之客，两只土狗儿起劲儿狂吠，直到被主人喝退，才放低了声调，做起了边叫唤边为我引路的行当。

村中央空地上躺着一盘石碾，无声无息，如同古村百年不变的图腾。石碾座基长满苔藓，四周匍匐着密密麻麻的野草。

儿时印象告诉我，石碾要长在空地，无遮无拦，四邻不靠，附近不能有树木，一怕引来鸟儿捕食，二是担心鸟屎拉在碾盘上。石碾虽生在空地，可却让鸡鸭鹅想恋着，成群结队，头一伸一缩地寻觅散落的粮食。胆子小的，只在远处草丛里寻摸，胆子大的却趁人不注意，飞到碾盘上饕餮一番后匆匆离去。

石碾由碾盘和石磙组成，碾盘厚约两乍，蛋白色巨石碫成，表面光滑，雨水一淋，能见人影，似一轮圆月。石磙嫩青，石质细密，手摸似铁。碾盘中间插一立柱，多为枣质、梨质硬木，黧黑色的，一年四季任凭风吹雨打，却不摇不动。石磙的四边套框，框孔越磨越大，总是脱榫，常用绳绑。框柱相连，套上蒙眼驴子，鞭催吆喝，蹄声“嗒嗒”，喘气“呼呼”，蹄印一个挨一个，围绕碾盘走出一条永无止境的路。石磙转动，碾框和立柱摩擦，发出吱吱咛咛的响声，带着欢畅，带着艰涩，带着困惑，好似诉说农家日子的艰辛与岁月的沧桑。

（三）

乡亲们向我推荐，村里住着一位老革命。

老人姓赵，住村中央石碾旁，年逾九旬，精神矍铄，曾为新四军彭雪枫将军部下，参加过抗日战争、解放战争、抗美援朝。

老人见我前来，请屋里暖和，并顺手掏出一盒“紫树”，抽出一支夹在手上，抬手将另一支扔给我。我笑答不用，谢过老人家！

聊起当年打仗情景，老人思路清晰，侃侃而谈。他说彭雪枫爱兵如子，与战士们同甘苦、共患难，这位老政委时常下乡调研，与群众在田间地头盘腿一坐，一拉就是半天。恁说那时候，啥样的社情民意听不到？老人说。

老人还说起解放初期，哪个县委书记不是徒步下乡搞调研？最多也就是骑一辆自行车，走到村口下来，与乡亲们嘘寒问暖打招呼。走到田间地头柳树下，同干部群众一聊就是大半天。

谈及老人的待遇，他说地方政府每年春节、重阳安排探望，但这探望却有点变了味儿了，去年重阳节还生了气呢！

我问为何？老人说，最近三次来的都是同一位年轻女干部，见我就拿出信封，说领导安排1000元慰问金，要我签字收下，然后抬腿走人，好像来给我们送施舍。

我劝老人别生气，年纪大了，多保重身体。

临别，老人拿两颗大白菜送我，我表示不好带，向老人致谢，祝健康长寿。我说下次再来，一定捎两包好烟送老爷子抽。

老人谢道：你倒像一位干部的样子。我说自己不是干部，只知道干部也有人情味儿。

离开山村已近傍晚，鸡鸭鹅狗在农家小院里进窝归巢，缕缕炊烟随风绕树袅袅升起。远方，青山如黛，暮云纷飞；近处，绿水如眸，青烟若雾.....

（图片来源于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