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中天:现代化离不开传统,传统也必须现代化
“人们自己创造自己的历史,但是他们并不是随心所欲地创造,并不是在他们自己决定的条件下创造,而是在直接碰到的、既定的、从过去继承下来的条件下创造。”
中华国家史的第一阶段是夏商周,夏商周被部分学者称之为“华夏系统国家群”(Hua-xia state complex)。也就是说,在当时的中华大地上,有着许许多多的国家。这些国家在早期,大多以一个城市为中心,再加上周边农村构成。城郭之内叫国,四境之内叫邦,古人称为“邦国”,类似于古希腊的城邦,只不过某些大的邦国,境内也未必只有一座城邑。邦国是松散的,但是有一个中心。夏代是夏王国,商代是商王国,周代是周王国。夏王国、商王国和周王国的地位高于其他邦国,同时也是文明的中心,我称之为“上位中央邦国”。上位中央邦国只是政治和文明的中心,国家群内的邦国都是自治的,哪怕是周王分封的诸侯国。因为邦国是从部落联盟过渡而来的,那就是尧舜禹。在尧舜禹的时代,也有一个政治和文化的中心,这就是尧部落、舜部落和禹部落。其下有四岳,即多个小型的部落联盟。然后是十二牧或者群牧,大约是数以十计的部落。再下则是百姓,也就是上百个还保留着母系氏族时代姓的氏族,所以叫百姓,也是贵族,真正没有地位的当时叫黎民。可见,尧部落、舜部落和禹部落,就是“上位中央部落”。夏商周,不过是将尧舜禹这样的“上位中央部落”变成“上位中央邦国”而已。以“上位中央部落”为中心,就构成文化圈;以“上位中央邦国”为中心,则构成文明圈。历史,确实是在直接碰到的、既定的、从过去继承下来的条件下创造。但是传统也必须现代化。没有人能够仅仅生活在传统之中,文化和文明都是与时俱进的,问题是如何现代化。在这里,我愿意贡献三个观念:共同价值、抽象继承和现代阐释。
事实上,儒家讲仁爱,墨家讲兼爱,佛家讲慈爱,基督教讲博爱,伊斯兰教讲至仁和至慈,都主张爱。可见,爱是共同人性。被人爱和爱别人,是全人类的共同心理需求。对爱的提倡,则是全人类的共同价值。我们知道,墨子是相信鬼神的。他认为,鬼神无所不在,无所不能,存在的意义是监督人们的一言一行。人做好事,鬼神就奖赏;做坏事,就惩罚。鬼神对人间的一切都了如指掌,而且赏罚分明。所以,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他的学生就来问:先生为什么会生病呢?是因为做了坏事,还是鬼神瞎了眼睛?墨子说,我生病,不能证明什么。一个人生病的原因多得很。天气变化啦,工作劳累啦,都有可能会生病。这就好比一间房子有一白扇门,你只关上一扇,贼从哪里不能进来?所以,我们可以不信鬼神,但总得敬畏什么,比如敬畏法律。不过,我们也不妨多问一句:己所甚欲呢?施不施于人?庄子讲了一个故事,说是有一天,鲁国飞来了一只海鸟,一只从来没有人见过的海鸟。鲁国的国君高兴坏了,决定以国宾的待遇来款待。他设了盛宴,还在席间安排了乐舞。结果怎么样呢?那鸟吓得不吃不喝,三天以后就饿死了。道理也很简单,钟鸣鼎食是鲁国国君喜欢的,却不是海鸟想要的。因为每个人,都是独立、自由、平等的个体,都有自己的独立人格和自由意志。所以,任何人都不能将自己的意志强加于人,哪怕是好意。只有尊重对方自己的选择,才是现代文明。同样,也只有对传统文化进行现代阐释,才能更好地继承。
页面更新:2024-04-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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