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国大革命,说到底还是财政问题

最近西方这风景线是越来越热闹了,英、法、德此起彼伏,老百姓轮流上街。特别是法国,作为西方民主的带头大哥,去年年底开始就没消停过,罢工的新闻隔三差五就上头条,每次你以为没事了,其实人家是在积攒力量,没过几天就搞一个更大的新闻出来。

法国老百姓上街的传统可以追溯到法国大革命,之前也看了几本有关大革命的书,为写这篇文章也查了些资料,还是那句话,国家的问题归根结底都是财政问题,写出来给大家分享一下。

我们知道现在欧洲强权是英、法、德,他们三家其实有个共同的祖先,也就是日耳曼人。

这其中法国又不太一样,主体民族是法兰克人,虽然不是开化最早,却是日耳曼人里实力最强,成就最大的一支,国王查理曼一度成了“欧洲一哥”,带上了“罗马人的皇帝”这顶帽子。

后来帝国虽然分崩离析,法拉克人却在法国那一带住下来。因为有祖先光环,所以法国人内心傲娇的一批,上哪儿都抬着头,觉得他们是欧洲最靓的仔。

他们倒是也有傲娇的资本。因为开化的早,所以在各方面都走在欧洲的前列,比如政权的组织形式。

我在前面文章里说过,在其它国家玩封建的时候,法王就已经意识到集权的重要性,但是中世纪法国国王实权力不大,贵族才是基层的实际统治者,要想集权,就得踢开贵族这个中间商,直接和下层老百姓建立联系。

法王采用的方式,就是那个著名的三级会议。

第一次三级会议跟宗教有关。当时的法国国王是腓力四世,作为知名教皇收割机,他觉得法国老百姓给教会交的税钱,最后却辗转流入梵蒂冈的教皇口袋里,这不就是财富流失吗,所以准备截胡,禁止教会的财产流出。但是这事肯定要得罪教皇,当时基督教可是国教,老百姓基本都是信徒,要和教皇对抗必须得跟大家说好,所以招呼三个等级一起坐下来商量,当时的第三等级主要是还是城市市民。

会议效果非常好,法国老百姓虽然信教,但是平常主要接触的都是本地教士,对教皇不感冒,教士们没意见他们也没意见。

法王得了好处,突然意识到三级会议是和老百姓拉关系的好机会,镇不住贵族教士的时候,第三等级还能在旁边帮帮忙,这就跟领导压不住中层时候,就会开扩大会议,把小弟们拉进来一起使劲是一个道理,所以后来就把这套制度常态化。

那时候开会的议题主要是征税。中世纪欧洲那边有个说法,“未经纳税人同意不得征税”,所以要开会先给大家打招呼,说明你征税干啥,打仗修路这种大家都得益的事情没问题,要是给老婆孩子买珠宝,那就不行了。

不过那时候征税还比较公平,雨露均沾,三个等级都要交税,教士和贵族家底厚就多交点,老百姓没钱就少交点,都还过得去。

到此为止,这第一步法王的目的就算达到了,先和老百姓建立联系,混个脸熟,将来有事才好说话。

不过因为封建的性质没变,贵族和老百姓还是上下级关系,天然的关系紧密,所以还有第二步,收回地方权力。

这事就得讲点技巧了,既不能引起老百姓反感,还得让贵族也能接受。

我们知道权力分为事权和财权,事权就是干活的权利,比如你们公司任命你当项目经理,这个管项目的权利就是事权,对于贵族来说,为地方修路搭桥,维持地方治安,这些公共事务就是事权,说白了,事权实际对应的是义务。财权就是收钱的权利,比如你在公司工作有工资和项目经理奖,贵族们依靠地租、税收等形式压榨老百姓,获取的收益这就是财权,财权对应的才是真正的权利。

法王的办法是主动承担事权,但是给贵族们保留财权。

比如修建水利工程,为老百姓调节纷争,地方基建,这些原来都是贵族负责的公共事务,现在就由国王派驻的总督统一管理。贵族们不用承担地方治理义务,在家躺着收钱就好,谁会不喜欢这种方式呢?就跟你们公司在不降工资的情况下,把你调到一个闲散部门,上班摸鱼,奖金还不少拿,你说你是不是得偷笑?

为了让贵族离封地的老百姓远一点,国王发动舆论四处宣传毒鸡汤,类似“高贵的贵族就应该生活巴黎”,“贵族要和国王在一起”,鼓励地方贵族定居首都和城市。

宣传的效果非常不错,贵族纷纷卖掉土地,过上了灯红酒绿的都市生活。当然了也有一部分贵族没上当,一直在地方坚守,这两拨人互相看不上,经常对骂,指责对方背离贵族精神,不过据说大革命后,死死捍卫王权的反倒是那些村里的土贵族,这应该是国王始料未及的。

此外,在最能体现自身价值的军队里,贵族的重要性也慢慢下降。

我们知道封建制下,王国的军队主要是贵族掌控。外敌入侵时候,贵族各自组织本地武装,拼凑成军团开赴前线,就跟三国演义里,十八路诸侯讨董卓一样,大家各自招募军队。

不过咱们这边是领导统一配发作战工具,西方就不一样,需要各自准备武器战马,就跟游牧民族一样。而在冷兵器时代,盔甲战马那都是奢侈品,普通老百姓是消费不起的。所以军队里的重甲骑兵基本都是贵族和手下的骑士,作为主力部队成员,贵族在军队里的地位无可替代。

但是热兵器时代就不一样了。火枪技术迭代很快,到近代,骑兵在战场上基本就是移动的靶子,而且大家都手持火枪的话,一个经常练武术的贵族和一个种地的农民没啥区别。所以尽管贵族在军队里虽然还会承担指挥作战的义务,但是单从战斗力来说,贵族的地位也就没那么重要了,国王可以绕过贵族,直接从平民招募军队。

所以到大革命前期,贵族基本上已经不干活了,交出所有事权,彻底过上了寄生虫生活。这就麻烦了,要知道对一个地方的管理就体现在事权上,没了事权,你在老百姓眼里就是可有可无,这就跟领导把你从一线调到工会一样,离完蛋也就差不多了。

偏偏这贵族没了事权,但是财权还在手里。

比如有一些贵族虽然定居首都,但是也会委托代理人打理土地,收的租子一分钱都不少拿。

还有一些虽然把土地卖掉了,但是还把着村里的公共设施不放,你种了小麦要磨成面粉吧,磨坊是贵族的,你得给人交使用费。种了葡萄得酿葡萄酒,酒庄也是贵族的,还得交加工费。耕地用到的大牲口,也得给贵族叫租金。

这就让农民更不满意了,这领主们好几年也见不上一面,也不给修路搭桥维持治安,天天从我们这儿收钱,还不给国家交税,凭什么。

多说一句,农村的生产工具其实非常重要,你拥有一辆马车远比你拥有几亩地更容易发家致富。

我国建国初期土改以后,有些人分到了牛、马、车这些农用工具,凭借出租工具,收入很快就超过种地的农民,而且财富有聚集效应,这些人有钱就要买地,逐渐就会形成土地集中。所以后来我们搞人民公社,有一部分原因也是为了避免农村迅速形成的贫富分化。

所以贵族掌握这些工具以后就可以躺着挣钱了。

那法国农民不能拥有工具吗?

也可以,不过一方面这些工具需要大笔资金购买,老百姓手里没闲钱。另外一方面,法国的税收制度也让大家对拥有财产这事望而却步。

比如说著名的军役税,这个就是根据财产征收的,老百姓你家里要有一辆马车,那就跟你现在家里有辆奔驰一样,妥妥的有钱阶级,就得多交税,而且这个税没有标准,可能一下子就把半辆车交出去了,所以那时候,像马车这种没法隐藏的财产,那是万万不敢往家里请的。

贵族因为免军疫税,没这问题,所以无所谓了。

从这儿大家也能看出来,免税特权并不只是少交点钱这么简单,这种特权有放大效应,往往会给贵族带来很多额外的收益,而且贵族保留财权有很大一部分也体现在免税上,这个咱们后面说。

所以大革命前期的情况是,国王收回了事权,但是没收回财权。但是办事就得花钱,事权和财权是对等关系,国王领了工作但是没有资金预算,这钱从哪儿来呢?

这就跟我国分税制改革后,中央下放事权但是回收财权一样,地方政府也是领了一堆任务,但是没有启动资金,只能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当时各地的乱摊牌,乱收费就是这么来的,后来的土地财政也跟这事强相关。

法国国王也是一样,削弱贵族权利靠的是和平赎买,权力倒是集中了,但是政府需要修路修桥,维持军队,还得养庞大的公务员,这都需要大量的钱。

偏偏这法国还处在四战之地,隔海相望的英国就不说了,几百年打打停停一直就不消停,和神罗为了争夺欧洲大陆控制权,更是常年撕逼,打仗就是打钱,到处到缺钱,这钱从哪儿来?

对政府来说,常规办法就是收税,激进一点就是借债,非主流的手段是卖官卖爵,法国的国王们把这些方法都试了个遍。

先说收税。

咱们前面说了,本来国王收税是要三级会议同意,但是后来发生了一件事,让国王彻底甩开三级会议,放飞自我,那就是英法百年战争。

关于这场战争,大家只要记住一点就行了,法国基本全程被虐,常年处在被灭国的边缘,甚至国王都被英国俘虏了,可见被修理成啥样了。所以百年战争期间三级会议召开的最频繁,不是众筹军费,就是众筹交赎金。

而且因为主战场在法国,老百姓饱受战争之苦,心态也发生了变化。之前还有“国王打仗关我啥事”的想法,现在战火烧到自己家门口,日子都过不下去,只能是同仇敌忾。

熟悉历史的小伙伴应该知道,面临外敌的时候往往才能报团取暖,这也是民族意识的基础。也正是从英法百年战争以后,法国人才有了国家的概念,这也为后来的集权打下思想基础。

既然重压让大家成了一家人,凑份子一起打鬼子那就是顺理成章的事,之前交税还扭扭捏捏各种矫情,现在纷纷慷慨解囊。

这个背景下,大家达成共识,以后国王要征税就征吧,不用开会讨论,一开会来回差旅费、住宿费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还不如省下来买军火。所以到查理七世时候,国王获得了可以连续征收商品交易税的权力,把征税常态化,自此以后三级会议就不咋开了。

等到百年战争打完,国王再也不提三级会议的事了,默认自己取得征税权,开始偷摸加税。

而且跟之前税负三个等级均摊不同,国王为了不得罪贵族,主要是从第三等级身上薅羊毛。

办法也比较鸡贼,新增主要税种就是咱们提过的军役税,意思是国家组建军队,需要大家众筹资金。

为啥贵族不用交呢?因为贵族本身就有服兵役的义务,所以免交,实际咱们前面说了,热兵器时代已经不太需要贵族那种重骑兵,贵族们又比较讲究,他们觉得战场上没有马,那和普通士兵有啥区别,所以军队里贵族的数量已经越来越少,相当于贵族啥都不承担。

军役和军役税的重负全落在老百姓身上。比较过分的是,国王看准了这块金字招牌,后来其它税费都往军役税里塞,这就合理合法的避免了得罪贵族,到后来军役税实际上成了老百姓的主要负担。

而且我前面说过,这个军疫税是根据财产征收的。

按理说富人多交点税也没什么问题,但是那个年代没有信息化手段,张三家徒四壁,但没准后院埋着金银财宝呢,李四有三进的大院子,但也有可能就是个空壳,谁富谁穷怎么来评判呢?

所以这摸排财产情况就是一个大问题,这事古今中外,历朝历代都是超级复杂的工程

国王是怎么干的呢?

直接给你们村摊派一个额度,比如1000法郎,至于每个人交多少钱,你们村的情况自己清楚,自行分配。

那每个人交多少钱谁来定呢?答案是大家轮着来,每年都会从村里拉一个倒霉蛋出来,让他来分配税额。

您可能觉得这是个美差,其实不是,你说这乡里乡亲的,你让谁多交让谁少交啊,得罪谁都不好,又不像公务员可以拍屁股走人,你以后还得在村里混呢。所以最后往往是自己倾家荡产把税额补上。

这事看起来匪夷所思,其实在古代非常正常。我国宋朝有一种差役,就是专门负责收税的。也是从村里拉一个人出来,说你就是里正了,里正就类似现在的村长,看起来好像给你升官了,不过别高兴得太早,里正的主要任务就是挨家挨户收税,这事你想想就是吃力不讨好,最后肯定是收不齐,那县太爷不管,收不上来那是你能力不行,自己补齐,所以接了任务的最后往往也是倾家荡产。

这个明显不太合理,所以王安石变法里面的重要一项就是废除差役改为免役法,村里凑钱雇个人干这活,没有互相之间的瓜葛这活也就好干了。后来王安石被清算,朝廷准备废除改革的所有法令,大政敌苏轼还跳出来给变法站台,说王安石的变法也不是一无是处,至少这个免疫法就很好,应该保留。

多说一句,历朝历代治理农村都是大难题,要想搞的明明白白,那就得配置大量基层公务员,治理成本成指数级增长,所以一般政府都是睁只眼闭只眼,算一笔糊涂账拉倒。

我们国家还好,几千年下来村里自然有一套自治秩序。法国就不行了,本来就是上岸没多久的蛮族,根本玩不转。

当时调查人口采用的办法比较老土,教士根据参加教堂集会的人数,按照小孩、女人,老人分类,大概给个权重,胡乱算一个数出来。以这种治理水平,从村里随便拉一个人出来,把活交给他就是最经济的手段了,不过对被选中的人就是灾难。

所以这军役税还弄出一个副产品,大家为了逃避当这个征税官,有点钱就往城市移民,这些农转非的市民,后来就成了大革命的主力。

留在农村的那就真没办法,只能是自求多福。

税负这么重,您说我把这部分成本转嫁到吃面包的人身上行不行呢?

也不行,法国还有个奇葩的谷物限价政策,粮食价格有天花板,上限已经封死,不可能通过抬高粮价把税钱挣出来,只能是从自己身上割肉。而这个政策的理论来源就是从路易十四开始倡导的重商主义。

重商主义这个“商”其实并不是大家平常的理解的商人的“商”,而是对外贸易。这派人认为,国家财富没法内生,家里再怎么折腾也是左手倒右手,要实现增量只能从外部获取,所以要搞贸易顺差,外汇积累的越多,国家就越富有。

为了达到这个目的,国家就得下场干预,调配生产资料,国外需要什么就造什么,全国一盘棋,甚至搞贸易保护,防止贸易逆差带来的财富流失。这个属于典型的外向型经济,有点像我们国家改开初期为了积累外汇想的各种办法。

这思路下,工业品和对外贸易就是国家优先发展的产业,但是蛋糕就那么大,你多吃一口别人就得少吃一口,而且发展工商业需要大量的非农人口,种地的人少了,但是吃饭的人数没变,这些负担最后还得农业承担。所以法国要搞粮食限价,限制农产品自由流动,国家统一调配粮食,通过压榨农民解决工商业资本的原始积累,这个本质上和我们国家刚建国时候的统购统销,后来的人民公社一脉相承,其实都是提取农村剩余的一种方式。

农民可就惨了,苦哈哈的干一年,粮食卖不上价,各种税费可是一样的不能少,到手也就剩不下几个钱了。时间一长,大家不愿意种地,都往城里跑,农业也不可避免走向衰败。

所以后来又兴起一个重农主义。这个学派认为所有的财富都是土地产出的,一粒种子埋到地里,一年以后结出果实,这个从1到100的过程才是财富的源头,其它一切都是浮云。商业贸易自不必说了,不生产任何产品,完全是搬运工。工业在他们眼里也没什么用,说你造个马车,实际上就是把木头、金属加工组装了一下,这个过程没有任何增量被创造出来,做的都是无用功。

我们现在觉得这种思维非常搞笑,但在那个年代却很有市场,本质上是农业社会向工业社会转变过程中的一种保守思想。

不过这个学派崇尚自然规律,觉得自然的就是最好的,放任不管就能达到最佳状态,所以他们其实是最早的自由经济倡导者,亚当斯密写《国富论》就受重农学派的影响,里面很多观点就来源于最早的重农学派。

也正是因为对农业有异乎寻常的执念,所以他们提倡减轻农民负担,给农业减税,搞粮食自由流通,鼓励大家都去种地。

不过想法是挺好,实际却没法执行,因为国家常年缺钱,城市里又大部分都是免税阶层,整个社会只有农民是造血阶层,也只能可着这一只羊薅羊毛了。

此外,国王也没忘记向教皇开刀。咱们前面说了,第一次三级会议召开就跟税收有关。教皇要把老百姓交的十一税带走,法王说我自己钱都不够用,还伺候你?摁住国内的教士,就不让给教皇打钱。

因为有三级会议和老百姓支持,那几年法国人把教皇折腾的七荤八素,甚至把教皇从意大利抓到法国,囚禁了几十年,那些年几任教皇都是法王直接指定,成了法国的吉祥物,也就是历史上著名的“阿维尼翁之囚”。

反正这法国从来也不像英国或德国那样把宗教当神供着,从来都是该出手是就出手。教会要是听话,那就大家一起合作。要是胳膊肘往外拐,替教皇谋福利,收拾起来也绝不手软。这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法王常年缺钱,教会作为一大金主,肯定不能放过的。

既然连教皇的奶酪都敢动,借债这事就更没负担了。法国常年是欧洲各大银行的大客户,但是信用却很不怎么样,甚至为了赖账,杀债主这种彪事都干了出来。

比如著名的圣殿骑士团,这个宗教组织诞生于十字军东征,因为经常在东西方往来,通过在两边搞汇兑业务,积累大量现金,索性挂牌做起了高利贷买卖,迅速变得富可敌国。法王没少跟他们借钱,后来圣殿骑士团定居法国,作为法国国王的大债主,又坐拥一大笔财富,法王不可能不动心。

1307年10月13日,法王突然发动袭击,逮捕了所有的圣殿骑士团成员,说他们搞基,是宗教异端,给教皇抹黑,不仅没收所有财产,还处死了带头的几个。西方现在经常说的黑色星期五,有一种说法就是来源于这事。

银行关门,欠银行的钱自然也就不用还了,顺便还搬空了银行金库,法王这波操作基本就等同于打劫,没啥技术含量。

多说一句,杀债主的和囚禁教皇的是同一个国王,就是咱们前面说过的腓力四世,这个人曾经入选百大帝王,在法国历史上是举足轻重的人物,我在前面一篇文章里讲过。

如果单从私德看,这人就是个无赖,但对国家来说,却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好国王,还是那句话,“慈不掌兵,义不经商”,这事大家自己权衡吧。

借债这事也让法王有了路径依赖,大革命前夕,国王也借了一屁股债,不过大部分都是内债,也就是欠老百姓的。

这事也正常,外债肯定是借不着了,有个杀债主的祖宗,别人还把钱借你,那不是有病吗?所以只能是跟老百姓借,不过这账可就没法赖了,也不可能把老百姓抓来杀掉,只能是硬着头皮还。这也是当年路易十六死活要召开三级会议收税的原因了,确实也是没什么选择了。

至于卖官卖爵,那早就被玩出花了。比如为了敛财,政府凭空创造出一些官员,一个部门一个正的,配十个副的,平时只要3个人干活,多出来的那7个人只要把买官的钱交了就行,也不指望他干活,来不来上班都行。

那您说人家买了官有啥好处呢?

免税呀。所以这事的实质还是国王透支了未来的税收,把未来资源套现,说白了就是寅吃卯粮。

关于这个卖官咱们多说两句,这事是政府敛财的非常规操作,古今中外都一样,比如唐朝的斜封官,皇帝利用特权绕过中书、门下两省,直接任命官员,本来是皇帝给自己特别喜欢的人开后门,不过这就给卖官开了口子,太平公主就利用这个漏洞大肆敛财,到唐朝后期,交钱就能当官这事基本就是半公开了。

明朝后期也卖官,不过比较隐蔽,当时卖的是当官的资格,也就是进国子监学习的资格。国子监大家可能不太熟悉,明代这就是后备官员培训基地,拿了毕业证书才有当官的资格。

早期门槛很高,有真才实学才能进,就跟咱们高考一样有分数线。后来朝廷缺钱,于是降低门槛,能力不够钱来凑。有点像美国名牌大学的捐赠上学,给富二代,官二代开了后门。明朝后期国子监的学生有七成都是这种富二代,这学习的氛围能好就有鬼了。

好在明朝政府还要点脸,挑选后备干部的时候一般先挑有真才实学的,实在没人,才安排这帮纨绔子弟,整体上问题不大。

宋朝倒是不卖官,不过政府也卖一种叫度牒的东西,这玩意就是给僧侣发的执照,最大的好处就是可以免税,到后期居然变成了硬通货,有时候朝廷没钱,给地方拨款直接发度牒。

其实不管是卖官、卖爵位、还是卖学历,都是对公平的一种损害,长期看透支的政府的未来和信用,不到山穷水尽一般不会用。

不过对于长期缺钱的法王来说,大革命前期,离山穷水尽也差不多了,肯定是有啥卖啥,包括贵族爵位也成了交易筹码。

这个更好操作了,写个委任状,国王签字就能卖钱,谁会不喜欢啊。不过咱们说了,多一个贵族,未来就少收一份税钱,透支的还是未来,所以也不能太放飞自我,而且封的贵族多了,头衔的含金量下降,老贵族们会有意见。

搞笑的是,路易十四还搞过重复利用的彪事,把之前授予的爵位收回来,说有时间期限,大家得继续充钱,硬生生把出售改成出租,算是替后代省了点钱,不过这国王的信用可是越来越差了。

大家能看出来吧,政府想正常运转就得搞钱,搞钱啊的手段就三种,最正常,最没风险的就是收税,取之于民用之于民,说的就是这事。其次是借债,这是西方近代的常规操作,英法德那些强权都是这么干的,一般是借了钱打仗抢殖民地,从殖民地薅羊毛再把窟窿堵上,这个过程中实现财富增值,积累家底。

我们国家古代就缺少这种融资手段,可能也是皇帝定位太高,总觉得自己是一家之主,不好意思张口跟儿子们借钱。明朝如果有国债制度,从那些官绅手里把钱弄出来,没准还能续个几十年的命,可惜压根没这觉悟,崇祯挨个找大臣们谈话,让大家交钱报效国家,怎么可能嘛,你朱家的天下,为啥让我放血?折腾一圈只要来几个钢镚,啥也干不了,明朝最后就是缺钱缺死的。

所以借债这事倒不完全是坏事,特别是现代社会,借债已经成了政府解决财政问题的重要手段,只要有持续收入,能把借的钱还上,形成正向循环,这就不是啥问题。

最后一种就是卖官卖爵了,这个不多说了,属于饮鸩止渴,国家到这份上基本也就差不多了。

说到这儿大家应该也能看出来了,大革命前期,法国的基本情况就是国家在完成事权集中后,财权没收上来,财政常年赤字,国家极度缺钱,路易十六已经把能想到办法都用了一遍,财政窟窿还是堵不上。

最后的办法只能是向贵族和教士们开刀,把他们手里的财权收回来。但是这特权阶级是好动的?路易十六换了几任财政大臣都没搞定,不得已又把遗忘了一百多年的三级会议想了起来,这也最终导致了法国大革命。

其实比较一下就能知道,法国大革命前期跟明朝晚期的情况差不多,都是国家极度缺钱,都是底层农民已经被压榨到极限,都是准备向权贵开刀,没啥悬念都失败了,最后一点希望破灭,所以明朝走向灭亡,法国诞生了大革命。

从根上说,还是个财政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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页面更新:2024-03-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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