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修后的曹诚英先生墓

在安徽绩溪旺川村通往上庄的路口，有一座不起眼的小墓，花岗石墓碑没有墓志，宽仅30厘米，高约50厘米。坟头杂草丛生，荒凉不堪。多年以后，世人们才知道，这里葬着胡适的恋人曹诚英女士。直到今天，凡是去上庄参观胡适故居的人，都不会漏掉这一景点。

一、不容易的人生

如果以今天的伦理道德观来看，胡适是一个渣男，而曹诚英则是破坏胡适家庭的第三者。然而，如果了解了她的人生经历，对她或许就恨不起来，只会觉得胡适辜负了他。

她出生在安徽绩溪一个富商家庭，但却没有从父母那里得到半分爱怜。出生后母亲就把她送到乡下的外婆家，由奶妈抚养长大，只因为母亲重男轻女，想赶紧断奶再受孕生子，毕竟她的父亲年事已高。结果她才2岁，七十高龄的父亲就去世了。

曹诚英照片

在家庭生活中，给予她爱怜和温暖的，是奶妈和二哥曹诚克。可是，无论如何，他们的温暖替代不了母爱。这也造成了曹诚英“分裂”的人格，一个她珍重感情，凡是被人忽视的感情，她都偏爱；一个她疯狂反抗，凡是被一般人所崇爱的，她都加以鄙视。她极度缺乏安全感。哥哥说她是“道德不能屈、舆论不能裁、人情不能范围的怪物”。她曾经自喻为梅，希望自己在逆境中能够坚强重生。可惜的是，她这枝寒梅，终究没能开在胡适的花园里。

曹诚英故居外景

曹诚英不是一个只会粘着男人的女子，她是一个才女。她在胡适和江冬秀的婚礼里，爱上了胡适。她的悲剧由此开始。如果没有遇到胡适，她也许会成为一个诗人，像林徽因那样唱出人间四月天。可偏偏遇上了胡适，走上了农学研究之路，一条没有情调的寂寞的路。

二、拆穿三角恋

胡适因为曹诚英，向江冬秀提出了离婚。胡适这个人不安分，但又很胆怯。他招架不住江冬秀的泼辣，又不忍抹黑自己的君子形象，只好选择与曹诚英分手。

1934年，为了安抚妻子江冬秀，胡适通过自己的关系，把曹诚英送到自己的母校康奈尔大学学习农学。他还写信托付美国恋人韦莲司代为照顾。此时，韦莲司不知道曹诚英是胡适的西湖旧爱，曹诚英也不知道韦莲司是胡适的红颜知己。胡适心真大啊，他觉得自己能在两个女人面前游刃有余，同时保持自己正人君子的形象。

1936年，胡适到美国绮色佳看望韦莲司的时候，提前写信告诉她：“务必不要邀请曹小姐来你家住。我可以去她那儿或者你那儿跟她见面，但绝对没有必要请过来同住。”胡适在1933年就与韦莲司越过了雷池，倘若现在邀请曹诚英同住，场面将会很尴尬。

但是，女人都是敏感的，三角恋还是被韦莲司识破了。1936年10月7日，韦莲司给胡适写信说：“你在绮色佳的时候，你的伊人鸟不巧有事他往……她不在这里的原因有两个：一是因为她担心她在场的话，可能会伤害到你的表妹（曹诚英）。二是我是个比较务实的姐姐。”话说到这里，就等于跟胡适挑明了，你不必遮遮掩掩了，你和小表妹的事儿我心知肚明。不知道胡适看到这封信的时候，那张“君子的面庞”上，是否脸颊发烫？可怜曹诚英在美国没有见到胡适，竟因此害了一场大病。可悲可叹！

曹诚英在沈阳农学院书房中

三、江冬秀的报复

1937年7月，她从康奈尔大学毕业。当时抗日战争全面爆发，很多留学生选择留在国外，而她一个弱女子，竟义无反顾地选择回国效力，成为我国最早的作物遗传育种专家。很多人都说她学习农学是因为胡适，或许有这样的原因，但是如果真的爱屋及乌，她更应该学文学而不是农学，因为胡适是弃农学文的。

胡适是全国学人楷模，但曹诚英不是那种蹭胡适热度的绯闻女友，而是一个坚定的、务实的爱国者。国难当头，百业凋敝，“仰面求人，不如低头拜土”，她学习农学，希望能够报效自己的国家。鲁迅以文救国，诚英以农救国，道路不同，爱国则一。

青年曹诚英

抗日战争全面爆发，她流亡入川，在川大当教授。大后方的生活条件是相当艰苦的，此时的胡适，应国民政府任命，出使美国。曹诚英自觉两人的关系难以为继期间，于是打算另择良婿而嫁。这个决定如果顺利实现，那么她和胡适的恋爱就能做个了断，往后余生，各自安好。可是，江冬秀偏偏从中作梗，蓄意报复。

江冬秀为报复她曾经破坏自己的婚姻，向男方散布曹诚英的“事迹”，男方听说了她的“丑行”就推掉婚约。曹诚英的第二段婚事还没开始就告吹了。

胡适和原配江冬秀

心碎肠断，万念皆灰，曹诚英感觉自己已经走到绝路上，万般无奈之下，她上了峨眉山出家为尼。是她的二哥曹诚克亲自上山把妹妹接下山来，好生宽慰，诚英才决定走完以后的路。1942年，她被复旦大学聘为农学院教授，是我国农学界第一位女教授，被誉为“江南才女”。

然而，陷入苦恋中的曹诚英，就像溺了水，被水草缠住了挣脱不开。想起种种过往，曹诚英也曾吞金自杀，冥冥中传来一阵婴儿的啼哭声将她惊醒，她想起生命的可贵，和对社会未尽的责任，决定继续活下去。

四、南北永隔

在新中国成立前夕，曹诚英劝胡适不要赴台，但他未答应。1948年12月15日，胡适夫妇上了蒋介石派来的飞机。这是胡适和曹诚英人生中的最后一面，从此南北永隔。

1952年，因为大学院系调整，复旦农学院迁往沈阳，曹女士亦随之北迁。她是一位出色的学者，从遗传学角度从事棉花品种的改进和马铃薯遗传育种的研究，获得成功。

曹诚英病退的退休证

曹诚英是个心底有爱的人，她一生节俭，将攒下来的钱帮助贫困的学生。教书育人20多年，从没有间断资助学生。不幸的是，后来曹诚英被安上了不应有的罪名，选择回到了原籍。临行前，她将胡适与她之间的书信交给汪静之保管，她怕带到乡下被人发现。她叮嘱汪静之，在她死后，一定要将书信悉数烧毁。

1972年，曹诚英因肺癌晚期到上海治病。她的生命已经进入了倒计时。1973年1月18日，曹诚英长辞人间。当时亲友无一人在身边，只有奶娘家的一位后人胡福全在场。

她死后，汪静之陷入了两难的境地：曹托管的书信要是烧毁了就太可惜了；如若不烧毁，有违友人生前重托。曹诚英有书信托管于汪静之处的消息，不胫而走，前来请求阅读书信的人络绎不绝。为了完成友人生前的遗愿，汪静之还是将资料烧了。

曹诚英下葬的送葬队伍

曹诚英先生省吃俭用，向国家奉献了一生的积蓄，共计1万元！她生前交代，死后将骨灰葬在旺川村口胡适必经的路口，“魂兮归来必与相见”。胡适是安徽上庄人，曹诚英是安徽旺川人，两地仅一水之隔。生前不能同眠，死后就守望着胡适曾经走过的路口。村民感念她的大德，在其墓碑上刻下“先生之德，高山仰止”八个大字。

文史君说

从现代伦理道德观来看，江冬秀站在了道德制高点上，而曹诚英就是人人喊打的第三者。但在了解了曹诚英的经历后，对她却只有心疼！胡适只是爱了曹诚英一场，却留给她一生艰难苦极。胡适曾说，诚英是他“心头的人影”，而他却是扎进曹诚英心头的木刺，拔出来痛，不拔也痛。

参考文献

房向东《鲁迅与胡适 立人与立宪》，上海交通大学出版社2016年版。

朱文楚：《胡适家事与情事 增订版》，浙江大学出版社2015年版。

查辅成：《才女曹诚英》，合肥工业大学出版社2014年版。

（作者：浩然文史·青骢马小史博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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