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金初汉族士人与文学

金代的文学是我国文学宝库不可分割的重要组成部分。金初女真人文化起步较晚，与同时期的汉族士人相比逊色不少。女真族在献祖绥可时期仍然“黑水旧俗无室庐，负山水坎地，梁木其上，覆以土夏则出随水草以居，冬则入处其中，迁徙不常”。

太祖伐辽时女真族未有文字，太祖令完颜希尹创制女真文。一种文字系统的完善需要经过漫长的时间考验，因此金初文学建设的主体是宋辽时期的汉族文士，这一时期的汉族文士主要来自两方面，一方面包括由辽入金的韩昉、虞仲文等人，另一方面包括来自宋地的宇文虚中、高士谈、蔡松年等人。

韩昉他是辽末状元，曾经担任知制诰等职。辽亡后韩昉改仕金朝，他在金初文坛名气颇大，“善属文，最长于诏册”。

天眷二年(1139年)，韩昉奉熙宗之命起草了著名的《诛宋兖诸王诏》，历数宗磐等人“常蓄无君之心，昵信宵人，煽为奸党，坐图问鼎，行将弄兵”的罪行，义正词严，文理兼备。

来自宋朝故地的文学家主要有宇文虚中、蔡松年、高士谈、吴激、张斛等人。他们加入金朝阵营的原因比较复杂，作品往往抒发了思念故土的情感。

金初文坛盟主首推宇文虚中。宇文虚中，成都人，在宋朝曾任资政殿大学士，天会六年(1128年)使金，恳请金朝送徽、钦二帝南归，后加入金朝阵营，与韩昉“俱掌词命”。

金初统治者十分看重他的才能虽然如此，他也不能摆脱“华夷之辨”的民族观念的束缚，但是身不由己，只有寓情诗词一抒苦闷之情。

他的名篇《春日》中，“遥忆东吴”暗指怀念南宋故土，此诗借物抒情，堪称上乘之作。元好问所著的《中州集》中存有50篇宇文虚中的作品。

宇文虚中的名作《过居庸关》，这首诗借物抒怀，气韵浑然天成，宇文虚中自觉愧对故国，“自比苏武，实际上也从一个侧面反映出其生存环境的困苦艰危”。宇文虚中对故国的思念之情溢于言表，令人动容。

蔡松年，字伯坚，其父蔡靖是北宋末年燕山守将，宗望复燕后父子二人归顺金朝，金人十分器重他们父子，灭宋后将其家眷接入燕云，希望二人与其合作，当时二人并未领情，蔡松年“与一渤海道奴通事燕市中合开酒肆”。

随着时光流逝，蔡松年的报国之情也逐渐淡漠，先后担任了金朝的参知政事、右丞相等重职，他去世之后，金朝给予极其隆重的礼遇，“归葬真定，四品以下官离都城十里送之”。蔡松年现存的诗词颇多，他的作品自成一风，后人评价很高。

蔡松年自幼熟读经史，文学修为很高，“华夷之辨”的民族观念对其影响很深，他在金朝只能加倍小心，时刻注意自己的言行，否则就会有杀身之祸。

万般无奈之中，他将词作的主题指向了“归隐”。归隐是乱世时文人的共同的想法，东晋著名诗人陶渊明是这方面的杰出代表。

蔡松年在《闲居漫兴》这首诗中的“嵇阮”指三国时期魏国文学家嵇康和阮籍，二人在政Z方面都不与魏国当权者合作。蔡松年在此诗中拿“嵇阮”自诩，“归田不早记”表达了他意欲归隐的真实想法，“说明了蔡松年还是向往着他们全身远祸的处世态度，这在一定程度上也是蔡松年本人的真实处境”。

蔡松年表达意欲归隐的诗词随处可见，《步寻野卉》《渡混同江》等到均可体现。

高士谈，出身显赫，祖上是宋初著名武将高琼，入金后任翰林学士，因受宇文虚中牵连而丧命。他原为宋臣却改仕金朝，内心十分矛盾，对赵宋政权怀有眷恋之情。

他的代表作是《不眠》。这首诗鲜明地表达了高士谈身处异国的失落的情感，月白风清，难以入睡，思念故国，心绪难平。高士谈表达思念故国之情的名篇还有《庚戌元日》这首诗。

吴激是与蔡松年齐名的金初著名文学家，他的岳丈是北宋著名书法家米芾。吴激使金被扣，后投降金朝，担任翰林侍制。

综上所述，金初错综复杂的局势和社会矛盾对金初的文学产生了重大影响。以宇文虚中为首的文学家为金初的文学创作奠定了基调，他们的文学风格为金代中期文学的发展指明了方向。

从华夏一统到金宋对峙为广大汉族文学家提供了充足的创作素材，他们的广大作品饱含对故国的真挚情感，具有很高的艺术价值。

二、金初汉族士人与史学

女真人问鼎中原之前尚无文字，“不知岁月晦朔”。阿骨打建立金朝后，“首先由完颜希尹仿效汉人的楷字，又参照契丹字的制度，创制了能表达女真语的本民族文字”。熙宗朝又制成女真小字。

女真文字的出现具有重要意义，为金初史学的发展提供了基本条件。金朝南侵占领中原地区后，许多汉族士人因各种共原因加入金朝阵营。随着这些汉族士人的加盟，金初史学发展迅速。

因此，金初的文化与辽、宋并非毫无关联，而是相辅相成、密不可分；辽金都以武立国，而金建国后的文化发展远胜于辽。

金朝统治区域扩大到广袤的中原内地之后，金初统治者为了稳固其封建统治，特别重视从历代王朝的兴衰中总结出正确的治国之道，这是金初史学发展的一个重要原因。

受社会现实情况的影响，金初史学的发展也与当时的政Z形势密不可分，“这是金代史学的一个鲜明特点，也是金代文明进步的一个标志”。

金初统治者对历史的记述情况十分重视。天会六年(1128年)，太宗下诏求访其先祖的事迹，准备撰修金朝国史。完颜勖文化水平相对较高，“好学问，国人呼为秀才”，金太宗将撰修国史的重任交给他来完成。

金熙宗“颇读《尚书》、《论语》及《五代》、《辽史》诸书，或以夜继焉”。女真统治者废除伪齐政权之后，为了加强对中原地区的统治，“逐渐汲取汉法，注重对历史经验的讲求”。

金初诸帝注重历史编撰的根本原因还是希望总结治乱之道，以使女真统治能够久远。女真贵族充分意识到史学的重要功用，给汉族士人提供了施展史学才华的宝贵机会。

中国封建社会有良好的史学传统，任何王朝的史学发展都离不开完善的撰修史书的制度，金朝当然也不例外。金熙宗时期建立了专门的修史机构，主要的部门是记住院和国史院。“记注院。修起居注，掌记言、动”。

起居注是关于皇帝言行的记录，质量优劣直接影响以此为基础的国史的质量。《金史》的编撰情况好于《辽史》，由此可知这些汉族士人撰修起居注时还是很负责任的。

国史院也是金朝重要的修史机构，主要编撰本朝史事。金初曾有规定，宰相负责监修国史。金初汉族士人位列宰执者较少，因此，负责监修国史的大都是女真士人。

但是也有例外，韩昉就曾参与金朝国史的编撰工作，天会十五年(1137年)十二月，金熙宗“命韩昉、耶律绍文等编修国史”。

三、金初汉族士人与女真社会风俗

宋朝使节洪皓被扣金朝期间，对当地的山川地理情况进行了实地考察，研究了当地的历史情况和风俗人情。通过长时间的考察，洪皓对北国的物产和社会情况有了深入了解，他将这些都收录在《松漠纪闻》中。

《松漠纪闻》采用条录式体例，一事一条，各条之间并无必然联系，文字简练，史料翔实，对北方的历史沿革、风俗人情、经济物产及政Z制度等均有所涉及，为后世研究女真等族的历史留下了宝贵资料。

洪皓在《松漠纪闻》中首先用了较大篇幅介绍了女真人的族源、历史的发展情况以及其与辽朝的关系。

通过女真人的介绍，洪皓逐渐了解到完颜阿骨打的先祖世系，这些内容在《松漠纪闻》中亦有介绍。这个世系应当也有虚构的成分，但是洪皓为金所扣，在北国滞留将近十五年，他的记述应当具有比较高的可信度。

洪皓不仅才华横溢，而且具有敏锐的政Z洞察力。他在《松漠纪闻》中比较详细地记述了金朝的军国重事，尤其对辽、金的矛盾冲突进行了详细介绍。

洪皓在金朝时得知，女真民族兴起时没有年月的概念，随着女真贵族汉化程度的加深，他们多选择佳节作为自己的生日，例如:完颜希尹就将元夕作为自己的生辰。洪皓通过自身敏锐的洞察力，发现了金初女真贵族纪年观念上的重要变化。由洪皓的记载可知，汉文化对女真人的影响巨大。

北国百姓热情好客，在与女真百姓的接触当中，洪皓逐渐发现了他们不同于中原的饮食习惯。女真人也吃面食，他们所吃的大都是一些便于储存和携带的食物，可见，女真族的饮食文化和其游牧民族的特性密不可分。这些珍贵的资料都是洪皓细心观察、勇于探索的结晶。

四、金初宋使的不同心态及其历史作用

天辅二年(1118年)，北宋派遣马政等人渡海赴金，以“若克辽之后，五代时陷入契丹汉地，愿畀下邑”为条件，约定合力灭辽，由此拉开了宋使出使金朝的序幕。

根据不完全统计，“从1118～1217年这100年间，宋朝派往金朝的外交使节达五百多次,正副使名可查的为484人”。

金朝初期宋朝使节的情况，时间界定是从北宋重和元年(1118年)马政渡海到南宋绍兴三十一年(1161年)宋金和议为止。

无论是以洪皓为代表的被扣后返回宋朝的使节，还是以宇文虚中为代表的投降金朝的宋朝使节，他们都对金初的政Z、文化均产生了比较重要的影响，因此，本文将他们归入金初汉族士人这一群体当中。

从现有史料的记载来看，由于宋朝使节赴金的目的不同，出使使节的名称也各不相同，在宋金对峙时期，宋朝派往金朝的使节主要包括以下五类:

(1)计议使:宋朝派出这类使节的目的主要是与金商讨某些重要国事，主要包括赔款、纳贡等事宜。例如:靖康元年(1126年)金军围困汴京时，宋廷派遣“尚书驾部员外郎郑望之，借尚书工部侍郎充奉使大金军前，计议使高世则充副使，使于斡离不军前”。

(2)求和使:这类使节主要出现在靖康年间。例如:金军二次包围汴京城时，“徽猷阁侍制王云、学士李若水充告和使，远诣粘罕军前，割三镇地界。康王为告和使，奉使斡离不军前”。

(3)通问使。宋高宗派这类使节来向金朝示好，乞求放回徽钦二帝。例如：建炎元年(1127年)十月南宋派王伦“假刑部侍郎，与阁门舍人朱弁充通问使”。

(4)请安使。宋高宗派往问候徽钦二帝的使节。例如:绍兴七年(1137年)“胡寅为中书舍人，适遇朝廷议遣何藓等使于金国祈请和好，奉表通问二圣”。

(5)迎护梓宫史。这类使节的任务主要是迎回徽宗灵柩及两宫。例如:天会十五年(1137年)宋高宗得知宋徽宗过世的消息后，“以伦假直学士来请其丧”。绍兴十年(1140年)正月，“李谊为工部尚书，充奉迎两宫使，莫将为工部侍郎，以副之使于金国”。

阿骨打在位时宋金基本维持友好，金军第一次攻下燕京后，协议交割燕京土地，阿骨打说:“我与大宋海上信誓已定不可失也。待我死后悉由汝辈终如约交割”。

随着金朝国力的增强，尤其是宋金双方签署及履行“海上之盟”的过程中，北宋政权“充分暴露了自己的软弱无能，助长了女真贵族的侵略野心”，北宋的富足激发了金朝统治者的贪欲，金朝决定发兵侵宋。

金军南侵后宋军兵败将亡，女真贵族更加看不起宋朝君臣，在这种情况下，金初统治者多次无理扣留宋朝使节。

1、蔑视金朝、宁死不降

何栗，字文缜，仙井监人，政和五年(1115年)状元，历任秘书省校书郎、御史中丞、泰州知府、尚书右丞等职。

宋钦宗即位后，何栗以资政殿大学士领开封府尹，“金兵长驱傅城下，帝罢恪相，而拜栗为尚书右仆射兼中书侍郎，始复三省旧制……京城失守，从幸金帅营，遂留不返……既陷朔庭，栗仰天大恸，不食而死，年三十九”。宋高宗建炎初年追赠观文殿大学士、提举玉局观使。

李若水，原名若冰，由上舍登第，宋钦宗靖康元年(1126年)官至尚书吏部侍郎兼权开封府尹，靖康二年(1127年)随钦宗至金军大营，他历数金军的罪恶，骂声不绝，最后金人恼羞成怒，最后将其以割舌、挖目之刑残忍杀害。宋高宗即位后，李若水被追赠为观文殿学士。

傅察字公晦，孟洲济源人，北宋中书侍郎傅尧俞重孙，崇宁五年(1106年)进士，很有气节，宋末权相蔡京想将女儿许配于他，被他决绝。宣和七年（1125）冬作为贺正旦使出使金朝，金军元帅宗望令其跪拜，他坚持不拜，不屈而死。宋廷追赠徽猷阁待制。

刘韐，崇安人，宋哲宗元祐九年（1094年）进士，靖康元年（1126年）担任河北、河东路宣抚副使，汴京被围时奉命出使金营，金人让其投降，至死不从，最后自缢身亡。高宗建炎初追赠资政殿大学士。

历经磨难，终归故土的宋朝使节主要包括朱弁、张邵和洪皓三人。

朱弁，字少章，号观如居士，青年时在太学读书，宋高宗想派人出使金朝以问候徽钦二帝，这时朱弁挺身而出，被任命为河东大金军前通问副使，随同正使王伦前往金廷。

金人劝其投降，朱弁坚决不从，从此被扣留在北国长达十六年，宋金和议后终返故国，因得罪奸相秦桧返宋后仅任奉议郎。朱弁才华横溢，著有《风月堂诗话》等名作，他在滞留金朝期间创作了大量艺术价值很高的诗篇。

张邵，乌江人，南宋著名词人张孝祥之叔，登宣和三年(1121年)上舍第，建炎三年(1129年)以假礼部尚书的身份作为南宋的通问使来到金朝，因拒不投降被扣。宋金和议后被放回，返宋后任敷文阁待制、提举江州太平兴国宫、知池州等职。

洪皓，江西人，“少有奇节，慷慨有经略四方志。登政和五年进士第。宣和中，为秀州司录。建炎三年（1129年）五月，擢徽猷阁待制，假礼部尚书，为大金通问使，龚璹副之”。

洪皓取道山西入金，刚到太原就为金军所阻达一年之久，这一年里金朝统治者百般刁难，给他的待遇很差，金朝统治者意欲使其归顺，被其严词拒绝。

金朝统治者并未将他杀害，只好将其流放至冷山，该地自然条件极为恶劣，“地苦寒，四月草生，八月已雪”。洪皓等人在这里生活的艰辛状况可想而知。但是他们没有屈服，他们时常靠野菜来充饥，顽强的活了下来。

金朝统治者十分仰慕洪皓的学识和人品，想尽各种办法劝其归降，但是洪皓心中只有一个信念，那就是完成使命回归故国，“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

洪皓十分关心靖康之变后为金军所俘的徽钦二帝的境况，后来他得知二帝被关押在五国城，瞒着金朝监视他的人给二帝送去本章，敬献上桃、梨、面等物，告知他们宋朝并未灭亡，高宗已经在临安建立了南宋政权。

绍兴五年(1135年)，宋徽宗驾崩，洪皓万分伤感，派人到燕山开泰寺建道场为徽宗的亡灵超度，并亲自做《功德疏》，这篇文章悲愤激烈，身在金朝的北宋旧臣闻之无不落泪。

徽宗梓宫南归，这时洪皓已经迁到燕地，他率领未忘国恩的宋朝降臣，“出迎于城北，搏膺大恸”，场面令人动容。

洪皓很有文采，滞留北国期间写下了许多优秀的诗篇，他在诗中经常以先贤的忠烈行为为榜样。

他的《次韵学士重阳雪中见招不赴前后十六首》中曾有“妄意合成同晋楚，羞言著节继苏辛”两句，这两句诗中的苏辛指的是家喻户晓的出使匈奴被扣的苏武，苏武誓死不降匈奴，被流放至北海牧羊，十九年后才得归国，他的经历与洪皓有许多相似之处，洪皓用苏武的例子以明心志，告诉女真统治者，想让他投降绝无可能。

他对赵宋王朝至死不渝，“致死存孤思杵臼，言存赵氏惟韩厥”，这两句是借春秋时期公孙杵臼与韩厥的实例来表明自己对宋朝的赤胆忠心。

在被扣留在北国的十五年的时光中，洪皓无时无刻没有停止对故国的思念之情。在

被囚冷山的日日夜夜，他的思乡之情更加浓烈，“满日烽烟归路远，萱亲不见泪潸潸”。洪皓的词作流传下来的亦有不少，其中很多也表达了对故国的眷恋之情。

他的咏梅词作号称一绝，极其形象地表达了他的人生感悟。洪皓之所以喜爱梅花，主要是由于梅花的淡雅、傲然自立的特点正与其所追求相契合。他的名作《点绛唇·咏梅》意境悠远，梅花“不假施朱”的淡雅与“忍寒郊野”的不屈品格相得益彰，这首词是赞扬梅花品格的经典之作。

洪皓的父亲在其出使时就已过世，他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家里的母亲。他心中最重要的是国事，自古忠孝不能两全，他只能离开母亲与妻儿，踏上前途未卜的路程。

完颜希尹的儿子彦清过生日时，洪皓也想到了自己家中老母的生日，“念母年高班绛老，为儒学浅愧萧师。南国人情都不远，赋诗怀远莫相疑”。

洪皓在北国渡过了十五年的苦难时光，于绍兴十五年(1144年)遇赦南归。归宋后宋高宗赵构亲自在内殿召见，赞扬他“忠贯日月”的优秀品格。因为耿直敢言，洪皓得罪了奸相秦桧，受到以秦桧等人的迫害，最终于高宗绍兴二十五年（1155年）死于贬谪途中。

洪皓使金十五年，坚贞不屈，维护民族团结，全节而归，而且在文化传播方面发挥了重要作用。洪皓精神的核心就是爱国主义，从古至今爱国主义都是中华民族不可或缺的精神财富，他的高尚品格和伟大的爱国精神永远值得后人学习。

2、与金合作、改仕新朝

宋地的汉族士人深受儒家传统思想的影响，因此，让他们改仕金朝比较困难。但是还是有些宋朝使节加入了金朝阵营，这类人并不多，代表人物是宇文虚中与吴激。

宇文虚中，原名黄中，宋徽宗亲自将其名改为虚中，成都华阳人。大观三年(1109年)进士及第，后在地方州县为官，政和五年(1115年)任起居舍人，累官至资政殿大学士，“建炎元年，贬韶州。

二年，康王求可为奉使者，虚中自贬中应诏，复资政殿大学士，为祈请使。是时，兴兵伐宋，已留王伦、朱弁不遣，虚中亦被留，实天会六年也”。建炎二年(1128年)十月，宇文虚中一行进入金境，金朝西路军元帅完颜宗翰将他们拘于云中。

建炎三年(1129年)正月，金朝决定将宋使遣送回国，宇文虚中并未回归南宋，理由是“奉使北来，祈请二帝；二帝未还，虚中不可归”。他开始也拒绝金廷的高官厚禄，离开云中赶赴上京，金朝统治者“颇爱虚中有才艺，加以官爵，虚中即受之，与韩昉辈俱掌词命”。

一年后洪皓到上京见到宇文虚中，对他的变节行为十分鄙视。后来宇文虚中还想举荐同样被扣的洪皓入金为官，被洪皓严词拒绝。宇文虚中降金也有不得已的苦衷，他曾对将要回归临安的南宋使节说:“大丈夫身拘异域，不能效奇功，报本朝，顾乃同匹夫匹妇之为谅，自经于沟渎耶？非吾志也。”

宇文虚中改仕金朝后，受到金朝统治者的重用，向女真贵族传播汉文化，女真人甚至认为，“丞相得汴京时欢喜，尤不如得相公时欢喜”。金熙宗天眷年间，宇文虚中任知制诰兼太常卿，封河内郡开国公，“书《太祖睿德神功碑》，进阶金紫光禄大夫”。

宋金绍兴和以后，金廷将宇文虚中的家眷接到金朝，皇统四年(1144年)加特进，担任礼部尚书。皇统六年(1146年)，“唐括酬斡家奴杜天佛留告虚中谋反，诏有司鞫治无状，乃罗织虚中家图书为反具”，熙宗下令将其全家杀害。

宇文虚中的一生极富戏剧性，在金初的历史舞台上是一位很有争议的人物。他将先进的中原文化带给女真社会，“从而为金代文化的腾飞增加了新的驱动力，功莫大焉”。

3、金初宋使的历史作用

金初统治者对宋朝使节百般威胁利诱，希望他们改仕金朝。在众多金朝扣留的宋朝使节中，畏于金朝淫威而屈膝求生者有之；不辱使命，以身殉国者有之；趁风使舵，应邀仕金者亦有之。

但是无论他们的最终选择如何，作为具有较高文化素养和政Z经验的汉族名士，他们在倡导宋金和平与加速女真贵族的汉化进程等方面起到了重要的历史作用。

（1）倡导宋金和平

建炎三年(1129年)金军南侵。宋高宗下诏求可至军前者，张邵挺身而出，“转五官，直龙图阁，假礼部尚书，充通问使，武官杨宪副之”。

张邵到达金营后，向金军左监军完颜昌递书，严厉指责了金朝册立伪齐政权的错误做法，详细分析了宋金之间的是非曲直，他向以完颜昌为代表的女真贵族表达了罢兵休战的愿望，提醒金朝统治者，宋朝不会轻易灭亡。

洪皓真心希望宋金双方达成和议，不愿让中原的百姓再受刀兵之苦。洪皓与爱好文学的完颜希尹常有往来，洪皓劝其南北讲和，罢兵安民。有一次希尹洋洋自得地向炫耀金朝的强大，“孰谓海大，我力可乾，但不能使天地相拍尔”。

洪皓立刻用道理反驳，“兵犹火也，弗戢将自焚，自古无四十年用兵不止者”。洪皓身上无私忠直的高贵品质最终感动了希尹，他后来夸赞洪皓：“汝性直不诳我，吾与汝如燕，遣汝归议。”

洪皓被扣金朝期间接受了完颜希尹的邀请，教授他的儿子文化知识。他在这首《赠彦清》（注：彦清是希尹之子）中，同样表达了希望宋金和好的强烈愿望，希望完颜彦清能够体会到双方罢兵休战的重要性，宋金和平是大势所趋，民心所向。

（2）加速女真贵族的汉化进程

金初女真贵族势力强大，在政Z活动中居于主导地位，“辽宋文士在政Z、军事方面处于从属地位”，但是辽宋文士具有文化水平远高于女真人的优势。

女真是一个好学的民族，有些女真贵族勤奋好学，比较有学问，完颜希尹文学功底深厚，“乃依仿汉人楷字，因契丹字制度，合本国语，制女直字”，他们愿意学习先进的汉文化。有些宋朝使节充当了好学的女真子弟的老师，认真负责地向他们传授汉文化。

宋使宇文虚中文学修养极佳，降金后金人礼遇有加，尊称其为“国师”，宇文虚中对金初的官制、律法等方面亦有贡献。

洪皓被扣金朝十五载，“为金人所敬，所著诗文，争抄诵求钤梓”，“女真人民十分喜爱洪皓的诗词，他们从洪皓的诗词中汲取着中华各民族人民共同缔造的古老文明”。

洪皓高尚的人品和渊博的学识深为完颜希尹所敬，希尹聘其为家庭教师。洪皓严谨的治学态度成果显著，完颜希尹的孙子完颜守贞是他的学生，尚书右丞刘玮认为“方今人材无出守贞者，淹留于外，诚可惜也”。

这则实例充分证明了洪皓对女真贵族的重要影响。宋使朱弁被囚禁在云中府，住在现在的大同市善化寺，“金国名王贵人多遣子弟就学，弁因文字往来说以和好之利”。

张邵因忠贞不屈而被囚于会宁，会宁本是女真人起事之地，也是金初政Z文化中心，张邵为当地士人讲授《易经》，反响很热烈，“学者为之期日升僧座，鸣鼓为候，请说大义，一时听者毕至”。

金太祖庶长子完颜宗干是接受先进的汉文化的先行者。无论是金朝皇帝，还是女真贵族，在汉族士人的影响下，他们逐渐接受了传统的汉文化，女真贵族的汉化进程明显加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